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哄哄的办公室终于安静下来,几名帮忙维持秩序的警察都松了口气。
楚秋郁一眼扫过去,死者家属分成了两派,一派挤在他身前,一派抹着泪站在后面。那些挤在他面前的家属大多都衣着不俗,也是,能在宛轩消费的,多少有点家底。
“各位,我完全能理解大家的心情,但是咱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这儿是不是?难道大家不想尽快查明真相吗?”楚秋郁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所以,还要麻烦各位配合我们警方工作,辛苦大家了。”
一个浅金发色的妇女搀扶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边哭边说:“你、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啊……呜呜……”
一人开口,其他人也都着急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楚秋郁又宽慰了几句,双阎也赶紧帮忙。
秦时在旁边看着,人群外围的家属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们被挤在后面,衣着也不光鲜亮丽,只带着满脸的泪痕哭泣。小文和两名警察正分着纸巾、递着一次性纸杯,进行安抚。
秦时见楚秋郁自顾不暇,便不动声色往小文那边走去。
一位白发苍苍、佝偻着身子的老奶奶正坐在椅子上闷头哭,身旁也没有人陪同,似乎是一个人来的警局。
秦时颇为惊讶,但很快又想明白,这种恐怕是家里情况不太好。他走过去,拉了把椅子在老人家面前坐下,低声问道:“奶奶,您是一个人来的吗?”
本来伤心不已的老人听到有人讲话,抬起头,浑浊的视线定格在秦时身上。秦时心下一惊,犹豫道:“您的眼睛……”
“……年轻的时候瞎了一只眼。”老人家说话哽咽苍哑,几近失声。秦时还是通过辨认唇形才知道她说的什么。
小文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一扭脸看见秦时,便端着两个纸杯过来。秦时一摆手,示意桌上的纸杯还有水,老人家根本不喝。
秦时看着哀伤的老人,万分犹豫下还是问出口:“奶奶,您是……谁的家属?”
老人家嘴皮一动,说道:“是我孙女,她叫赵婉青。”
秦时一顿,赵婉青?难道是小青?他抿着唇扭头看了看被围着的楚秋郁,眼下也不能把人揪出来,无奈放弃求助的想法。
他凑近不停擦泪的老人,低声问:“奶奶,您能跟我说一下您孙女的事情吗?”
“我孙女很孝顺的,她很孝顺,一赚到钱就一心想着给我买东西。她是个好孩子,到底为什么会碰到这种事情啊……”老人边说边哭,听的秦时心里直泛酸。
“她的父母……不在南滨吗?”秦时努力措词,生怕触及到一些伤心事。
老人眼泪流得更凶,瞎了的那只眼睛眼球混白不堪,眼泪却如坏掉的水龙头一般,氤氤不断。她不停地哭,哆嗦着说:“青青的爸妈在她小时候就都死了……因为车祸……”
“……抱歉,我——”秦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抽了好几张纸塞到老人手里,嘴上不停的道着歉。
秦时不敢再问,又不敢走开,只好安静地守在老人身边。他扫了一圈办公室的人,对那些围在楚秋郁身边的人有些疑惑,正巧闻谦这时候透风回来,秦时冲他使了个眼色,闻谦便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这位是小青的奶奶。”秦时说完,和闻谦对了一下眼神,两人心照不宣。
又是十分钟过去,楚秋郁和双阎终于摆平了一些“奇怪难缠”的“家属”,询问工作终于可以进行了。
所有人在支队办公室等着,被叫到的就去侯问室问话。
趁此空闲,楚秋郁回自己办公室想听一下楚思清给他的录音,屁股刚挨着椅子,还没坐实,手机就响了。
看清楚来电人的那一刻,楚秋郁重重叹了口气,认命接起:“喂,妈,怎么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
刚进门的秦时一扬眉,竖起耳朵凑过去。
“华盛那边出什么事了?”电话那头的女声听起来很雍容华贵。
“妈,你知道的,我们不能和家人说案子详细内容的。”楚秋郁很无奈。
“臭小子,别跟我来这套!”
“不是,妈,我还有工作要忙……”楚秋郁瞥了眼偷笑的秦时,捂着手机压低声音说,“等我晚上给你打电话啊妈。”说罢便匆匆挂断电话。
秦时坐到楚秋郁对面,问:“你妈妈也知道这件事了吗?”
楚秋郁又是一声大叹气,点了根烟,边抽边说:“完了啊,我妈知道那我爸不久也会知道的,到时候明叔那边可怎么办。”
“怎么了?”秦时不明白。
楚秋郁烦躁地抓着后脑勺的头发,含糊道:“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嗯,就是我爸和省厅那边的关系还挺好的。”
“嗯……”秦时觉得还是不要对这个略微敏感的话题发表任何言论比较好。
楚秋郁往窗外看了一眼,问:“双阎呢?”
