夜晚,钟灵赤着脚走到了窗前,屋子里没有开灯,窗棱上压着一排盐粒似的细雪。
李一珩从躺椅上扯了床毯子裹住她,“想什么呢?”
身后传来的温度,她脸上湿漉漉,许久才意识到流了眼泪。
“会因为现状而欣喜,因为发生而期待,因为满足而无惧无畏,”钟灵声音很轻,披着夜色轻轻拨动心弦,“我开始快乐了。”
她不再恨任何人了。
“李一珩。”
“嗯?”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连带着胸腔共震,“我在。”
钟灵往后仰了仰头,像是迎合他心跳似的撞了撞,“一路过来,我好感谢有你啊。”
他圈紧她,替她拭泪,夜色下静默地拥吻。
他们都知道一切没那么简单,苦难很有可能就蛰伏在脚下那亩小花园,随时酝酿着要咬人,能够直面很了不起,逃跑当然也可以,但相爱的人永远拥有应对苦难的招数,因为陪伴,不作停歇。
一群天南地北的人再次聚集在南城是四月初的时候,天朗气清,花开半城,老的少的齐聚一堂都来庆贺钟灵的画展大获成功。
席间人人都举杯恭贺她才华横溢、大展身手,钟灵许久没有这样松快过,笑盈盈同人碰杯。
李一珩忙前忙后,将所有孩子打包送到钟毓手上,钟毓气得脸通红,他扯了老大一堆借口才跟班主任请出来假,结果搞半天让他来看孩子。
小东北还是一上来就亲亲热热叫她莲妹,直夸她才气养人,看着比前几年漂亮了许多,另几个与她多年不见,成年人习惯了疏离的那张膜还蒙在面上。
他们只是互相望着,笑着,偶尔感慨几句,直到李一珩举杯起身。
春分不久,天还寒凉,他穿着一身炭灰西服,领带是精挑细选的斜纹镂金线,西裤裁剪精细正称他挺拔修长,他起身带了些压迫感,就那样举杯站在那里,有才俊矜贵,也有风发意气,高雅与张扬两相结合,性感清俊而极具震慑力,宴厅内灯火通明,让他整个人愈发夺目,光在西服金线上齐齐流转,他笑,眉目疏朗,冲淡了他的压迫力,随之而上的是扑面而来的春风喜气。
“各位,我和钟灵结婚了。”
“……”
这句话像打开了尘封记忆的阀口,那是张扬的、鲜亮的少年时,那时的喜欢也好怨憎也好,大多成遗憾,年岁愈走远渐渐不再有人提起,颜色也不再鲜艳,当若有人将那段记忆延续出来,那所有人共同经历过的色彩将如天光一般照射而下。
李一珩这人自小呼朋唤友,追钟灵时费掉整个宿舍六个脑袋,翻墙陪着一起翻,情书大家伙儿一块咬笔头琢磨,吵架闹别扭时几个人头挤头在一个手机跟前逐字逐句分析问题出在哪里,情人节挑礼物还因为出现分歧抓过阄……
说起钟灵,何止李一珩一个人的初恋,那是整个宿舍的初恋,任谁多少年河东河西,被迫不被迫的,都敢拍胸脯说一句初恋经验是从钟灵那儿找的。
那场声势浩大的恋爱,其余五个男孩也都或多或少填了心血进去。
他们一同欣喜也跟着懊恼,在结局破碎时也垂头丧气不高兴了挺久,后来岁月蹉跎,各自成家立业,钟灵失去踪迹没有了消息,李一珩浪荡世间冷漠地搞钱,曾经歃血为盟说着永远一条绳的兄弟们虽时有见面,但毕竟天南海北、各自打拼,他们早都忘了那些年旁观的故事,只依稀还记得一丝复杂的味道,起先甜尔后苦,最终辛辣充斥了整个鼻腔,冲击过后只剩下一声无力的叹惋。
那段往事就像打一个游戏,什么能花的都花进去了,什么能给的好的也都给了,结果苦心培育的那个角色被打得头破血流却总是通不了关,最后终于在困死的关卡前,精力耗尽,感情掏空,转过身说放弃。
说来说去还是青春太难搞,他们各自离散,再不重提。
“不为我们高兴吗?”李一珩环顾四周,玉砌金雕的男人,璀璨得刺眼,“我伟大的、从头到今的各位见证人们。”
钟灵微微后仰坐在席间,仍是个很放松的模样,她也笑,浑身笼着一圈珍珠似的柔光。
这件事她没过多思索,历过爱恨怨憎,经此生死一线,就一颗心颠来颠去的,爱得那叫个从一而终,结婚小事一桩,但婚礼什么的就免了,嫌麻烦。
“好多年不见,想你们了,今天就想一起吃个饭,顺道告诉你们这件事。”
她起身,与李一珩并肩而立,她今日极漂亮,明明都过了三十的人儿了,偏偏有韶华之色从那笑靥里蓬勃而出,“一路过来,算给大家交个答卷。”
话落地,几乎是同时,大家面面相觑几秒后都闪了泪光,原来那两个角色终究还是通了关,可喜可贺。
满堂“莲妹”叫得热闹,他们纷纷站起,各个笑得见牙不见眼。
钟灵被“莲妹”这个称呼跟踪了许久,中间好不容易消停些年,如今再一看,这辈子是摆脱不掉了。
她无语凝噎,一听这阵仗就觉头疼。
饭还未吃完,小东北已经哭成一座崩塌的小山,他趴钟灵肩上抽抽噎噎:“早几年见你,你一副多苦多难的小苦瓜样儿,看得我心里难受得不行……你现在真好,太好了……你现在看着李一珩那王八蛋都不是很配得上你你知道吗?”
