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上家法!”荣明之一声厉喝,庭杖已被搬入大厅。
“自你母亲逝后,你多受我教养,今日由我行罚,你可服气?”
“心愿诚服。”
“好!”荣三娘从身后夺过木棍便朝荣屿背腹打去。
十棍下去,荣屿尚能勉强保持直立。
再十棍打来,口中早已渗出鲜血,夺口而出。
“看着好吓人,他们不会要把他打死吧?”惊风拉着风翎的衣袖关心道。
风翎看着他跪倒在地,眼前的画面倒是和她初次与他相见时,诡异般重合了起来——
当时的他,被荣世安关在庭外彻夜长跪,也是这般固执倔强,一点不肯服输的模样。
惊风见她未搭话,戳了戳她的后腰。
风翎这才回过神解释:“荣三娘看似打得重,实则都避开了要害,应是给旁人做戏,只是免不得要受些皮肉之苦。”
最后十棍打完,荣屿撑着地,擦干嘴角血渍,颤巍巍直起身来,眼神复落在二位叔伯身上。
“二叔倒卖赝品,更私以黑市倒斗,以荣家百年声誉作儿戏,实不该再担行主之责,还请交还行印。”
说完朝着荣二叔伸出手来。
荣善宣看着荣屿如此执着,自知理亏,愤愤然从袖中掏出私印,将其铛地一声重重拍在桌上,眼里充满仇视,冷哼一声扫开衣摆,夺门而去。
“荣屿,四伯可从未做有违祖训之事。”荣老四跳出来为自己辩解。
荣屿一步步逼近四伯,让仆人拿上来罪证——十几张状告纸与质押文书。
看着眼前的白纸黑字,荣书谕便知晓这小子算是拿准了他的软肋,语气也不再强硬:“不用多说了,我交。”
说完将质典庄私符交于荣屿,起身离去,在将踏过门槛前,驻足脚步,并未转身,“荣侄,今日我为我妻自可行去,你最好保证一辈子无有所求,不要像今日我一般,随意可弃,任人拿捏,告辞!”
眼下只剩荣明之一人,她也不再多加辩驳,柱起拐杖踱步至荣屿面前,摊开手掌,露出私印。
粗糙纹理的手掌虽添伤疤,但不显可怖,反倒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荣运堂确有监察失责,我已命人全力搜查失踪珍玩,作为堂主,我难辞其咎,自不敢再当此职。”
荣屿看着三姑手里的掌印,却被她手上的道道伤疤刺痛了双眼。
最后终是支撑不住身体,沉沉地倒了下去,只是还未触及地面,便被风翎稳稳接住,只听见他在晕倒前,愧疚地说了句:“这么多年,辛苦了……”
荣明之看着自己亲手培养的孩子,如今被自己打得血肉模糊,在听到他最后的呢喃后,也不禁酸了心尖。
风翎紧密张罗着将荣屿送回了卧房,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荣明之细细搜寻着记忆里这女子的模样,竟然没曾想是荣屿画中的女子!
第二日清早。
荣三娘看着来来往往的医师,即便知道这伤只是看着吓人,实际损耗不了根本,可他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总让人免不了担忧。
一位医师从房中走出,便被她一手拉住:“李医师请留步,荣屿如何了?为何迟迟不见他苏醒?”
“夫人莫要担心,荣公子心气郁结,加之外有皮肉之伤,两相夹击方才陷入迷症,今晚过后,便可醒转。”
听了医师之言,荣三娘才彻底稳下心神,命人好生服侍着,自己也回房暂作休整。
荣宅左厢房中。
“这荣三娘,把我们安排在这儿,也没个后话,你说她怎么想的?”
风翎敲着木桌,右手撑着脸颊,陷入了昨日的回忆中……
在她把荣屿送进房中后,却被他紧紧扣住手腕,不得脱离,口中一直无意识地说着:“三姑,不要怪我……对不起……”
看来他跟三姑的感情很深厚,并不像外人看到的那般疏离。
看着他愧疚的模样,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拍着他的胸膛,像从前他耍赖硬要她唱歌哄他睡觉一般,细心地安慰着他:“没事了,她这不是回来了……”
这招真是一如既往的有效,没一会儿他手上的力气渐渐松了些,她得以挣脱,正准备起身离去时,又听到他冷不丁说了句:“风翎。”
再转身,这小子便沉沉睡了过去,哦不,晕了过去。
风翎哑然失笑,这么多年还是没变,小粘人精。
“翎姐,你最近怎么了?为什么我说话你都不理我?”
