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义舰船舱内,三人整装待发,尚缺一人。
“怎么不见三娘?”坐在对面的风翎寻找着荣三娘的身影。
“三姑临别向父亲辞行,稍后便与我们汇合。”荣屿长袖轻挥,放下茶盏。
惊风在一旁接话:“那可是你爹诶,你不去看他?”
荣屿略作停顿,眼中不见半分情绪:“他怕是不愿见我。”
气氛停滞在此刻,风翎看他心绪难显,转而抛出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不问问,我去江南做什么?”
“问了你会告诉我吗?”
“这……”风翎确也无法解释。
“你会保护好我的。”荣屿非常笃定地望向她,“不是吗?”
这小子倒是认准了她一旦答应下来,便不会中途弃他于不顾,可是个会抱大腿的!
惊风抢先露出鄙夷的眼神:“咦~咦~这么大的个男人还要我们保护,说出去别让人笑掉大牙!”说完对着荣屿,发出哈!哈!哈!的三声干笑。
荣屿倒也笑得坦然:“有何不可?”
风翎也是对两人无语凝噎,随时随地都能吵起来。
“我来迟了,各位久等了。”荣三娘身着蓝色干练衣装,随意掀开门帘,便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她以酒解渴,坐下说道:“此舰是我与手下兄弟合力修造,比起官舰,航行耗时可缩减三成有余,不出五日,我们便能抵达江南。”
惊风露出崇拜的眼神:“哇——这么快!翎姐,早知道我们就不……”
风翎稍以眼神威压,惊风自觉失了言,拿起桌上的甜糕,便假装忙碌起来。
“不想三娘还是个建造高手!”风翎发自内心地表示佩服。
“哪里哪里,海上航行,一待便是几月,不找点事干,可真不知道怎么过活!”
风翎虽少经海事,但也能理解其中辛苦。
“以前我为镖师,也多长途跋涉,后镖技不见消长,打鸟捉鱼倒练得炉火纯青。”
荣屿难得听她谈起过往,听得津津有味。
“你是个镖师?”荣三娘见这孩子终于肯放下心防,欢喜道,“你在哪儿当差,日后我可多去见见你!”
早就已经是前尘往事了,不提也罢。风翎收回话语:“日后我去见三娘就好。”
“都可都□□三娘倒也不急在这一时,让她彻底敞开心扉。
夜色渐渐入侵了整片海面,四人畅聊罢,也各自回房休息了。
风翎与荣屿的房间隔墙相待,自是荣三娘精心安排的结果。
风翎正打算和衣而卧时,窗外黑影在窗前一闪而过,警觉如她迅速起追,开门却不见黑影所在,水面亦风平浪静,不见坠海之迹。
走至右旁荣屿所在房间门前,灯火通明倒映出他的背影,看他不似受惊之态,料想应是自己看错了,转身便要回屋,却听到屋内发出嘶地一声闷哼。
黑衣人躲在此处?荣屿怕是有危险!
思及此,风翎破门而入查看房内的情况,环顾四周不见异样,只有半裸衣衫,红痕满背的荣屿,坐在油灯下为自己上药。
四目相对,荣屿放下药瓶,与她眼神相接:“怎么了?”
风翎走上前来:“你可看到屋外有黑影出现?”
“只看到半夜闯进我房间的你。”荣屿一本正经地回道。
“那是我多心了,我先走了。”风翎尴尬地想马上找个地缝,把自己藏得密不透风。
正欲转身离去时,他好巧不巧又发出咽在腹中的低咳,让她止住了脚步,转过身不知他何时已走到自己身后,仅半步之隔。
风翎被他裸露的上半身遮住了全部身影,眼神微滞,药香混杂着熏香扑面而来,让她不禁粉面微红。
看着她十分不自在的样子,荣屿露出得逞的微笑,欠身低语:“你关心我?”
风翎快速眨着眼,不知把眼神放至何处,大脑宕机说了句:“你先把衣服穿上。”
荣屿也不再逗她,利落地套上里衣。
风翎神色恢复自然:“今夜我打算入睡,窗外黑影一闪而过,起身去追却不见踪影,转而听到你似有异样,便贸然闯入,你……”
“果然是关心我。”荣屿自顾自理解道。
“……”
“你若无事,我……”
“怎么不问问,我有何异样?”荣屿不打算让她轻易逃离,眼睛紧勾着她。
风翎顺着他的话头:“你伤好些了?”
“不好。”荣屿佯装无赖,“旅途奔波,伤口又裂开了些。”
风翎倒一直未顾及到这点,但有了开脱理由:“我去喊人帮你上药。”
说罢便要转身落荒而逃,却被他抢先一步扣住了手腕:“这次出来,我未带侍从。”
“那我去找三娘,她可以……”
“三姑正与人商议江南事宜,怕是不得空。”
两人就这样相望许久,空气中弥漫着旖旎气丝。
荣屿转身走至桌前坐下,重新解开内衣,双手一挥,精壮的脊背再次暴露在风翎眼前,那满身红痕非不显恐怖,倒平添野性难驯之美。
“你来帮我吧。”
风翎也不是个扭捏作态的,再多加推脱,显得自己第一次瞧见男人似的,便走上前来,掀开了药瓶。
拿起桌上的木片,蘸满伤药,涂抹在荣屿的后背,只是刚一触碰到伤口,便能感受到他全身立马紧绷。
“噗嗤……”风翎一不小心嘲笑出了声。
荣屿脸颊微热,并未转过脸:“你笑什么?”
还是和当年样,是个会虚张声势的!