一旁喜气洋洋连喝了好几大杯的李一珩闻声踱步而来,即便在这样喧嚣的场景,他依旧敏锐。
李一珩绕桌子半圈,眼睛是看向钟灵的,钟灵早察觉到那丝灼热,但小东北哭得忘乎所以,她抬眼摇头,好脾气地示意李一珩再忍他一会儿。
“别的我就不说了,”李一珩不应,俯身眯起了眼,冷硬如裹着冬霜的眼刀扫向小东北,“你挂我老婆身上是想今天现在就死吗?”
小东北松手,转脸又挂陆泉身上去抹泪,一旁陆泉叼着烟,也给自己熏得泪眼蒙蒙,两人齐声揶揄:“知道了知道了,你老婆你老婆……”
好不容易推开了这座小山,又同对面坐的几双眼睛对上。
罗曼丽刚与老同学寒暄完,正仰进椅背中点了根烟,作为伟大的见证人之一,她盯着钟灵吐出个标准烟圈,话却是冲一旁谢云朗问的,“愿赌服输,微信还是支付宝?”
钟灵:“?”
芋圆儿哭过一场,说话瓮声瓮气的,“去年曼丽姐和我家蟹老板打赌,赌人生憾事。”
钟灵:“什么东西?”
芋圆儿刚从对好姐妹的喜极而泣中抽离,想起这事儿又有点想哭,这回是纯悲伤,“赌你们是成还是不成,曼丽姐赌赢了,我当时就说了你俩铁定成,不能赌来着……”
谢云朗掏手机转账,人却是极开怀的,“我这人打小没赌运,反着押才能如意。”
“恭喜!”
他们齐齐举杯,连着身后挂一串小孩儿的钟毓也猛地提瓶,干进一肚子果粒橙。
钟灵笑了许久许久,直到天色渐晚,酒精烧疼了胃才偷摸湿了眼眶,她缩在李一珩炭灰色的西服里,像藏匿在凡间的天使,带着斑驳的迷醉感。
“我好不容易啊。”
她举目无亲,飘零已久,冰霜摧折,苦寒难忍。
“我也好厉害啊。”
她倔强、坚忍,在扭曲的家庭中、恶意的生活里,仍旧阅览世间无数好人好事,遂仰望、期待,从而孕育高雅又野性的灵魂,长成最值得爱的模样。
这顿喜酒喝得十分的盛大,像是酝酿多年终于一朝绽放,恢弘灿烂。
钟灵顾忌李一珩身体,勒令了酒精摄取,他没醉却也不要什么颜面,拉着钟灵的手怎么都不愿松开,碎碎叨叨,没完没了,“我命真好啊,我命真太好了。”
……
李一珩的文旅经营一路过关斩将,进展十分顺利,在钟灵那边画展得到极大正反馈后,李一珩当机立断拍下一块地皮又过关斩将拿下一系列许可,半年时间砌出一座美术馆,揪着南城整个艺术链拔上好几层楼,给许山河高兴得险些撅过去,直言俩夫妻是伟人,给二人臊得脸通红。
自此,钟灵的经营与李一珩的生意结为一体,正如他们的婚姻,紧密而不可分,美术馆专人专项、保险齐全,钟灵空出更多时间做喜欢的事,李一珩因事业需求往返南北时总带着钟灵,他做他的企业家,她便四处采风,运气好时总能找到灵感,运气稍差,吃喝玩乐等着李一珩来接她就是,曾经的家纺店现在的画廊转给罗曼丽与芋圆儿做生意,钟灵拿店占股,不管不问只收钱。
她像只自由的鸟,有巢也有翅膀,日子乐悠悠,时常找不着北。
在李一珩那边文旅消费持续增长的背景下,美术馆成为文化商业领域新蓝海,经营第三年,钟灵、傅濯、谢云朗合作做文创产品开发大获成功,利润率近超百分之五十,同年一幅水墨游鱼图将钟灵艺术家的身价一抬再抬。
提供艺术教育普及,促进文化交流,激发创新灵感,推动文化产业发展……层层buff叠下来,在盛夏再次来临的那天,钟灵荣获南城市颁发杰出贡献奖。
新闻发布会上,钟灵乌发挽成髻,一身月白旗袍,容貌姣好,气质绝佳,她捧着证书笑盈盈地望着台下,再没有一点惊弓之鸟的模样。
因为有你同行,让我如此热爱这人世间。
“在此,致谢我亲爱的先生,李一珩。”
写完了,深谢每一位看到此处的天使读者们,文章修修改改仍有太多不足,但往后我会更加努力,一路学习,争取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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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她,是在试镜选角时,他与她搭戏。
全程无台词,可她偏偏演出了满身雨雪风霜,演出了肩上千斤重担,以及积攒多年的爱、无数个日与夜反复研磨的孤寂与苦楚。
那一场戏让无数人落了泪,他以为那是天才演员的信念感。
第二部戏杀青,那晚她不小心喝醉了,泪眼朦胧拽他的领带问:“迟老师,您信不信有人能隔着两座城市,陪你淋同一场雨?”
他确实不信——直到后来,他在她抽屉里翻出一沓泛黄的车票,全是这些年她偷偷跟着他辗转各地的证据。
第三部戏,他问她:“你看着我的时候,到底是在看谁?”
她从不回答,而他后知后觉,她爱的是他最狼狈、最不为人知的那部分自己。
后来记者提问:“再度合作,有何感想?”
他指腹摩挲着清晨刚歪七扭八钉上的袖扣,蓦地笑了,“有一种……被人暗算了好多年的感觉。”
#整个娱乐圈都在猜他凭什么锁死新晋神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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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 8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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