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昨夜的突袭狂奔，又再一次从高空跌落被迫感受跳楼自杀的撞击与疼痛，五个人反应过来重生的时间，比第一夜更漫长。
越是经历多一轮的死亡，越会让他们魂魄回归的时间变慢。
夏知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庆幸身体已经换回来了，再一转头看见小黑，正窝在他枕边熟睡。原来不止开拓者，梦兽的能力也会因为多一轮的死亡而被损耗，今天必须抓紧时间找点线索出来。
他们已经大致确定敬老院之中最可疑的人是谁了，只要以她为中心去探查线索，应该很快就能知道解梦的关键信息。
夏知初慢慢起身，穿鞋出门，轻轻敲响其他人的门，把他们聚集到自己房间里讲话。
“赵轴承，你确定第一夜没有遇见过红衣服的女人？”夏知初问他，如今已经确定猎手三人并没有要害他们的意图，只是真心求合作。那夏知初也没有什么好继续隐瞒的了，将东西脱出的越多，对所有人分析线索越有利。
“是红裙子，哥哥，很可怕的红裙子，还在滴血。”谢绮星补充，充分丰满了他胆小鬼的视角。
“上楼的时候，我们见过了那最后壮观而可怖的画面。”赵轴承表示，“我确定，第一夜女人并没有出现。”
夏知初靠在窗台上，与坐在床上的谢绮星对视一眼，两人心里可能各想各的，但焦点恐怕都一样。
夏知初：“昨天我们在查房的途中，遇到了一个比较可疑的老太太，她叫华钟菊，听她的新室友，也就是我们在走廊上撞见过的刘绛阿姨说，华钟菊经常会被突然带走，没有人清楚她被带到哪里去。”
昨天说到关键的时候谢绮星不在，夏知初告诉他：“刘阿姨还说，华钟菊称自己有特异功能，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鬼魂，他们房间里，华钟菊常常能看见她老伴儿的魂魄。”
谢绮星恍然大悟：“怪不得华钟菊一直奇奇怪怪的嘀咕，我以为创见啥了，没想到真是创见啥了。”
“也不一定。”夏知初问，“你和华钟菊一起出门的时候，听到她继续和鬼魂讲话了吗？”
“依旧断断续续地嘀咕，她声音小嗓音沙哑，我实在听不清楚说得什么，只能大概通过她的肢体明白她身边似乎有个我看不见的人。”谢绮星明白了点什么，“也就是说，她不仅能在房间里看见鬼魂，她老伴儿还能陪着她飘出去？”
夏知初点头：“我以前听驻扎在事务所的民间方士说过，停留在世间的鬼魂只有通过寄托在某个物品身上才得以留下，最常见的是房子。”
“他们不能自主离开寄身的房间，华钟菊如果真的看到的是她老伴儿的鬼魂，那她老伴儿只剩下寄身在水壶身上这个可能性了。”
“但她第二次出门的时候，跟着护士出去，手上什么也没拿。方士说过，鬼魂不可能依附在人身上，只可能是没有生命的物品，所以她老伴儿的鬼魂如果真的存在，唯一的可能性是寄身于这整栋房子，才能使他自由行动。”
赵轴承很快跟上了夏知初分析的速度：“思路很清晰，你的猜想恐怕不是鬼魂吧夏先生？”夏知初终于换回身体，赵轴承望向他时顺眼多了，不会再有奇异的割裂感。
夏知初得出真正想说的结论：“我觉得华钟菊的特异功能是她自己编的，展现出来的那些超级视觉，应当是她的幻觉。”
谢绮星双手后撑扣着床单，讲出自己的想法：“敬老院的故事和其他民间灵异场所的故事基本相通，离不开什么背后的阴谋啊、吃人的现实啊、贯穿几十年的压迫啊等等，华钟菊的经历应该也大差不离，我看她腿瘸了，有没有可能也是过去的创伤造成的？”
夏知初：“这个就要看我们今天的搜索能不能找出来原因了。”
季景明默默举手：“说了一大堆，我还是不知道，红裙子女人和华钟菊有什么关系？”
这个点夏知初忘说了，但赵轴承不愧能胜任黑湖的领导者，思维相当活跃：“红裙子女人必然就是年轻时候的华钟菊了，她昨晚出现过，不知道今晚会不会再出来作妖。”
“肯定会的，那些看不见的鬼魂，包括冲撞你们的轮椅，应当都是抱着某个目的而拼命追逐，我暂且还想不到原因，不过潜意识里觉得如果被他们撞到会非常危险。如果今晚再遇见了，请大家跑得更快些吧。”夏知初低下头，试图将目前的所有零星线索拼成图的大致轮廓。
忽然，不知何时陪小黑躺在床上睡觉的笑笑，顺着谢绮星后撑的手臂爬到他的肩上立着：“是附身。”
“？”季舟找了半天：“谁在讲话？”
谢绮星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夏知初喊他：“小鼠前辈有何高见？”
金丝熊是夏知初见过的所有梦兽中唯一一个会开口说话的，从这一点来看，他就足够像一位不戴金丝眼镜的智者：“我们诞生于虚空，十分了解这一形式。”
“附身就是指将自己的灵魂撞入某一现实之人的身体里，然后慢慢地吞噬原主的灵魂，侵占现实人的身体，通过这一形式去往现实。”
“就像这样。”金丝熊跳到谢绮星臂弯，埋头钻进他的胸腔，然后退出来，“我们梦兽也能穿进契约主的身体，不过我们的魂魄太小，只占据了契约主身体的一少部分，没有能力吞噬契约主的灵魂，所以应该说我们梦兽居住在识海里更准确。”
“追逐你们的鬼魂是完整的人，他们如果撞入你们的身体，情势就十分凶险了。”
季景明：“明白了，怪不得死轮椅对老娘那样穷追不舍。”
原来是想侵占他们回到现实的钥匙。
五个人沉默思索，这样的形式不可用凶险形容，更应该用“要命！”
一不小心被鸠占鹊巢，很有可能当即就魂飞魄散了，也难怪无限酒店之中，开拓者的数目第一日就消散得迅猛得快。