风翎倒也起了调笑心思:“以前你对喜欢的姑娘,也是如此害羞?”
荣屿半转过头,眼眸明亮,引得风翎难以忽视其中的光芒,抬眼望去,只听见他说了句——
“从来只有你。”
现在轮到风翎害羞了。
看着她哑口无言的样子,荣屿觉得甚是可爱,也忍不住笑了,却又因伤了风寒,而猛咳起来。
风翎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着气,却不曾想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刚才那还见明亮的眸子,已被浑浊之气占了上风。
“不要再动了。”荣屿不自然道,“我自己来吧。”
“……?”
不知他为何调转话头,要是再待下去,她怕是也有危险了!
于是放下药瓶,道声告辞,便掩门离去了。
荣屿看着她仓皇出逃的模样,心口翻涌的热浪久久难以平息……
叩叩叩——
“进来。”
“家主,怎么还自己动手上药了?”荣屿的贴身侍从感到不解,“不是吩咐我来?”
“你来吧。”荣屿回味着刚才的余温,语气不觉也变得温柔了几分。
侍卫也不知道他今日怎变得有些不同,也不敢多加询问,利索地替他上好了药。
风翎回到房中,刚一转身便被一利剑架在脖子上,黑纱覆面,全身唯余一双鹰勾式的细眼。
风翎毫无被威胁的窘态,转头回眼望向黑衣人:“刚才的人是你?”
黑衣人嗤笑一声,刀刃又逼近她颈脖几分:“不怕我杀了你?”
“你没有这个本事。”风翎全身转过来,直面黑衣男子,紧盯着他的眼睛,却瞧出一丝熟悉气息。
“你这人倒是有趣。”说罢将手中出鞘的剑震落回剑鞘,“不似平常女子。”
“你是谁?如何登船?意欲何求?”风翎没空与他绕圈子。
“你的问题可真多,小妹。”黑衣人十分不正经。
这股子味儿更是让人觉得熟悉又讨厌了!
风翎自是不留情面:“我是你祖宗!”
黑衣人盘腿坐到桌子上,用刀柄撑着下巴调侃:“刚在旁边房间里,你可不是这语气。”
风翎强压心中怒火:“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和你交个朋友。”黑衣人出人意料地回答。
风翎冷笑出声:“有你这样交朋友的?”
“就吓吓你嘛,没想到没能唬住你。”
黑衣人敲着脑袋,似是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觉得抱歉,可接下来这番话,又会让人想把他一巴掌拍进海里。
“旁边那人,可是你未婚夫?”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说是,我就当你们没关系咯!”黑衣人跳下桌子,上前道,“我就想让你帮我个忙。”
“不帮。”风翎斩钉截铁地回绝。
一路追踪下来,早知此女不简单,她的回答倒也在情理之中。
黑衣人转而从衣袖中掏出一小小瓷瓶,风翎行走世间百年,自是认得此物。
“你果真识得此物。”黑衣人见她神色如常,稍作停顿,“只是不知,你的朋友们是否也如你般见多识广?”
风翎悟得话中真意,眼里寒冰荟萃:“你把他们怎么了?”
“只要这么小小一粒药丸,便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暴毙于世,你说它真能有如此神效?”
回极丹之效,被下药之人,前半月举止如常,后半月人会逐渐丧失感知,一日比一日形同枯槁,直至经气蒸发,血肉消解,只剩空皮附着于内骨,似羽化成仙,因此得名。
风翎怒火早已直达心尖:“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把他们如何了?”
黑衣人鹰眼微挑,摇晃着手中的瓷瓶,充满挑衅意味:“现在可愿帮我?”
谈无可谈,便只有动真格的了。
风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愤怒,向旁伸出右手,薄唇微启,冷然咧口:“十方!”
话罢,一条银线从风翎心口夺体而出,又在她布满寒光的右手中,悄然化形变为一把淬满银光的利剑!
黑衣人对她凭空化剑不见惊吓与恐慌,那双鹰钩似的眼睛却反被惊喜掩盖。
“你并不怕我。”风翎漫然开口。
“果然是你!”黑衣人无比惊喜,毫不畏惧自己难敌对方。
风翎剑指面前的黑衣男子:“你认识我?”
黑衣人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开口:“你自是不认得我。”
一番纠葛,他已经彻底确定,眼前女子便是他儿时所见非同寻凡之人。
一切事情都有了转承之机!
他接着道:“五日后江南,我们还会再会,那时我会告诉你一切!”
说罢一个后仰翻空,便从身后木窗一跃而下,消失在深海中。
风翎收回命剑,抱手站至窗边,平静地看着海面。
五日后,我定会一笔笔清算!
第二日清早。
三人坐在桌前等待风翎用餐,正在惊风等不及要去喊她时,她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还未待她们询问,风翎看着他们三人身体似无反常之处,仍旧担心道:“你们身体可有异样?”
惊风拍着自己的胸脯:“我身体可好了,可以吃三头羊!”
看向三娘,三娘也作势捶了捶自己的两只胳膊,表示自己康健得很。
“为何如此问?”荣屿不解地望着风翎。
回极丹即便发挥功效也得半月有余,现在自然不见异常,风翎只得回道:“没事,我就随口问问。”
众人也不再追问,只有荣屿捉住了风翎的隐而不发,看着她心思深重的模样,随手将眼前的乌鸡汤盛至她面前:“看你脸色不好,昨夜未休息好?”
风翎接过汤碗,笑道:“挺好的。”
五日后自见真章,到时总有解救之法,风翎这样想着。
荣屿看着她低头舀汤,也不再多问,只一路默默观察着她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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