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醒来的时候就对上陈文山那关切的目光。他揉了揉肩膀，挂上微笑：“师父，我下午请个假。”
“去哪儿？”陈文山笑眯眯的。
“去进行一项非科学研究。”说完秦时径直换了衣服，也不管陈文山在身后追问，一溜烟跑了。
秦时在开车去市局的路上忧心忡忡，是，虽说在十月份的楚秋郁已经记得他了，但现在是八月份啊，如果现在的楚秋郁还是不记得自己怎么办？！
秦时把车停在市局门口，刚下车，想了想又坐回车上，脑袋抵着方向盘开始胡思乱想。焦虑的状态下，他又开始啃指甲了。
正啃得起劲儿，车窗被敲响，秦时猛地一抬头，就看见楚秋郁笑盈盈的一张脸正低头看着他。
秦时把心放回肚子里，按下车窗，仰头问道：“楚警官，记得我吗？”
“废话。”楚秋郁绕过车头坐到副驾上，“怎么是这种开场白？”
“拜托，我怕你万一不记得我！”
“怎么可能，”楚秋郁揶揄他，“你长这么好看我忘不掉的。”
没成想，秦时一听这话瞬间来劲，一拍大腿，抱怨道：“你都不知道前两次你是怎么对我的！”于是，秦时添油加醋地告诉楚秋郁自己是如何被当成一个疯子的，还特意强调了一下楚秋郁不相信他时、那份苦不堪言的心情。
“……”
楚秋郁满脸无奈，这又不能怪他，他确实没有那段记忆啊。
“那我向你道歉，但现在我们应该有别的要紧事去做吧？”
虽然是敷衍的道歉，但秦时还是把抱怨咽回肚子里，两人开始商量正经事。
他们现在的信息很有限，楚秋郁的记忆也只有前一次的爆炸事件，至于秦时的记忆——
“其实我没有过多关注华盛遭遇爆炸袭击的新闻，因为那段时间手术很多，但是有时候同事聊天提起华盛的爆炸，也都是各说纷纭，我觉得对我们没有参考价值。”
楚秋郁托着下巴，肉眼可见的诧异：“这种大新闻你居然都不关心的？”
“不是不关心，”秦时皱眉，“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可能在调查有结果前，在网上披露过多的消息。你是警察，应该理解的啊。”
“但是上面会出公文来向大众解释啊，毕竟社会影响这么大。”
“嗯……是有发这种新闻。”
“说来听听。”
秦时脸一红，有些羞赧：“那个，我不记得了……因为新闻篇幅太长，所以没有耐心看完……”
“……”楚秋郁苦笑两声，“还是不关心。”
“不是啊！”秦时还在努力解释，挣扎的窘态让人有些怜爱，“爆炸后的患者很多的，你知道这两个月来我有多少台手术吗？！别的不多说，就说你吧！你在第一次手术后很短的时间内又做了两次手术，都是我主刀，而且你术后也一直都是我在负责！”
秦时拿出手机试图给他找出这两个月来自己工作的备忘录，可当看见屏幕上那明晃晃的八月十号时，秦时沮丧地收起手机，说道：“那我——”
“谢谢。”楚秋郁打断他，很真挚的一声谢谢，让秦时有些怔住。
楚秋郁有千言万语无法讲出口，他只有先说一声谢谢，让眼前这个善良纯粹的医生明白，他楚秋郁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我们先把已知的信息记一下吧。”楚秋郁低下头，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纸和笔，又把手机垫在纸下面快速地写着什么，“我刚才出来的时候让闻谦帮我查那四个人的身份，查到他会发给我——对了，你再把总队有黑警的事情讲一遍。”
秦时回过神，认真道：“是第一次的时候，我们第一次去华盛，你不知道从哪个房间找到了你师父，你把他带到我们所在的房间，然后他说总队有黑警。但他伤得太重了，脖子都被划开了，所以也就没别的有效信息了。”
楚秋郁越听脸色越差，尤其是在秦时说到师父受伤的情景时，楚秋郁握着笔的那只手用力到青筋暴起。
“总队里的黑警……”楚秋郁深呼一口气，将自己心态调整好，“那级别可不低。”
“我们现在要去华盛吗？”秦时问道，“这次你师父给你打电话了吗？”
楚秋郁“嗯”了一声，看着秦时：“刚才我醒来的时候，手机就在我裤子口袋里响，我是接了电话，嘱咐了闻谦才出来的。”
“那我们叫上闻谦一起去华盛啊，多个人多个帮手。”秦时提着建议。
楚秋郁顿了一下，果决地拒绝：“不行，现在没搞清楚什么情况，我不能让他有危险，他快结婚了。”
秦时表示理解。确实现在这种危险情况还是不要轻易把别人牵扯进来吧。
“再说了，现在好像就我们俩能够死后复生，”楚秋郁干笑两声，“就让我们去遭罪呗，这样我不会有负罪感。”
“……行。”
“我们先去华盛，先去把陈熙海扣下。”
“恐怕不太行，”秦时突然想起什么，按住楚秋郁想要打开导航的手，“是这样，上次华盛爆炸的时候，那个张晗茹也出现在华盛了。”
“那个黑长直女生？人家叫张睿涵！”
