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你们干的?”伍元卜大掌一拍,怒然从书桌前起身,质问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余觉是自然走到他对面的木椅上,稳稳落座,目光微凉,并不理会他的怒火。
伍元卜绕过书桌,怒气冲冲跑到他面前,正欲破口大骂,他鬼面含笑,噤得他一下子偃旗息鼓了,随即乖乖坐在他一旁。
“我早已与他说明,这矿场我是无论如何都誓不相让的。甚至为了弥补他,我宁愿答应以六成价转手于他更为上乘之矿,我老伍做到这个地步,也是对得起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可他为何还如此咄咄逼人啊!”
余觉是慢慢转过脸,语气平缓:“你也知道,这矿场对仇老爷意义非凡,他又怎会将它付之一炬啊!”
伍元卜气得瞋目裂眦:“不是他,还能有谁!”
余觉是邪魅一笑:“现在与其争论这个,不如想想该如何善后。”
“倪汤平那儿,这几日可等着拿货呢,你打算如何和他交代?”
伍元卜满不在乎:“我名下又不止那一处矿产,再拿别的应付他便是。”
余觉是低头揭开茶盖,碾着茶水:“据我所知,倪老爷可是指名道姓,非那处矿山不可。”
小矮伍起身捻揉着小腮胡,目光幽沉:“他打得是什么算盘,我老伍再知不过。说白了,无非也是奔着那……”
他欲言又止,不打算继续说下去。
“不谈这个了,你啊你,”余觉是抬首轻瞟他一眼,又低下头来:“怎的突然喜欢上了赏诗作画啊?”
伍元卜顿时头上冷汗直冒,仿若身后的是九刹阎罗,马上要将他索命了去!
伍元卜僵立原地,不敢转过身直视他的眼睛,他早就应该知道,不管自己做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硬着头皮接着往下说:“都是些普通字画,闲来打发下时间罢了……”
叮地一声,茶盏磕在桌上,却好似撞在了他的心尖,余觉是从座位起身:“哦?是吗?”
余觉是从身后悄然绕至他的正面前,微微俯身直视他,笑意不达眼底。
伍元卜被盯得浑身刺挠,双腿软了下去,快要站不住了,却依旧嘴硬道:“是……是……”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么多年都没长进……
余觉是轻蔑一笑,右掌落至他的肩膀,无声施力威压,伍元卜颤抖着脑袋,抬头望向那双笑意盈盈的双眼,只觉如坠冰窖,彻底支撑不住身体,膝盖一弯,直直跪在了他的面前!
他擦着头上的冷汗,双手紧捏裤角,嘴里打颤:“老余,我错了!我错了!你……就饶了我这次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说着还觉不对,又打算磕上几个头,余觉是阴影将他完全笼罩,转而蹲下身来,扶起他即将落地的额头。
随着他的动作,小矮伍慢慢抬起了头,只是这腰如何也直不起来,只能借着他捏着下巴之力,方才不瘫软在地。
“还有下次?”
伍元卜立马连忙摆手:“没有了!没有了!”
余觉是将人慢慢扶起来,替他拍着胸前沾染上的灰尘,十分惋惜:“这白灰一旦多了,衣服可就不能要了……”
伍元卜是个聪明的,自然明白他话中真意,退后一步,高声喊道:“米三计!”
站在门外的荣屿闻言进入屋内,抱拳回道:“老爷,您叫我什么事?”
“你去把……我床后黑木匣里的画卷取来!”伍元卜急忙吩咐。
荣屿得令,一会儿便将画卷取来送至伍元卜身旁,默默察言观色着。
伍元卜取过他手中用金丝绳包裹完好的白色画卷,恭恭敬敬双手递至余觉是眼前:“这白灰只要拍干净了,衣服自然还是能穿的。您说是吧?”
余觉是看着眼前的画卷,伸手拿过去,转而掩于袖间背手身后,盯着一旁的荣屿,若有所思,可也就那一眼,一瞬又移开眼去。
对着伍元卜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一话未言,转身离去了……
看着他没有再打算追究,伍元卜彻底放下心来,骨软筋酥,一下摔在背后的木椅上,大口喘着粗气。
看他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荣屿在一旁询问:“老爷,您没事吧?”
伍元卜扶着大肚腩,尚有余惊:“此人诡谲毒阴,我刚能从他手底下捡回一条命,算是我福大命大了……”
“我以为早已逃离了他的魔掌,现在想来,自我当年无意窥见了那处隐秘,便再无脱身的可能了……”
隐秘?伍元卜口中的隐秘,想必是和余觉是有关了。
有趣,伍元卜对余觉是竟害怕至此,二话不说就将壁画交了出去。这余觉是亲自登门也要拿回此画,他又和这壁画到底有什么关系?