“今早我去查看荣屿情况,听见李医师说他今晚就能苏醒,应是无大碍了。”
“翎姐,你怎么答非所问!”
“啊?”
“我问的是荣三娘,荣明之,不是荣!屿!”荣屿两个字被她咬牙切齿地抗诉出来。
抛却尴尬,风翎正言:“估计是待客之道吧,流云浦不都这样。”
“而且这不是重点,就算人家不留客,我们还得想法子强留下来,正好省得我们折腾了。”风翎接着分析。
惊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
风翎给了她一个脑瓜子:“你忘了,往生镜好不容易现身,不能错失良机。”
惊风醍醐灌顶,拍着脑袋自言自语:“对啊,怎么把这茬忘记了!得去和他……”
“你说什么?又憋着什么坏呢?”
小丫头厚脸皮道:“没有,你先好好休息,今晚我去帮你探望荣屿。”
“事出反常必有妖。”
“哎呀,我是辛苦你穿梭在两界间损耗精元,又被他折磨的不能休息,听我的吧翎姐,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很不放心。”
“讨厌!”
说着便把她推上床铺,贴心地为她盖上被褥,顺带捧着她的双脸:“快睡吧!”
风翎被她这一番动作弄得哭也不是,笑也不得,无奈出声:“你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都怪你!”
在她一来二去后,风翎倒真有些睡意来袭,叮嘱完让她不要莽撞行事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荣屿卧房。
荣三娘亲自在旁服侍,在帮他擦拭额角汗滴时,他慢慢睁开了双眼,在眼神彻底恢复清明后,不期然向四周瞥了一眼。
在捕捉到他的眼神后,荣三娘打趣道:“你在找那个姑娘?”
“没有。”
得亏是借着生病的契机,不然让荣三娘看见荣屿禁不住逗趣,脸颊微红的模样,不知道又要嘲笑她这个侄子多久。
“看她需要休息,就先安排在厢房住下了。”
“她出事了?”荣屿紧紧追问道。
“应是无碍,看着脸色苍白,略带惫态,饶是旅途奔波所至。”
在听完三姑解释后,荣屿才放下心神,转而望向三姑:“三姑,您平安回来了,荣屿就放心了。”
“还以为三年不见,都不关心姑姑了!”荣三娘看着他变了许多,都有喜欢的姑娘挂在心上,免不得想多看他吃瘪。
“三姑。”荣屿无奈地回应。
“怪我吗?把你打得这么重?”
“荣屿罪有应得,不如此,恐难服众。”
“你明白就好。”
“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今后荣宝斋都要仰仗你一人了。”
“您不怪我?”
“怪你什么?”
“三位叔伯中,父亲与您最为交好,可我却……”
“荣氏祖训明令禁止官商合流,是大哥行差踏错,怪不得你什么。”
“你只需知晓,荣氏安危,今后全系于你一人,你可做好准备了?”
“荣氏在,荣屿便在。”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三姑,这次留下来吧,荣家需要你。”
“荣运堂丢失半数库藏,皆是早年我与大哥搜罗所得,一日不将其找回,三姑日夜难寐。”荣三娘拍着荣屿的手背,坚定拒绝了他的请求。
虽然心有不舍,荣屿还是尊重三姑的抉择:“何时动身?我去送您一程。”
“三日后,我得先行回荣运堂主持大局,这几日切记好生养病。”
“昨日你已收回甄鉴行与质典庄,眼下正是群龙无首之时,还得你来坐镇。”
看着荣屿陷入了沉思,荣三娘一边替他换药,一边避开谈论这些让人头痛的事情。
“好了,不说这些了,说说你吧,三年不见了,心里倒是装了喜欢的人。”
这次不见他陷入羞涩,反唇相讥:“三姑,几年不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三姑父?”
“好,打住,你可越来越出息了啊!都敢打趣你三姑了!”
“我看那姑娘似是你旧日私画之人,三姑可有认错?”
“正是。”
“她叫什么名字?”
“风翎,微风的风,翎羽的翎。”
“倒是个好名字,她如今多大年岁?家住何处?可心悦于你?”
在三姑一句句拷问下,只见荣屿的脸色越来越黑……
荣三娘自己也未经情事,料想这孩子害羞不肯与她诉说,倒也罢了。
“好了,三姑不多问了,你喜欢就好。”
说罢便放下汤匙,嘱咐他:“背后刚换好伤药,不要嫌弃味道太大,就将它揭了去,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荣屿又吃了哑巴亏:“三姑,我不是小孩子了。”
荣三娘转过身捏着他的脸颊肉,调笑着他:“几十年如一日的小顽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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