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弯明月寂寂高悬。
京城吉祥赌坊内,此刻却是灯火通明,时不时传来人群嬉笑怒骂声以及摇骰子的喧嚣吆喝声。
“来来来,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了啊!”
沈怜青似笑非笑,嘴里叼着根草棍芯,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一楼赌桌正中央,被所有人围着的那个男人。
不止是他,整个赌场的人此刻视线都在那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身上,当然围着他的理由很简单,只因这人是个有钱的倒霉蛋。
从他今夜踏进赌坊门的那一刻,押什么输什么,没有例外。
果然,等这次骰盅一开,人群再次哗然,哄笑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果然是小,果然是小。”赢钱的人眉开眼笑,纷纷手忙脚乱往怀里塞钱。
不是吧,真有人这么衰?
沈怜青有点看不下去了,他看那人一副读书人的模样,就知道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烂赌徒,八成是谁家人傻钱多的二世祖。
只不过看他输了这么多,也只是挠了挠头,见大家笑,自己也憨憨跟着笑,倒也不见恼怒。
这心理素质饶是沈怜青也不得不佩服,要是他八成得找根绳子上吊。
没等他感慨完,就见那男子继续从衣襟里一层一层又一层继续摸索,又一次掏出了一沓银票来。
赌博有风险,入局须谨慎啊。
沈怜青忽而有点于心不忍,倒也不好直接劝阻,想了想,还是从二楼轻跃而下,客气开口道:“来,诸位让一让,让一让。”
围观的众人见是他,都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沈怜青看了着那人,轻笑道:“这把我跟你赌。”
见他开了口,其余人都颇为识相的往后退了一步。
沈怜青是吉祥赌坊的红人,因为运气绝佳,且见好就收,时不时还慷慨解囊,在一众赌徒混子中口碑颇好。
他自是不能阐明自己从系统那申请的经费,只能以这种方式领取。逢人只谦虚道,恰巧走了几分狗屎运。
没错,沈怜青身为穿越部励志组的老油条,这次抽签抽中的任务,正是眼前这个武侠江湖的“大侠”剧本。
励志组,顾名思义逆袭上进,大侠么,自然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只是在沈怜青这里,多管闲事也是事,胸无大志也是志。
既来之,则安之。
天选老千沈某决心要让不谙世事的二世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江湖险恶。
“这把就赌你手中的所有,一局定胜负。”沈怜青转了转手中的折扇,今夜他另有要事,绝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我先来,押三个六,豹子。”沈怜青胸有成竹,说话间便取下脖子上一枚古朴到不起眼的圆形玉牌,随手推到赌桌中间。
那书生看他这架势,似乎有些紧张,咽了咽唾沫小声道,“我押小”。
“沈大侠,我说你那牌子该不会就是个来糊弄人的假货吧。”周围人哄笑道:“上赌桌这么多年了,就没见它离开过你。”
“去去去。”沈怜青轻挥手,笑道:“技不如人就认栽,可别说我没让着你们。”
在众人踮着脚探着头的火热视线下,骰盅再次开启,果然不出所料的三个六,沈怜青这一局就将那书生最后的五百两银票全部赢到手。
见没乐子可看,人群纷纷起哄沈大侠欺负读书人,笑骂着散了。
“啧,还赌吗?体会到了输钱后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了吧!”
见那书生垂头丧气,丢了魂似的站在赌坊门口,沈怜青拦住了他,语重心长道。
“回家去吧,下次若再犯,我可绝不手软。”沈怜青笑了笑,然后将那几张银票递了过去。
那书生瞬间红了脸,期期艾艾推托道:“愿赌服输。小生李千星,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见他推辞,沈怜青十分心安理得的将银票揣进怀里,正要回话时,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喊叫声划破夜空:
“杀人啦!杀人啦!”
沈怜青暗道一声糟糕,连忙告辞道:“在下云霄门沈怜青,谢谢你的银票,有事可以来云霄门找我。”
李千星望着他匆匆远去的背影,原本斯文清秀的脸上,忽而露出一个猎物上钩的诡异笑容来。
沈怜青轻功极佳,几番起落赶到近处,便发现国公府屋顶上两道黑影一跃而过,那凄厉叫喊声正是从此间传来。
来不及多想,他连忙追了上去。
那两道黑影在夜色中灵活如同鬼魅,见沈怜青依旧穷追不舍,一个似男似女的尖利嗓音怒喝道:“多管闲事!”
闻言,沈怜青心头也忍不住带了三分火气。
如若他不是受包大人所托,大晚上等在这里查案,这会早就应该在艳清楼里软玉温香了,都怪这该死的杀人凶手。
“少废话,有本事给老子站住!”
