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穿透眼皮的瞬间，陈果莫名想起西昌发射场的直播画面——火箭尾焰刺破云层时，也带着这般摧枯拉朽的金色。多荒谬啊，当他的掌心正顺着她脊椎沟壑攻城略地，她脑内轰鸣的却是助推器分离的倒计时。
'你睡着了？'男人的声音裹挟着胸腔共振传来。
她将耳廓更深地压进他小腹，仿佛在监听某颗即将偏离轨道的人造卫星。
她的发丝如夜色铺陈在他腰间，肌肤与月光下的瓷器别无二致。男人指尖划过她肩胛骨起伏的弧度，恍惚间想起多年前敦煌壁画上飞天的线条——美得近乎易碎，却又暗藏生机。她把脸颊更深地埋进他腹部沟壑，如同在倾听地壳深处的岩浆涌动。"没有，我在听……"丝绸般的发梢随着话语轻颤，"刚才有潮水退去的声音，裹着碎贝壳滚过沙滩，接着是漫长的寂静……"
"不会是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裸奔吧……"
低笑引发的震颤中，他的吻落在她肩胛骨凸起的棱角。月光透过纱帘在她脊背上流淌，恍若给商周青铜器镀了层包浆。
“嗯.……再动一下……”她忽然抓住他的手腕，睫毛在眼下投出鸦羽状的阴影，“听见了吗？像敦煌壁画里的箜篌声，从莫高窟第十七窟飘过来的……”女人一脸天真地说，闭上眼睛的瞬间，一滴眼泪悄然滑落，梨花带雨的模样令人陶醉。
那是他剧本里的台词。
“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男人感叹道，慢慢合上眼睑……
等郭宝山再次睁开眼时，怀中的温暖已凝结成灰毯下的虚空。他又摸索着打开鎏金台灯，暖黄光束里浮沉着细小的尘埃——像极了那年《敦煌遗梦》杀青宴上，爆破组扬起的漫天金沙。
浅蓝便笺压在黄铜镇纸下，那是上届金鸡奖的纪念品。
「郭老师，谢谢您给我的第五次关爱」
家里这种带颜色的方块形便笺纸有很多，尤其是书房的墙壁上，五颜六色挂的到处都是，上面写满了剧情摘要。
钢笔墨迹在"五"字上洇出毛边，仿佛被雨水打湿的戏票。
手机铃声撕破寂静时，他正捏着纸片发呆。
“郭老师……”听筒漏出的吴语像浸了桂花蜜，是助手沈蓓蓓。“您现在方便吗？”
“我现在……”他低头尴尬地瞥了眼自己的赤条条，红着脸说，“嗯，方便方便，蓓蓓有什么事你说……”目光紧张地开始四处寻找内裤……
“是这样郭老师，总局刚来函请您当金鸡奖评委，说是后疫情时代首次评选，意义非凡……”沈蓓蓓祖籍苏州，说话吴侬软语，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把蓓蓓错看成了女演员李沁，两人长得极为相似，连说话声音都如出一辙。李沁曾参演过他写的戏，和大导演陈冬关系很好，也是苏州人。沈蓓蓓一口气说完，感觉手机那头声音有些杂乱，紧接着便听到对方“哎哟”一声，急忙关切地询问：“郭老师您怎么了……”
“没事，我在找东西，不小心磕到了腿……”
郭宝山确实在找东西，可他翻遍了整个床铺，也没找到那条该死的内裤。
“那您别着急，慢慢找……”沈蓓蓓柔声说道。“有些东西就是这样，想找的时候找不到，不想找的时候它突然就出现在你面前，惊喜不……”
“惊喜惊喜，得而复失，当然惊喜……”郭宝山略显慌乱地回应，“就像我们创作剧本，为了设计一个桥段点灯熬夜到天亮也没个满意结果，突然有一天走在大街上灵感就来了，不费吹灰之力解决问题……”
“那您先别急着找了，到大街上溜达一圈回来再说……”接着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她仿佛长了双千里眼，能看到他此刻的窘态，女人的第六感真是准得不可思议。
“好的，蓓蓓，我谢谢你了，听你的，我一会出去走走，真的很久没出门了……”握着手机，郭宝山脑海中又闪过裸奔两个字。他一边想着刚刚大床上的缠绵，一边缓缓走进卫生间。里面除了几根女人的长发，他依旧没找到自己的内裤。他笃定是陈果干的，这丫头真是越来越调皮了。
“郭老师，出去可以，记得戴好口罩哦，现在疫情虽然有所缓解，但您还是要做好个人防范……”沈蓓蓓在电话里细心叮嘱。
郭宝山说：“你也是，尽量减少出门。刚才你说要组建金鸡奖评委会，目前疫情这么严重，合适吗？”
沈蓓蓓推测说：“估计是总局已经得到什么消息了，国家可能要放开，所以提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算是未雨绸缪吧。”
郭宝山沉吟片刻道：“这么说现在是黎明前的黑夜，那大家更要做好防护，希望都平平安安的……对了蓓蓓，《古董迷中迷》前几天不是开机了么，拍摄情况怎么样，进展顺利吗？”
只听蓓蓓在那头轻轻叹了口气说：“唉，别提了，本来挺顺利，按照您的吩咐，出品方临时加的女三号戏份也给做足了，可谁能想到刚开拍没几场剧组就停摆了……”
“怎么回事？”郭宝山惊讶地问道。
想到郭老师和林小凤的亲密关系，沈蓓蓓脱口而出：“您不知道啊……”说完她下意识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急忙改口道：“嗯，是这样郭老师，林小凤，她居住的单元楼筛查出一例阳性人员，结果整个小区都被封了……”
“什么时候的事？林小凤没事吧？”郭宝山急得语无伦次。“我们前几天还通过电话……这、这怎么搞的嘛……”
沈蓓蓓把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尽可能详细地说：“三天前吧，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听说是给林小凤过生日，她的经纪人唐弈、助理麦子琪，还有古董掌机杜泽明几个人在林小凤海淀黄庄的家里小聚庆祝。没想到饭吃到一半，来了几个疾控中心的人，把他们几个全封在家里了。说筛查出的那个阳性病例就住在他们单元，整栋楼里的居民需要留观一周才让出门，蒙导急得直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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