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美丽跟温国兴在家里大吵一架。
温国兴在家里人的挑拨下，怀疑秦美丽苛待女儿，给她的钱没花在实处，而秦美丽则听到女儿在本该热热闹闹的除夕夜，像伴舞一般，一遍又一遍跳舞，为别人家的其乐融融助兴，就心如刀绞。
双方各觉得自己有道理，吵到后来，差点动起手来。
温柔那时还小，听着争吵声，只会一直哭一直哭，手足无措。最后是程昱淡定的从厨房走出来，手上持着一把水果刀。
他看人的眼神冷得像刚从冰柜里里拖出的尸体，举起刀，对着温国兴，平静道：“我还不满十四周岁，现在杀了你，无罪释放。要不要试试？”
……
别说温国兴吓得脸色苍白，倒退几步，秦美丽都不敢再吵，忙抓住程昱的手腕，斥责道：“小昱！你干什么！别胡闹！”
她试图抢过程昱手里的刀，程昱倒也没使劲，任由她接过去。
温国兴咬着后槽牙，“这种爹不养娘不要的小孩，果然是心理变态。不行，我不放心小柔跟你们住在一块，我要把她带走。”
程昱原本揽着温柔的肩，要送她回房间，听见这话，睨了他一眼，目光阴鹫可怖。
就这一眼，又叫温国兴倒吸一口凉气，寒毛直立。
这是个不要命的，惹恼他，他真的敢不死不休。
再往后，秦美丽强制断了温柔跟温国兴的联系，而温国兴也在某一天，突然断了定期“月供”。
直到温柔读上初中。
某日，她在校门口看见温国兴。
温柔知道自己很不该心软，但温国兴三番五次偷摸着来学校找她，一次两次熟视无睹，三次四次犹豫不决，等五六七八次，心终究硬不下去了。
也是温国兴表现良好，每次见她都大包小包，吃喝用度囊括在内，即便温柔无数次拒绝，“——我带不回家，被妈妈看到，吃不了兜着走。”
他只笑呵呵道：“零食总能收，你放学校里，跟同学分着吃。”
在这样糖衣炮弹的进攻下，年纪尚小的温柔轻易原谅了温国兴，并把之前他的行为归结于，被坏女人蒙骗。
父女俩个又重新联系上，瞒着秦美丽，当起了地下党。
起初，温柔内心是愉悦的，她没有失去父亲，她跟别人一样，同等拥有父母的爱。
渐渐的，温柔经岁月洗礼，开始成长，她懂得多了，便受着良心拷打，日日煎熬。
因她清晰可知，爸爸的出轨，给妈妈造成多大的伤害，而她却舍弃不掉这样虚伪的父爱。她居然做不到一刀两断，
她原来这么自私不堪。因为片刻温暖，将妈妈的痛楚抛却脑后。
一天晚上，温柔做了场春秋大梦，她梦见还是那条街，那爿店，田纪蓉递来了宣传单，她似早有准备，狠狠踩在脚下，拉着妈妈的手，大步流星，径直离开。
梦里再没有田纪蓉的存在了，爸爸依旧疼妻爱女，搬进三百平豪宅的是他们三口之家，在春节来临之际，阖家团圆，平安喜乐。
她跳舞，大家皆替她喝彩鼓掌。
……
温柔笑着笑着清醒，一睁眼，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
她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喜悦的余温还像熨斗一般熨贴着她滚烫的心，一眨眼就陷入无尽黑暗。
她有些茫然，是梦吗？真的是梦吗？
想着想着，眼角溢出泪水，顺流而下，浸湿大片床单，她默默地哭到了天亮。
从此以后，温柔突然就不会跳舞了。她变得无比笨拙，动作不再轻盈，无论她如何努力学，姿态都很奇怪，天才少女的名头一夜间褪去。
秦美丽急到口腔冒水泡，反复问她缘由，哪里碰到困难？温柔只字不提心中的坎，发生过的事情，提来也无用。
她只反复强调累了，不想学了，可秦美丽始终觉得她有天赋，不肯让她放弃。
那就继续学吧，妈妈开心就好——温柔心想。
***
无视温国兴的愤怒，温柔从回忆中走出来，与温国兴道别。
她推开星巴克的门，在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
路途，从车窗内往外望去，难得见到江城的冬天，白雪皑皑，将松柏绿植覆盖。
瑞雪兆丰年，待春暖花开，白雪融尽，一切都是新的起点。
温柔觉得一身轻松。
其实说再见，也没有那么难嘛。
回到家，妈妈蹲在地上整理刚从超市购置的年货，外婆拿鸡毛掸子在客厅扫灰尘，外公则给鱼缸里的小金鱼喂食，嘴里“嘬嘬嘬”不停，惹得外婆唠叨，“嘬什么嘬，喂了多久了，猪也要喂饱了，能不能去拿个苕帚扫扫地？”
满是人间烟火气。
温柔深吸一口气，大叫一声，“外公！外婆！”
张开手臂，飞奔着过去，给两位老人家，一人一个结实的拥抱。
过分夸张的热情让秦美丽狐疑，她站起，喝道：“你又做了什么坏事？”
温柔松开手，转过身不满道：“哪来的又？我这么乖巧听话。”
外婆笑得都要合不拢嘴，有一段时间没见这个漂亮又讨喜的外孙女，也想念得紧，拉着她的手道：“别理你妈妈，来来来，坐，陪外婆说说话。”
温柔陪着外婆聊了一会儿天，又陪外公下了一会儿象棋，个把小时的功夫，喜提两个超级大红包，沉甸甸的，她拿手掂了掂，嘴角快压不住了。
外婆，“嘘，偷偷的，别给你妈看见。”
秦美丽劣迹斑斑，过往恶行，无人不晓。
温柔心领神会，趁妈妈在厨房忙活，往自己屋里枕头下一塞，开始做起偷偷买手机的美梦。
又过两天，除夕夜至。
满桌菜，鱼、虾、肉摆满，另有五粮液供外公小酌，当过军人的外公抿一小杯白酒，无限感叹，“要感谢国家跟党，带领人民走向富裕。现在好酒好菜，吃喝不愁。”
期间，秦美丽还给程昱拨了一个视频通话，祝远在大洋洲的他新春同乐。
温柔许久未见他了，挤进去一个脑袋，大脸占满整个屏，仰着鼻孔遥遥庆祝，“程昱，新年快乐，要天天开心，我很想你的嘞！”
澳洲集训地。
训练结束后，国家队教练几个攒了局，组织这群为国征战，漂泊异国的年轻人一起贺新春佳节，也算是替即将比赛的他们放松一下心情。
程昱不好不合群，懒洋洋跟着去了。
吃饭时，他看到秦美丽的视频通话，没多想就接起。
也是凑巧，温柔的声音出来时，恰好有几个人去上厕所，桌上少了人，就安静了一小会儿，于是那一句想你，被所有人听到，顿时哄堂大笑。
坐一旁的队友打趣问：“女朋友查岗？”
程昱没理会，对着手机说：“新春快乐，我这边太吵了，回去再跟你们打。”
他说完，就直接挂断。
“诶？？！！”温柔只来得及听见“嘟”一声，气急败坏，“这个人，怎么一见我就挂。”
她没听见程昱队友的打趣，那边确实很吵。
程昱挂断电话后，才不紧不慢瞅了一眼队友，勾了下唇角，举着水杯同他碰了碰，“现在还不算，毕业了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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