伍元卜缓过神,眼中浮上精锐之气,一把拉过荣屿:“这几日经过我的观察,你确是个本分老实之人。现有一事交付于你,可莫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荣屿退后一步,表示衷心:“若有幸能报答老爷知遇之恩,米三计定万死不辞!”
“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伍元卜慢慢俯身过来,“你去帮我和倪汤平带句话。”
伍元卜对着荣屿悄悄耳语,交代了所说要事,荣屿闻言一顿,又装作泰然自若,一口应诺下来,领命便退下了。
仇笑一院中。
“矿场一事,你打算如何与你父亲言明?”风翎坐在石柱上,向湖中舀水浸湿帕子,仔细擦着剑身。
“你说,我要不直接跟他说,是余觉是干的?”仇笑一击打着木桩,大汗淋漓。
风翎闻言摇头:“不妥。现在还没弄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若他们同气连枝,我们就会变得被动。”
仇笑一停下练武:“你还是不相信我爹?”
风翎只是说出一种可能:“我是说如果。”
“可他们若真是一伙的,他又怎会派我们去调查背后原因?”
“你不会真觉得,是像你爹所说的那样,只是为了报恩吧?”风翎反正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你的意思是,我爹也是奔着你说的石门和壁画去的?”
风翎找不到可以证明她想法的证据,只是觉得事情并非他所说的那样简单:“现在还尚未可知。”
“今日我去晨省,看见余觉是步履匆匆往伍元卜府上去了。”仇笑一调转话题道。
风翎动作微顿,想起昨日荣屿说到,伍元卜偷画了矿中四副壁画,今日一早余觉是就直奔他而去,难不成是为了那些画?
三娘也曾说过,在他们走后,余觉是引出神镜之火,将矿洞一把烧为灰烬,莫不是为了彻底销毁那些壁画?
可在矿底时,荣屿跟三娘就提及,这画中之人可能并不是他,那他又和这些画有什么关系呢?
风翎眉头紧皱,有太多太多谜团都是由那处矿洞而起,可一火燎尽,又让人如坠迷雾中。
“你在想什么?”仇笑一擦着脖子,向她走过来。
“这几日我去盯着余觉是,你稳住你老爹。”风翎等不及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矿洞焚毁,伍元卜怀疑是仇氏所为,故多加阻拦。查案推进困难,还尚需时日刺探。”仇笑一满口箴言,“这个理由如何?”
“你可别一开口,就让你老爹看破了。”风翎戏谑着他。
仇笑一爽朗一笑:“别的不说,骗人我可是练得炉火纯青。”
得,听听这话,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吗?
两人正说话间,看着余觉是穿过走廊,向府外去了,风翎视线紧随着他,立马起身:“不跟你说了,他出门去了,我跟上去看看!”
说完在他眼前化为一阵轻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仇笑一看着大活人在眼前消失不见,十分诧异她竟然还会化成烟雾呢!这世间真有太多他无法理解之事物了……
仇笑一心里默念着:保持敬畏……保持敬畏,就去向仇老爹汇报情况了。
余觉是自出了府,目不斜视便向郊外去了,风翎隐去身影,默默跟在他的身后,只见他走得不疾不徐。
这人,一个人去郊外做什么?
脚下的路越走越熟悉,四周一片荒芜,寸草不生,不是丌娘子墓,还能是哪里!他怎么会知道荣屿她娘的墓在这里?他想干什么?
他步伐依旧沉稳,直奔藤蔓掩住的石碑而去,动作熟络得像是已经走过成百上千次了……
风翎跟着他进入了墓中,见他从宽大袖中取出了一副红丝绳缠绕的画卷,取下金绳,展开了画卷——
是那副壁画!他怎么会有这幅画的!风翎不解间,他吹开火折子,在墓前将这幅画一把烧了!
燃烧的灰烬落满了丌娘子的墓碑,他慢慢蹲下身,一点一点抹去残留在墓碑上的黑灰,突然开口:“都烧了,就没人知道了……”
什么意思?知道什么?
转而起身环视着四周紧紧包裹着她的藤蔓,语气稍有些不平稳:“这藤蔓折磨你多年,别担心,很快你就要自由了……”
又在墓前停留了好一会儿,方才转身离去,风翎站在墓前,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陷入了巨大的迷惑中——
余觉是认识丌娘子吗?他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知道这藤蔓从何而来?那烧毁的画作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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