“被闻谦拉去帮忙了。对了,我们昨晚见过的那个小青全名赵婉青,她身世挺惨的,父母早逝,只有她跟奶奶两人相依为命。眼下赵婉青出事,她老人家还不知道怎么办是好呢……你说她会不会想不开啊?”
楚秋郁眼神复杂,吐了口烟圈说道:“我知道你可怜她,但是……我们帮不上什么忙,我们能做的也只有把案子查明白,把真相告诉他们。”
秦时问楚秋郁要了根烟点上,托着腮说道:“我只是怕你们忽视她,小青的奶奶都这么大年纪了,穿的也简朴,跟那些围在你身边的人相比真的有些凄惨。你们人手又不够,我怕在之后的调查过程中再把她给忘了……”
“六名死者,两名男性、四名女性。刚才从那两辆车上下来的人,是那两名男性的家属。你知道他们都是死者的什么人吗?”楚秋郁轻蔑一笑,“有死者的秘书和助理,有死者的情人和情人的母亲,也有死者的兄弟——两名死者的妻子和父母都没出现。”
“……其实我能理解啦。”秦时一耸肩,中年人去那地方应酬,当妻子的多少是知道怎么一回事儿的。
楚秋郁继续说道:“那两名死者有一定的身份和地位,他们的家属自然会对我们警方施压,可能在别人眼里我们要听这些人的话,关照这些人的情绪,受这些人的气。但其实你放心,所有人在我们眼里都是一样的,除非上面领导发话……不过发话我们也不一定会听就是了。”
秦时笑了,神情放松下来。
楚秋郁怔了一瞬,旋即低下头,咳嗽一声,一手熄掉烟一手打开了那段录音。
楚秋郁越听脸越黑,他总算知道楚思清为什么让他回来听的原因了。
录音里,楚思清几乎是把楚秋郁从头到脚贬低了一遍。这还不算完,罗源很直白地问楚思清,楚秋郁能年纪轻轻坐上支队长的位置,楚家是否出了一份力。
让楚秋郁火大的是,楚思清竟然回答了“是”!
一遍录音听完,楚秋郁脸颊肌肉绷的要多紧有多紧,他抬眼瞪着对面强忍笑意的男人,咬牙切齿道:“别憋死你。”
秦时趴在桌上狂笑,还不小心被烟头烫了一下。笑了半天,秦时抹着眼泪说道:“你小叔叔怎么回事啊?”
“他有病。”楚秋郁面无表情又重听了一遍录音,拖着进度条在某一节点上反复听着。
“怎么了?”秦时察觉不对,也正经起来。
楚秋郁把手机音量拉到最大,放到两人中间,按下播放键。秦时拧眉无比仔细地听了半天,然后一脸茫然地看着楚秋郁:“我什么都没听出来。”
“罗源那边有其他人的声音,但是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是吗?”秦时掏掏耳朵,“我怎么只听到你小叔和罗源的声音……你再放一遍。”
楚秋郁又放了一遍。
这次,秦时在罗源说话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些杂音,但那杂音极其微小,甚至在他看来,都分辨不出那是人声。
秦时犹豫着开口:“是人说话的声音吗?会不会是我们听错了?”
“不会,我很肯定就是人说话的声音。”楚秋郁拿起手机起身,“我得去一趟技术中心。”
技术室内只有一个年轻女警在打报告,女警名叫钱宁宁,是假期来市局实习的公大大三的学生。
钱宁宁见到楚秋郁,一个鲤鱼打挺站直身体:“楚支队!”
“夏科长呢?”
“他们吃饭去了!”钱宁宁中气十足地回答道。
楚秋郁怕了她了,摆摆手让她别这样,又说道:“我传给你一个录音,等夏科长回来你让他把这个录音的音轨分析一下,尤其是在两分十八秒的时候,背景音里有人说话的杂音,听不清说的什么。你让他想想办法把那个声音弄清楚,辛苦了。”
“没问题!保证传达到位!”
楚秋郁笑了笑,三步并两步逃离技术室。
秦时在走廊里等他,见人出来,倚着墙看他:“晚饭的点儿,好多人去吃饭了。”说着往楼下看了一眼。
楚秋郁深吸一口气,确实闻到了空气中的饭菜香味,他走到秦时身边,说:“一会儿等忙完去我小叔家吃大餐。”
“那得几点……”
“你可以先吃点零食垫一下,我办公室有薯片和巧克力。”
“我倒是不要紧,主要是你小叔那边……让他一直等着我们有点不礼貌吧?”
“他愿意等就让他等,别管他。”
“……”秦时抿唇,四下看了看,小声问,“是不是因为双阎?”
“那不然呢,也不知道楚思清那个傻b是怎么想的。他说他是来真的!”
“……”秦时欲言又止,只一心觉得双阎真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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