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芷轻拍掌心,用绢帕擦去淡淡的血痕,扫眉道:“中原以东海明珠为稀世珍宝,然则渔民可年取千余。你以昆仑壁玉为绝世宝物,殊不知,那昆仑山中遍是此物,又有何稀罕?”
陆议讶然思忖:“你……”
顾芷释然而笑,临风傲眉,阔然而道:“我有我的骄傲,你有你的坚持,你我确实不是一路人。陆伯言,从前只当顾芷瞎了眼,而今之后,你我各自两安。愿只愿,余生再不见。”
语罢,顾芷转身略过陆议身旁,未曾回眸,只轻然而补充一句:“至于那百两银钱,我会差人送至。”
“且慢。”犹豫片刻,陆议踏步上前。
顾芷仍未回眸,只稍稍止住脚步,蔑笑道:“真是难得你今日多说两语,不过,我不再乐意听。”
陆议快步追至顾芷身后,拱手礼道:“你我虽断婚嫁,但顾陆百年姻亲之系尤在。过往,伯言多有得罪,还望芷姑娘莫要介怀。”
顾芷诧然回眸,惊得拊掌呵笑:“原来陆大公子心如明镜啊?哦不,我应唤你——贤侄。”
“我……初是因你逼我至极,不得已为之……芷姑娘?”陆议心下有愧,欲解释道歉,但顾芷已将头一转,飒然离去,再无止步,再无回眸。
陆议独自驻足在原地,顾陆两家百年姻亲,几乎共为一体。他心里知道,自己大概也会迎娶顾氏女儿,只是,顾芷此前狂语非他不嫁,竟令他异常厌恶,为躲避顾芷,甚至出重言伤之,如今想来,实非君子之为。
不及多思,陆议果决抬脚追上去,欲把话说个明白。
见顾芷身影将消失,徐辛夷赶忙上前捧手大呼:“多谢顾姑娘!”
众人退去榕树旁,低声嘀咕,把瓜大抵吃个够。
明宜轻声叹道:“有的人,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还好我家义封是个明白人。”
朱然瞬间铺红了脸颊,身子也略向明宜倾了些许,温情缠绵而唤:“所以,我能得遇如此好的——未来夫人。”
“咦…………”徐辛夷与孙俨酸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手忙脚乱地又捂耳朵又捂眼睛。
朱然不知从哪儿摘得一朵绯色野蔷薇,簪入明宜耳畔鬓边,柔情脉脉,与明宜相望凝眸,依人君子两相顾,金风玉露胜人间。
孙俨仰天长啸:“救命……”
徐辛夷也顿足欲找地缝躲:“我受不了了。孙俨,打一架?”
“打!不对,你竟直呼我名?臭丫头找死?”
孙俨撩起袖子跳入流水中的一艘乌蓬小船,掷去三枚五铢钱币,让船夫独自上岸,然后执桨而划。
“我看是你找死!”徐辛夷也纵身跳至船尾,二话不说,与孙俨拳脚交接。
孙俨呵笑道:“小心可别落水。”
辛夷也呵笑两声:“是你可得小心。”语罢,辛夷半蹲马步,令乌蓬小船左右摇晃,趁孙俨一时重心不稳,当即朝他腹部打出一拳。
孙俨慌忙抵挡那拳时,不料辛夷竟是虚晃一枪,一记巴掌“啪啦”落到他脸颊上。
“不是?你打我脸?我杀了你!!”
“谁让你偷看我!”
岸上人依依,水中船漾漾。
将军府中,寂静如烟霭层林,但闻鸟语花香,还掺杂着桃花酿的浓醇之息。
此前这一群人方离去,张纮便慵懒地醒来,接着斟酒而酌,又摇首叹道:“周夫人,便宠他们罢。”
周琬脸庞上满是怀念,笑眼如月:“昔年我似这般年岁时,可比他们更恣意潇洒,如此年华,许不该困于这一方天地。况且,先生也是如此认为,可对?”
张纮似笑非笑,温柔地摇头不语,再度斟酒而饮。
“先生心中有话欲言,琬便不打扰先生,请辞也。”语罢,柳儿扶着周琬缓步离去,独留步练师与张纮对坐席中。
张纮再饮两盏酒,酒意微醺,捋那灰直的胡须,方缓缓问道:“练师。我见你时常捧读《春秋内传》,不知,有何见解?”
