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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北原

北原天堑,这道横亘了将近千年的屏障,其存在的唯一意义是保护人族。漫长的岁月里,炽北军战士的足迹在天堑周围反复,除却数百年前人族修士反攻魔原的惨烈战役之外,从未主动进犯北原深处。

时隔百年,炽北军再次整军,出发前往北原。

临行前,肖将军给每位修士都分发了一小瓶丹药。

“这是神药言罗!”洛三月拨开瓶塞轻嗅,一股独特的药香钻入鼻息,他立刻辨认了出来。

闻言,沐冬也细细地闻了一下,确实是言罗无疑,只不过应该是三小姐口中说的普通的言罗。

“不错,言家月前又送来了一批药。诸位请务必收好,危机关头,可救一命。”肖将军神情严肃,对这药品十分看重。

众人将言罗贴身安置,随即,这支肩负重任的队伍,踏上了深入北原的征途。

穿过那道五色的屏障,众人并未觉得有异样之处。越过那道象征着界限的天堑,眼前是一片无垠的茫茫雪原。初看之下,似乎与北疆并无二致——同样的铅灰色天空,同样的皑皑白雪,甚至同样有零星的炽北军巡逻小队在远处雪线上移动。

阿梢一行人汇入一支引路小队,朝着第一个目的地——风谷进发。沿途出乎意料地平静,既未遭遇魔族,也未遇见其他人族。

天气倒是难得的晴好,只是北原的太阳,光虽明亮,却毫无暖意,冰冷得如同寒铁。耀眼的阳光照射在无边雪野上,反射出炫目的强光,直刺人眼。

众人都裹紧了厚重的披风,高耸的衣领几乎掩住半张脸,抵御着刺骨的寒风。同时,纷纷运起灵力护住双目,才勉强抵住那雪地反光带来的灼痛感,不至于被刺激得泪流不止。

队伍并没有想象中的死寂沉闷,有丁修渡在,他总有法子活络气氛。同行的南方少年们,初次踏入北原,心中也充满了好奇,几乎是丁修渡起了个头,其他人便附和了起来。

“哎,大哥,北原的魔族都住在哪里呀?”丁修渡凑近带路的炽北军向导,问道。

老兵抬眼望了望远处连绵起伏,被冰雪覆盖的黑色山峰,抬手指了指:

“瞧见那些山没,山中的洞穴,就是魔族的巢穴。”

“但是我听说是有房屋。”辛致突然说了一句。

“在北原深处,风雪较小的地方,也有像模像样的房屋,都是厉害的大魔,从人界回去后,修建的。”向导继续补充道。

“哟,还挺聪明的!”丁修渡啧啧称奇。

“魔族不仅聪明,还很狡猾,厉害的魔族能褪去魔族的特征,变得与人族无异,如他们不主动泄露魔气,根本分不清他们的身份。”向导语气凝重:

“所以在北原遇见形单影只、看似无害的人影,一定要小心。”

“就像红衣魔族那样?”阿梢插了句话。

“是的!”老兵闻言浑身猛地一僵,立刻给众人讲道:

“如果在雪原之上听见箫声了,一定要离远一点,不要硬拼,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众人闻言也是点头应声,没有反驳,毕竟那是传闻之中以一人抵抗数十位人族顶尖修士的红衣魔族。

唯有沐冬将视线落在阿梢身上,目光深邃。

众人皆是修士,脚程极快,灵力流转,速度更是提升了不少。不多时,一片险峻的峡谷便出现在了视野尽头——风谷到了。

两座陡峭的山峰相对而立,形成一条天然的狭窄的通道,先遣部队的士兵们在谷口避风处扎了帐篷,在苍茫的雪白之中,一缕细弱的黑烟刚被凛冽的狂风吹散,一□□人的烤肉香气便乘着风势,钻进了刚抵达风谷的阿梢一行人的鼻息。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黑烟之下,有两道蓝色的身影,其中一人将手中的树枝高高扬起,清朗的声音裹挟着灵力,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你们来得太巧了,我的肉刚烤好,你们可有口福啦!”那声音是——尹茗。

“尹茗这小子比我还会享受,快,辛致,阿梢我们快去!”远远地,丁修渡就看见那二人,立刻拉着辛致和阿梢拔腿便跑,生怕慢了一步,少吃了一口肉。

“等等我啊!”江凉看了一眼沐冬的脸色,确见他并无愠色,立刻撒腿追了上去。

“你们好歹还在军营待了几天吧,有吃有喝的,我们在这可是饿了好几天了。” 尹茗看着这四个饿狼扑食般的年轻人,将他辛苦烤好的兽腿瓜分殆尽,只剩下一点残渣。他哭笑不得,将手中最后一点肉塞进自家师弟云知水手里,佯怒道:

“真是一口肉都不给我留?”

