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许多天里,余杭清用便签纸写小纸条贴在作业本子上交上去。“我想吃校门口的关东煮。”
作业本发回来的时候,就会看到底下有人第一。黑色签字笔画的玫瑰,附带两个字。“附议。”
平日里给别的学生回复,总写的工整字迹,到了自己这儿却龙飞凤舞。生怕自己看懂了似的,偏偏一眼就能读懂她的用意。
余杭清有些骄傲。管你写的什么狗爬字,我都能认得。
只我能认得。
余杭清送喻衍学校门口漂亮的花。像班里的小男生送给自己的女朋友,战战兢兢的捧在手里,然后被她一把夺过去。再小心翼翼的蹦出几个字儿“姐姐,送给你。”
然后得到她侧脸上果冻似的吻,香香甜甜的流转进去。“算你有心。”
余杭清买好看的发夹,才好容易叫喻衍瞧上余杭清一眼。
余杭清在贫瘠的衣柜里翻了又翻,希望在校服里面的毛衣卫衣穿出一点新意。偏偏怎么用心打扮,好像都换不得那人的一个抬眸。
穿什么她都不以为意,习以为常的样子,实在让人恨得牙痒痒。于是在忍不住盛装打扮,甚至带着耳夹膜的耳垂都肿痛了的那天,她伸手在她侧脸上轻轻打了一巴掌,大逆不道似的。
“你快看,我今天究竟哪里不一样!”
喻衍不知道哪一点惹了小祖宗生气,在她眼里没什么不一样,自己那时候爱美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小姑娘而已。
“带了新的耳夹,不过这对不要再带了,我给你买新的,你看你耳朵都磨肿了,后面也没个橡胶垫片。”
“穿了新卫衣,不过这件虽然显瘦,但是没加绒,我不介意,我给你买新的好不好宝贝?别穿这个,我觉得有点冷可能。”
“还有就是你鞋这个内增高,你一天跑操的时候不觉得脚痛吗?上学的时候穿这个合适?”
劈头盖脸的一顿批,把余杭清好不容易精心打扮出来的装束贬的一文不值。
余杭清哭着跑了,一点也没回头。
“我特意为了见你打扮。”
“你怎么一丁点儿都不懂我的心意。”
新的耳夹上面被套了软和的橡胶垫片,水钻闪耀,底下应该是钛合金或者铂金,洁白无瑕。
新的卫衣里加了细细密密的婴儿绒。贴在肌肤上,就像他涂过护手霜湿之后湿软的手背柔柔润润,暖暖和和,亲亲热热的贴上去。
新的鞋子是品牌的,长得有点丑,不过穿进去很舒服,钻着细细密密的绒毛,鞋底又软弹,而且心机的加了一点厚底进去。
每一点都踩着余杭清,能够更喜欢的角度放进去。
她真是恨得牙痒痒啊,又忍不住在心里甜蜜。
喻衍这样仔细,瞧着觉得不合适,就自顾自给我买了新的,甚至我还没回宿舍呢,她就放在了这里,偏偏来都来了,也不肯跟我见个面,又匆匆离去。
光热落在我肩上,却不能私有太阳。
恨她这样细致妥帖,只做不说,留给余杭清一根葡萄藤,由着爱意攀缘生长,然后当着面折断,好像浑不在意。
分开的时间太久。
喻衍渐渐流失了两个人的界限,依然自顾自地揣摩着小姑娘的心思,然后换了自己觉得不合适的部分,买了新的放在她寝室的床上。
女人心,海底针。
她没想着去哄,反正小姑娘自己会回来,最近网店的生意几乎已经耗尽了她的心力。
穿了好些天才退货退款,衣裳上面的污渍根本消不掉,偏偏七天无理由是国家规定,吊牌还挂在那里。
新书得保持连载,她已经半个多月没有思路。
还有该死的教案和工作笔记,她是来给学生上课的,不是来应付学校这些杂活的。显然并不能这么讲。
成年人的世界已经有足够多的东西去顾及,所以没有办法再分出心力顾及自己幼小脆弱的心。
余杭清好像更喜欢喻衍。
余杭清在认识喻衍之前已经认识了喻衍的文字,触及到喻衍漂浮的灵魂,于是更觉得珍贵。
能够这样敏锐地观察到周围的环境,能够有这样真真切切细细密密的文笔,这样高度的敏感也就意味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都会对喻衍有所影响,喻衍注定要比别人多一些忧思。
她从她的微博上寻找蛛丝马迹,她一遍遍的翻弄她的朋友圈,看她的个性签名。听她喜欢听的歌,试图从中提取出一点这个人的丝毫偏向或者情谊。
冷不丁冒出一句。
“姐姐这首歌我也喜欢,你能不能唱给我听。”
忍不住待在她看过的书旁续上批注。“我也觉得,这男的实在恶心。”
管不住可怜的手,硬要憋出一个一一对应的个性签名,然后挂在那儿,隐晦表达自己心意。
这样好的一个人,总是要放在掌心里疼着,叫喻衍一直都顺心。
她在凌晨三点的时候看见她的在线状态,然后毫不犹豫的发消息过去。“怎么还不睡。”
然后得到她好像敷衍的一句,“快了。”
她总是为了找灵感通宵,仿佛夜晚的悲情歌曲更能触动她的心绪。几乎要把自己逼疯了,才挤出来一两个字。
写作的方法是折磨自己,真够可以。
余杭清宁愿喻衍的文笔没这么好,没这么稀奇古怪的想法,也想要喻衍幸福,想要喻衍觉得满足。
喻衍当然不知道余杭清这么想,因为喻衍大约是一个视写作为生命的人。即使是百忙之中也偏执的想要表达或者创作些什么。
执着着自头而上浇下倾盆大雨,甚至不带雨具。
将自己的痛苦变成文学的养料,毫不在意的投入进去。
余杭清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喻衍。
这个人自然而然地变成了余杭清看过的所有书里的男主角,俊秀、深邃,温润如玉,知识渊博,勇往直前等等一大堆美好品质堆砌出来的,泛着光的组合体的显化映照。