步练师答:“只因父兄偏爱之,常令我读。但其文采若云月,高深若山海。我不甚能懂。”
“练师谦逊也。”张纮摇头浅笑良久,猜测练师故意装傻不语,实是大智若愚。
未几时,张纮的眸中已闪烁晶莹,他缓缓回忆道:“昔年我游历大江南北,途经偃师,与一位步家公子曾结缘。那时的他,二十来岁,俊朗儒雅,翩然无双,谈笑鸿朗,壮志凌云,可毫不谦逊呐。”
偃师之地,是父亲最怀念的地方,听闻此言,练师不免心底震颤,眼睫末梢滚落一滴晶莹的水珠。
张纮的眼眶亦有微微浸湿,他也曾年少疏狂,壮志满腔。可在游学京都、偃师的那些年,他渐渐看透朝廷的**与荒唐,纵使三府征召,也辞而不就。时至今日,不过空有名士之称的一朽人罢了。
归隐江都时,孙策数次登门拜谒,只欲请他出山相助。也是在看到孙策的第一眼,他心中便已有了决定。新一辈的后生已然崛起,他在孙策眼中窥见了前所未见的坚定与野心。
“我知令尊善奇门遁甲,我等望尘莫及,不知,他可否遗有卦言?”张纮沉声而问,他知步修慧若谪仙,卜卦之术无人能及。而他近日卜得一奇卦,甚至疑惑,甚是不解,也许,步修能给他答案。
步练师垂首默然,心中思绪如重山层叠,沉思回忆昔年之事,道:“阿翁确是曾卜得一奇卦,但卦中内容,我不得知。只是自那之后,他再未占卜,自己也生了一场大病。不过,阿兄或许知晓。”
“步翾?”张纮轻捋胡须,他已与孙策、徐详问及步家之事,很是好奇,好奇这位“翾公子”,是否与步修一般,霁月光风,如圭如璋。
练师起身行礼,眸光异常坚定:“待阿兄至江东,定会亲自登门拜谒先生,届时,先生之疑,当可解也。”
“哈哈哈哈,好、好。”张纮又斟酒而饮,似醉非醉,招手遣道:“练师,且去也,仲谋定在思你等你。”
“先生……”步练师唇角微微带笑,将大氅取来为张纮披上,缓缓往府外而去。
但绕过府堂时,忽闻一道清脆的拍案之声,伴随的,还有一道极其熟悉的声音,虽是因距离略有不清晰,但也可断之是:
“仲谋知错。”
步练师赶忙挪步移至府堂窗外,果见胡综在一旁鬼鬼祟祟地伏窗窃听,听得堂中之人将卷牍重重地放落于案桌,怒指孙权而斥:“你身为学塾中年最长者,非但未规训众子,还带他们出去游玩惹事,胡闹至极!“
那是一道陌生的声音,步练师不知是谁,但孙权未曾辩驳一句,只道:“仲谋私有其用,还望子衡兄允之。”
“你……原因不语,一味要钱,我如何能给?”吕范挥袖忍怒,怒其哑口无言,怒其揽罪于身,他知孙权不是会主动惹事的人,他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想到,定和那轻脱胡闹的孙俨有关。
“望都督应允。”孙权拱手见礼,再次恳请。
吕范无奈地扶孙权起身,几番思索下,道:“郡中财计一应有账,此事,我须与将军禀报,方可支此钱两。”
“恐是来不及。”孙权面色为难,“不知子衡兄可否从我每月银钱里提前支取?”
“自是可以。”吕范嘴角闪过一丝邪魅的笑意,未等孙权喜色浮于脸庞,他又补充道:“但前提是你告诉我,此钱究竟用于何事。”
孙权:“……”
孙权不欲将此事言明,但吕范素来公正无私,不明缘由,恐是难得他应允。
但是,就算说明了缘由,吕范一定会上报给孙策,届时,学塾里的一众人都得挨训,一个都逃不掉,甚至,连张纮也会受到牵连,落一个管教不严之罪。
吕范真干得出来。
犹豫之际,步练师跨过门槛,先见礼参拜身为都督的吕范,而后以楚楚可怜又气若游丝地病态之声歉道:“望都督见谅,是我病中月余未曾见好,仲谋忧虑,欲买一株千年雪参予我调养,因此叨扰都督,练师深愧。”
吕范收眸打量眼前这纤瘦的姑娘,她虽气色红润,可身子确是很瘦,是需调养一番之人。但,他可不信。
“仲谋,可是如此?”吕范将目光移向孙权,瞥见步练师的手肘暗暗地戳了下孙权垂下的手腕。
孙权垂首不语,他不欲欺骗谁,实难回答吕范这提问。
他默然之际,听得练师竟然开始咽呜垂泪,心绪瞬间被打乱,只得紧咬后槽牙,拱手与吕范道:“子衡兄所担忧之事,无非是我为俨弟所隐瞒,但今日借钱,的确不是为他。”
吕范踱步打量这二人,虽不知他们脑子里在卖什么葫芦,但也不欲多管他们私事,自己也不是多闲之人,便叹而打发道:“仲谋勿虑,我会嘱咐府内庖厨多为步姑娘炖汤养身。既是将军庇护之人,必不会委屈了她。”
孙权沉声低叹,深呼吸后拱手作谢:“多谢子衡兄。”
步练师也见礼作谢,随孙权离堂出府。
“难道,是阿瑶已有良计?”孙权的眉头始终紧蹙,愁思苦想,惆怅至极。但他知道,练师不会平白无故插手,定有原因。
练师胸有成竹地踮起脚尖,至他耳畔轻轻一语:“阿综已告诉我发生何事,二郎不必忧心,我有赚钱之法,可日进十银。”
孙权:“?”
步练师狡黠一笑,先是去府东别院找顾若借了三百铢,然后带孙权穿过曲水画桥,绕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直奔东市而去。
吴县城中水脉纵横,水岸边一半繁英缭眼,一半杨柳成荫,春风拂过,花香不绝。
不一会儿,二人行至东市西街的赌场外。
赌坊里传来吵吵嚷嚷粗鄙不堪的声音,孙权竭力调整耳朵的敏感度,待适应之后,讶然而侧眸:“阿瑶……你的赚钱之法,是赌?”
真的很眷念留念这般美好的吴中少年游,来年定是最狠的刀(我的辛夷和俨弟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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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白眼][白眼]辣个讨厌的管账家伙!
步练师:[奶茶]没事我带你赚钱,我可是人形提款机。
孙权:[问号]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我好像被包养的感觉???
作者:来横幅拉起,陆议追妻火葬场番外启动![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史料部分:
《三国志》:初策使(吕)范典主财计,权时年少,私从有求,范必关白,不敢专许,当时以此见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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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孙权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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