“真好吃,这冰天雪地里吃烤肉真是太幸福了!”丁修渡一边吃一边感叹着。

年轻人在这边大快朵颐,沐冬和燕瑾威、洛三月到了营帐之中,尹茗也看到了他,便放下手中的树枝,用冰雪洗了洗手,然后回到营帐里。

剩余的四人围着余烬未熄的篝火,一边分食着烤肉,一边兴奋地交流着初入北原的见闻。

然而众人并未休息多久,等到沐冬和燕瑾威、尹茗从营帐之中走出后,队伍便重新集结,准备向下一站进发。

“三月不和我们一起吗?”阿梢扫了一眼队伍,发现少了个人,便发问道。

“每一个驻扎点还是要留一个我们的人,方便接应。”沐冬说了他们的考量,三月境界不高,但是细心,不适合去北原深处,留在风谷是最好的决定。

阿梢闻言,不再多问。

队伍再次启程,沐冬依旧走在最前方,阿梢紧随其侧。后面跟着尹茗、云知水、江凉等人。这熟悉的队形,竟让阿梢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昔日的巫山秘境。只是物是人非,曾经并肩的伙伴,如今奔赴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战场。

长途跋涉后,一行人终于抵达绝崖。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北原的夜晚来得迅猛,气温骤降,风雪渐起。绝崖,顾名思义,附近有一处高耸入云的断崖,在断崖之上便能远眺那北原深处唯一的绿色——封印之处。不过看似近在眼前,实则远在天边,众人需绕过崖壁,然后继续进发,才能赶到封印之处。

林桓安和柯北在营帐之中等候他们。

“天色渐晚,我们是连夜出发,还是等明日一早出发?”林桓安征询着众人的意见。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将目光放在了沐冬身上,等候对方来做决定。

沐冬自然是想连夜出发的,但有另一个声音提前响起。

“北原的夜不安稳,还是明日一早再出发吧。”说话的是阿梢,他看向营帐之外,继续问道:

“你们在北原之上,有遇见过瘴气吗?”

“有。”林桓安点头道:

“刚来绝崖的那一晚便遇到了,不过并未缠上我们,柯北和楚师姐安魂曲驱散了他们。老兵给我们讲了之后,我们才知道那是瘴气。”

“夜晚来临,瘴气也要出没了,我们没有带引路草,要小心行事。”辛致提及瘴气,眉头紧皱。

最终,众人一致决定在绝崖营地休整一夜,待黎明破晓再行出发。

夜幕降临,风雪陡然增大,广袤的天空下,厚重的云层缝隙间,偶尔透出几点微弱的星光。阿梢独自坐在断崖边缘,凝望着那深邃莫测的夜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在风雪之中坐了好久,细雪已在他肩头积了薄薄一层,忽然,一件厚重温暖的披风兜头罩下,隔绝了刺骨的寒风与飞雪,将他包裹在一片暖意之中。

“沐冬。”阿梢不必回头便知来人。

“在想什么?”沐冬在他身旁坐下,轻声问。

“你是不是很想听我叫你一声舅舅?”阿梢不答反问。

“怎么现在想起问这个问题了?”沐冬微微一怔,随即轻笑道。

“如果明日是死局?”阿梢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清晰:

“临死之前听我叫你一声舅舅,你会不会好受一点?”

“还未开始,便已替我定下结局了吗?”沐冬失笑摇头,再开口时语气十分坚定:

“我不会死的,等我们都活着回到倾海,你可以放下一切,毫无挂碍地叫我一声舅舅,而不是满足我的遗愿,我会更开心的。”

阿梢沉默了片刻,转头看向云层之后若隐若现的月亮,道:

“我也希望你能开心一点。”

“不要多想,夜里凉,明日一早还要出发,先回去休息吧。”沐冬揉了揉他的脑袋,语气称得上是温柔。

他一直护送阿梢回到营帐,独自在营帐之中待了许久,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悄然离开。

次日一早,队伍再次启程,柯北被留在了绝崖的营地,林桓安加入了小队之中。

越深入北原深处,众人越是沉默,炽北军的向导领头,在风雪中找寻着方向,沐冬仍是在小队最前面,阿梢跟在他的身后。

越来越深入北原深处,脚下的大地也逐渐显露出北原深处的本色——白雪褪去,裸露出大片深不见底的漆黑土壤,放眼望去,除了远处低矮山峦顶端的残雪,目之所及全是单调而压抑的深黑,黑色的土地,黑色的崖石,没有一点植被和生命的迹象,仿若一片被诅咒的死域。

在这片连绵的黑色尽头,景象骤然一变。一片巨大的、宛如明镜般的冰池突兀地镶嵌在焦黑的大地上,平静地倒映着北原铅灰色的天空。

池边,洛霞和楚郁秋的身影早已等候多时。

两队人会合,与驻扎冰池的炽北军短暂交接后,队伍更换了新的向导,略作休整,便再度踏上征途。

“下一战便是万魔渊,那里少不了一场硬仗要打。”燕瑾威和向导交谈之后,语气有些沉重,目光扫过众修士。

“那便打,这一场战避无可避!”最先回答他的竟然是云知水,他从其他人的眼中都看到了战意。都走到了这里,没有人会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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