话音刚落,沈怜青只听得破空传来“叮”一声细微响动,他心道不妙,连忙轻跃而起。再欲追时,发现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火把和灯笼已经层层围堵,照得整个国公府恍若白昼。
偌大的卧房内,红色喜烛还未燃尽,身着喜服的二人已经倒在血泊中。
那死者在场的所有人都认识,也正因如此,才久久静默无人出声。
当朝国舅李黎和他的第六任小妾。
“老爷,老爷。”正妻王氏抱着已经倒在血泊里的男人,哭得伤心欲绝。
“这已经是京城第三起命案了,包大人,不知你们刑部到底能否破案?”见此惨状,监察御史朱瑞龙一脸严肃。
“不劳朱大人费心。”刑部侍郎包恒皱着眉,叫下人扶着已经昏厥的王氏去休息。
包恒低下头察看两位死者伤口,果不其然,又是一剑穿喉。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近些日子,京城已出了两起颇为蹊跷的凶杀案。说蹊跷倒也名副其实,天子脚下,本应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不料新婚之夜,新郎官和新娘子双双暴毙,后经官府仵作仔细调查伤口,均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几位新人均是拜堂后刚入洞房不久,便被一剑割喉而死。
一夜之间,婚事变丧事,白发人送黑发人。搞得京城内外人心惶惶,无论男女老少,再也不敢谈婚论嫁操办婚事。
因得凶手的残酷行径,且官府迟迟没有破案,民间便起了个“丧命鸳鸯”代号。
至于什么鬼魂索命,厉鬼缠身,抑或是魔教所为等等,各种猜测和流言,更是日渐喧嚣流传广泛。
有情人见面都自带家丁打手无数,提起十二分谨慎。更遑论一些胆子小的,直接携带家眷逃到了京城周边其他地方。
第一对死者,成亲时双方父母都不同意,奈何二人情投意合。新婚夜离奇死亡之后,双方父母都怀疑是对方亲家雇的杀手,装神弄鬼,要致自己的孩子于死地。
本来就心有嫌隙,此事一出更是结了血海深仇。两家人纷纷击鼓鸣冤,都要将对方告上公堂,奈何官府还没找出头绪,就已经出了第二起。
加上今夜,便是第三起。
且这李黎,不仅有个守寡多年当国公夫人的母亲,他更有个如今在圣上面前颇为受宠的当贵妃的妹妹。
“只恐今日之事,没有那么好收场。”朱瑞龙捻着胡须冷笑道。
包恒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就听耳边尖锐嚎哭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将他挤到一边,扑倒在那死者身上悲怆喊道:
“虎儿,虎儿,我早说了那贱人克你,你却非要与她成亲……”
李黎的小名便是虎儿。
死人自是不能说话。
“包大人,如若不早日将凶手缉拿!老身拼了这条命也要撞死在刑部大堂。”妇人的哭喊还在继续。
包恒对她的威胁置若罔闻,厉声指挥手下:“将案发现场围起来,排查所有来人的蛛丝马迹。”
“是!”
“包大人当初都给他明说了成亲有危险,他还非不让我们贴身保护,连国公府的大门都不让刑部的人踏进一步,还口口声声骂晦气!他不倒霉谁倒霉。”
在巡查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小兵低声道。
“嗨,谁知道,你没看他之前那个猖狂样子,仗着有个国舅身份,还说谁敢动他,这下可好了,凶手照杀不误。”
那小兵话音未落,后领被猛地揪住,沈怜青低声提醒道:“二位兄弟,当心祸从口出。”
“沈大侠!”两人震惊回神,不敢再多言语。
沈怜青灰头土脸的踏进屋内,正好对上包恒满怀希望的眼神,他只能无奈摇了摇头。
包恒的心瞬间沉进了谷底。
自己乌纱不保倒是小事,只不过凶手这般猖狂,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着实难以对死者以及全京城百姓交代。
“包大人,不过我追踪时发现了这个。”沈怜青屏退左右低声道,他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只见三根银针,针尖泛着黑红的色泽。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似是已经有了答案——尸苍针。
三年前刑部曾破获一场大案,砺血盟杀害无辜少女,取血炼针,据说那针要被制成毒方的血液浸泡七七四十九天。
正是沈怜青手中针尖黑红,剧毒的“尸苍针。”
每一个被尸苍针扎中的人,皆会中毒深入脑髓,从此神志不清,变得宛如行尸走肉一般。
当时也是沈怜青与包恒携手破案。可那石盟主早已走火入魔而死,是沈怜青亲眼所见,其余旧部也一齐关进了天牢。
这所谓的“丧命鸳鸯”莫不是砺血盟的余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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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下令三月之内将丧命鸳鸯抓捕归案,如今期限已经过半,不知包大人这边进展如何了?”
朝堂之上,太子韩煜宁一脸正气,秉直开口道。
“回禀圣上,殿下,包大人昨夜带刑部众人守卫森严,可依旧没能将那凶手捉拿归案,反而害得国公府李黎惨死。”
朱瑞龙见太子开了金口,立刻打蛇随棍上。
包恒已经无意在乎自己卷进了什么朝堂风云,只低头沉声道:“臣知罪,还望皇上能再给臣宽限一些时日。”
“包大人,能力不行不要勉强。”韩煜宁看着他,不免带了几分冷笑,此事要是再让姓包的这个死脑筋查下去,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太子所言正是。此事之恶劣,确实影响京城。梁卿,还得让玄影卫多多出力早日将凶手缉拿归案才是。包卿,你就不要掺手了。”
太子朝身后众人瞟了一眼,玄影卫首领梁玉衡立刻会意,叩首道:“微臣遵命。”
“是”,包恒似是还有话要说,但思索后还是服从道:“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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