“……”秦时有些无言，“名字是重点吗？！重点难道不是张睿涵也出现在现场了吗？”秦时把自己在电梯里的想法告诉楚秋郁，“所以我猜孙桐和齐文有可能也在华盛，只是我们没有碰到。”
“……你还记得那个送布包给我们的医护人员吗？”楚秋郁突然发问。
当时他们刚从爆炸四起的华盛逃出来，身上有伤不说，脑袋还被震得看不清眼前事物，也没办法思考具体的事情。所以在一个浑身上下医护穿扮的人拿过一个布包时，两人都没有多问半句，只是顺手接过。
现在想想，那个人身上有太多疑点了。
他们所在的救护车是最偏的一辆，他们又没穿任何代表身份的制服。按理说捡到可疑物品后应该第一时间找在场的警察、消防或者是任何防护严实的救援人员。可是，那个护士装扮的女人却径直找到他们——两个很狼狈的伤者。
“当时看她一身护士打扮，我也就没多想……现在觉得……是不是冲我们来的？”楚秋郁用笔点着记得密密麻麻的纸，分析着可能性，“或者是冲我来的……毕竟是我师父被牵扯到这件事，所以我也有可能被盯上。”
“有可能。”秦时把两人的想法的一结合，推测道，“虽然没看到那个护士的正脸，但我感觉可能是孙桐。”
“我也觉得。”楚秋郁在纸上又加了几笔，在孙桐名字旁边打了个问号。
楚秋郁看着纸安静了好一会儿，突然一咂嘴，语气有些惋惜：“这姑娘长这么漂亮，为什么非要让我死呢？我不记得得罪过她啊。”
“……？”
“不过死在美女手上也不算太差，你说是吧？”楚秋郁笑容明媚地看向秦时，征求他的认同。
秦时惊讶于他的脑回路，并且对他的大脑构造产生了好奇。面对一脸灿烂的楚秋郁，秦时只有皮笑肉不笑地点头应付他才是最正确的处理方式。
两人讨论了半天，银灰色保时捷还停在市局门口，门口来往的警察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有和楚秋郁相识的警察还特意停下来，隔着马路和他打招呼。当然，要忽视掉他们脸上那意味深长的笑容。
“快走吧，你这车在这儿太扎眼了。”
“很低调了已经。”说着秦时发动了车。
路上，两人依旧猜测着种种可能性，秦时没有开太快，因为副驾上的楚秋郁时不时地在纸上写些什么。
“你说炸弹的爆炸时间是固定的吗？”楚秋郁问。
“应该不是，”秦时回想着前两次的情况说出理由，“第一次是我们在华盛等你师父电话的时候发生的爆炸，具体时间不知道。第二次是陈熙海听到警笛声，情绪一激动引爆了自己身上的炸弹。”
“……嗯，那就是人为控制。那炸弹点可不少啊。”楚秋郁小声下了结论，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俩无疑是送死。
楚秋郁感觉头有点疼了。
“话说回来，两次炸弹爆炸都是你救的我——”秦时瞥了副驾上的人一眼。
“我就记得上一次。”
“我是说陈熙海引爆炸弹那一次和那个包里的炸弹爆炸那一次，这两次。”秦时一手撑着脸一手把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那个包里的炸弹炸的时候，你背后都烧焦了。”
楚秋郁“哦~”了一声，调侃道：“我记得，你在救护车上还哭了呢。”
“……”秦时真后悔提这茬。
“不过也不用太感动啦，我的职责就是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嘛，职业如此嘛。”
“行，人民公仆。”秦时顺着夸了一句。
“不过你要实在过意不去的话，可以请我吃饭的。”
“我过意得去。”
“我知道一家烧烤不错，或者我们局旁边有一家新开的火锅店，也还行。”
“我说我过意得去。”
“不然就那家火锅店吧，我在那家店办了卡。”
“……”秦时趁着红灯瞪着喋喋不休的男人，“你不听人说话的吗？”
楚秋郁摇摇头。
“……”秦时哑然失笑，喟然道，“你现在还有心思想着吃什么，怎么？不像之前那样火急火燎地救你师父了？你忘记你为了救人都要在大马路上抢我方向盘——”
秦时用余光往旁边扫了一眼，声音戛然而止。楚秋郁低垂着眼，双唇紧抿，看得出在咬紧牙关克制自己。
秦时被他这副表情吓了一跳，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几欲张嘴道歉时，楚秋郁先开口了：“人是要救的，饭也是要吃的。”
秦时看了他一眼，楚秋郁已经换回那副笑盈盈的模样了。他笑嘻嘻地拍了拍秦时的肩，很随意地说道：“民以食为天嘛，再说了，我们两个人的职业不都是跟生死打交道的吗？有些事情不都早已看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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