谢绮星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悲伤，消逝的数目变成真实的感受冲向他时，有如潮水决堤，浇得他胆寒心凉。
夏知初站过去，拍了拍他的脑袋，手掌下移到后脑勺捏了捏：“我们尽快解梦，后期如果能进入无限酒店的其他空间，也可以去帮帮别人。”
季舟对他们守梦者的乐观态度嗤之以鼻：“先把自己顾好再说吧，别都死了。”
季舟学着昨天夏知初提醒他们时的说话腔调，可夏知初的本意是安慰谢绮星，而并非笃定自己会活着出去。赵轴承堂堂黑湖督导员，都能在刚进入无限酒店的时候伤势惨重，夏知初不敢百分百和谢绮星保证他们会活着出去。
但就是会在很多生死存亡的时刻，想起曾经与自己并肩作战的伙伴们正面临四面八方的危险和挑战，他们守梦者的内心就会油然而生一种勇气，也生出一种想要去解救更多人的义气。
不知道此时，许值他们活着退出梦中梦了没有？希望拖延的时间越长越好，晚些进入无限酒店，能不能提高些存活率？
石文苑现在在哪个空间？她是新手，希望能和小娟她们在一起，也能照应她一些……
还有何叶，前些天刚叫她藏好自己，现在也进入梦境空间了，有人在她身边保护她吗？她的能力有没有被无限酒店禁止？
威尔森和花流这两个老外还活着吗，吴妍和木槿怎么样？他们共同的肃清目标刚刚开展，不会就要半路折腰了吧……
不止谢绮星沉浸在悲伤里，夏知初同样考虑得很多。
谢绮星拉下夏知初的手，站起身揽了他一下，轻轻亲在他发丝上：“没事的哥哥，他们会好好的，肯定会的。”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熟悉的嗓音传进来：“一号，行李收拾好了吗，出来集合了。”是曾顺，挨个敲响房门，喊五个人出去排队。
“不是吧，又来啊！”季景明白眼一翻，光鲜亮丽的大小姐差点气撅过去。
*
众人打开门出去，曾顺身后已经站着邹丽副院长，她对五人从同一房间出来并不感到奇怪，反而笑着与他们打招呼：“你们好，我叫做邹丽，是这里的副院长，你们叫我丽姐就行。”
“刚才你们登记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们了，都是年轻人，干活肯定利索。”
奇怪的是，虽然时间循环，邹丽表现得却与昨天并不相同，她停顿了下打量众人，眼里不是艰涩的高位者对低位者的态度，反而是深藏情绪的圆滑者，讲得都是对情境有利的话。
她依旧笑着，上下点头：“挺好的挺好的。”
如此看来，邹丽的气质其实挺像教师转岗，吐字清楚，仪态从容，只是昨天来去匆忙没有看出来：“等会呢，你们把工牌戴好，跟曾护士长去熟悉熟悉环境。我的办公室就在一楼大厅右边第一间，有事可以去找我，找院长也行，院长办公室就在我隔壁，都可以的。”
今天院长在敬老院？夏知初敏感地抬眼，和赵轴承互看一眼。
邹丽下楼后，曾顺站到他们面前，叫他们按顺序排好队：“还记得自己的号码不？”
开拓者一直穿着护工服没脱下来，只是今天衣服上的血迹不见了。
不用再去换衣服，曾顺便将各自的工牌一一分发给他们，没有昨日的尖酸刻薄，反而格外的好脾气，好像对新同事的到来秉持着真诚欢迎的态度。
顺序只看灵魂，和昨晚追逐季景明是一个道理，梦境能够穿透躯壳看透一个人的内心，所以站在第一个的仍然是夏知初。
站回四号的女孩身份季景明，挤眉弄眼小声说：“噢老天奶，曾顺也被附体了吗？”
季舟把她肘回原位，上前一步帮她把工牌拿过来，侧头小声：“等会再说。”
“昨天啊，之前的几位护工家里有事就离职了，我们黄院长才又从中介公司挑选了你们几位，我们的工作哈，其实并不复杂。工作时间是从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中午一个小时吃饭，下午下班后就可以回家了。尽量不要迟到早退，有急事打报告就行。”
早九晚五，这什么体谅牛马的好日子。
曾顺继续做工作细则详述：“基础职责就是护理老人的穿衣、清洁，吃饭和室内卫生，每天的工作到下午五点之前会有值周的干部过来考核，不清楚具体职责的，按照考核表上写得一项一项干完就是了，考核完你们就不用管了，值周干部会把表格送去给黄院长，然后你们就可以下班回家。明白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懂？”
上下班时间变了，而且来检查的领导也不在上午十一点前来了，任务同样奇异地变得轻松。
众人摇摇头，表示已经干过一天，对工作任务再清楚不过了。
“那好吧，一号你来当组长，现在可以去工作了。”
曾顺的引导就像掐过表一样，恰在他说完之后，一楼大厅的钟摆规律敲响，这一流程结束刚好九点整，正是调整后上班的时间。
谢绮星跟在夏知初后面，悄悄扯扯他的衣摆，他说：“哥哥，外面出太阳了。”
无限酒店（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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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无限酒店（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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