其实现在余杭清的印象已经想不出当年究竟看了些什么言情小说了,想起来全都是那种很长很长的霸总言情文学。
尤其是重生文,那个时候的最爱。也不知道一个小学生对重生文的执着能到这种程度。
其实这里大概也是对结局的一个映照吧,如果有人愿意读到这里,想着往后猜。
上小学初中的时候只放六个小时假,余杭清回去也会看一些杂七杂八的书,还有最重要的校草文学。
虽然学校里面是真的不存在校草这种生物。反倒是喻衍显得鹤立鸡群一般的帅气迷人,让人移不开眼睛。
因为喻衍的头发长长了,从那种齐耳的短发又长到了类似于披肩,但是高层次,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狼尾。
不知道什么原因,喻衍总是身形清瘦,时不时咳嗽几声,给余杭清一种很病弱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把她整个人搂在怀里,搭上她柔软又有弹性的肌肉,握上她的手臂。拿出几个字来苛责她。“真是的,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然后可以把校服脱下来搭在她肩膀上,她这会儿理亏,就会乖乖的低着头听训,小小声声的求饶。“好了,祖宗,别训我了。”
“我好歹是当老师的,等回家嘛。”
她一次认错,我就狠不下心。
毕竟这样一个柔弱可欺的人,却有着堪称最强大脑的华丽辞藻。实在是一种很迷人的事情。
喜欢你,是我孤注一掷的少女主义。
最非主流那几年总是喜欢黑化或者忧郁的,而喻衍不用装忧郁,也不用在昵称后面加已黑化三个字。只要站在那里,就让余杭清觉得怜惜想要靠近,想要扶住喻衍,想要让它不再坠落下去。
闲坐高台,勿惹风雪。
我不许任何人伤害或诋毁你。
余杭清自觉比别的学生都要高一筹,所以很幸运的远离了那些后来可以被称之为黑历史的文化也在那些年,在喻衍的主动添置下,有了很多漂亮的彩色衣服。
她总是买到家里了,然后当做惊喜似的捧到她面前,也不管几点。就兴致勃勃的要她试。
“试试嘛,我专门给你买了,等了好久快递呢。”
“试试嘛?我在街道碰见就觉得你穿肯定好看。”
“试试嘛,我从别的城市大老远背回来的。”
明明是送东西,却总听着她撒娇了。管她喜欢的风格,不喜欢的风格,等套到身上了才发觉,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就算不搞已黑化,这个年纪有些叛逆的少女,大概也不会喜欢粉色蓬蓬裙。“我不要啊喂。”
反抗无效,只能看着女人水灵灵的眼睛和低下头,头顶有些倔强,向右的发旋。她在整理裙子下摆整个人蹲下去,“好看的嘛,宝宝,多好看的晚礼裙,你简直是公主,就那些已黑化的非主流少年一点都不一样,多特别呀。”
余杭清却从她的语气里敏锐的听出一点对比,“其实我初中的时候也会玩那种已黑化的梗,一样你就会不开心?”
喻衍说,”曾经也追逐过这种感觉,有一柜子的黑色衣服,还喜欢穿很细的铅笔裤,虽然现在已经穿不下了。”
“是你穿就好看啊,哪有什么不开心,大家都流行这么干,是时代烙印来的,有她本身出于的原因。”
“曾经还有一个叫做新凉似薄荷的 □□账号,虽然后面已经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连带着那用那个账号登的东西都丢得一干二净。”
余杭清问喻衍,“为什么不找回”。
喻衍笑了笑,说“找不回来了。”
“也没什么重要。”
直到后来余杭清才知道,那个账号不是在这个时空所创设的,喻衍不是这个时空的人,这个时空,连喻衍的来处都成谜,又怎么能找回那个承载着喻衍稚嫩情怀的账号呢?
余杭清总是感到难过。余杭清瞧不见喻衍的过往,只是一味的接受着喻衍的付出,可余杭清迫切的想要为喻衍做点什么,了解点什么。
“可是我想看,我想了解你!”
余杭清真的真的很想贴近喻衍,那种飞蛾扑火一般的精神在现在的余杭清看来都觉得有些心惊。
余杭清去做了余杭清曾经觉得不屑的事情,真的在自己的账号名称改成薄荷糖,自以为隐秘的,在心里回味那点儿酷爽的带着凉意的甜。
像喻衍一样。
余杭清是一个十分骄傲清高的人,甚至有一种自负的感觉,自以为比别人高明,实际上连小聪明都算不上,只是一种完全无能参与的感觉,好像没有什么心气儿,又好像心气儿高到碰也碰不着。
可是爱上喻衍之后余杭清不在乎了,余杭清就是想贴近喻衍的经历,就是想了解喻衍是怎么想的。
余杭清想知道喻衍身上每一处伤痕的来由;想知道喻衍生发出这些文字的根基是什么;想读喻衍读过的书;想触碰喻衍的灵魂,想了解喻衍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可是余杭清真的了解清喻衍是什么样的人,余杭清就会不爱喻衍了吗?
不,余杭清越了解越觉得余杭清爱喻衍。
海棠无香,鲥鱼多刺。她的脆弱和那丁点的不堪,才引得我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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