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格外丰盛，徐晓婷的爷爷为了欢迎他们，特意宰了一只自家养的土鸡，又去湖里钓了新鲜活鱼。饭菜的香气弥漫在整个院子里，带着柴火灶特有的暖意。
“自己种的菜确实和城里不一样，”连淮确实饿坏了，嘴里塞得鼓鼓的，仍不忘夸赞，“爷爷手艺真好！”
几人围坐在圆桌前谈笑，背后是朦胧山水，晚风轻拂，氛围轻松惬意。连淮嘴甜，哄得爷爷嘴角就没下来过，还陪他喝了好几杯酒。
酒足饭饱，话题也聊开了。
“婷婷爸妈嫌做这个又脏又累，地方又偏，说不想一辈子困在这荒郊野外。”爷爷慢悠悠说着，语气透着一丝无奈。
“但晓婷爸妈在外面也很认真工作生活啊，不然怎么有能力送晓婷出国读书呢。”连淮一边说，一边剥开手里的核桃，将果仁轻轻放进爷爷碗里。
“是，你说得对。所以我不怪她爸妈，只是觉得对不起婷婷……还好有她。”
爷爷望向门外正和年年追逐嬉戏的徐晓婷，幼犬的吠声与女孩的笑声洒满整个院子。他眼中漾满慈爱。
“她啊，年轻人，想法多，整天跟我说什么宣传啊营销啊，我都不懂。我就说，你放手去做。”说完，爷爷还带点小得意似的拍了拍裤腰上别着的那串钥匙，“没钱了，有爷爷兜底。”
逗得连淮和林成岸都笑了起来。
“听说她现在还在搞什么文创，说要把那些狗的照片印下来，做画册、做日历，还有什么徽章。”
“是这个吗？”连淮从裤兜掏出一枚银色徽章，上面印着狗狗的卡通图案。
“对对对，”爷爷扶了扶眼镜，继续说，“基地一直不赚钱，她说卖这些能补点亏空。”
林成岸也拿出自己那枚徽章，低头细看，这是每个志愿者完成任务后获得的纪念，是一种表彰。徐晓婷给他们时还特意提起，是她找知名画师设计的，花了不少钱。
“您孙女，很优秀。”林成岸轻声说。
爷爷大笑起来，感叹道：“是啊！”说完，他望向林成岸，眼中满是自豪，“她是我的骄傲。”
林成岸微微一怔。
爷爷再次将视线投向门外那一人一狗。林成岸摩挲着手里的徽章，低下头，心中泛起一阵复杂情绪。
夜晚的溪流潺潺，水声让人心安。连淮坐在溪边发呆，身旁的年年似乎玩累了，安静地趴在他脚边。他一边抚摸那热乎乎的软毛，一边任思绪神游天外。
“不冷吗？”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身上一暖，连淮看了眼，是条毛毯。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他抬头望向对方。
“出来倒垃圾时看到了。”林成岸说着，也挨着他坐下，随后又不自然地挪了挪位置。
两人静静并肩坐着，谁也没再说话。只有细微虫鸣在耳边回荡，气氛出奇地宁静。
“我想绿豆了。”连淮突然说。
也想奶糖。
或许是今天和狗狗相处太久，让他一下子想起自己那段短暂的养狗时光，也想起年少时第一个真正属于他的朋友。
很多人说，如果不打算养动物，就千万别给它起名字。因为一旦起了名，就有了情感的羁绊。等到分离那天，所有的不舍与难过都会缠绕而上。
绿豆是，奶糖更是。
“给你个东西。”林成岸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什么？”连淮问。
只见林成岸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过来，竟然是今天见到的那张绿豆的照片。
连淮惊讶地看向他：“你哪儿来的？”
林成岸顿了顿，淡声道：“偷的。”
连淮眼睛瞪大了。他摸了摸照片背面，确实还留着胶水的印子。
“……骗你的。是我问晓婷要的。”林成岸本是看对方难过想开个玩笑，却没料到连淮好像真信了。
连淮松了口气，没好气地轻轻推了他一下。两人都笑了起来。
他低头细看照片，没问对方为什么特意去要，也没问为什么把它给了自己。
“谢谢。”
月光下，连淮望过来的眼睛里盛着溪水的波光，温和明亮，看得叫人心头发软。
“你可以买个相框把它摆起来。以后想它了，就能看看。”
连淮有些意外林成岸会说出这样柔软的话，但也真切地感受到对方笨拙却真诚的安慰。
他盯着对方俊逸的侧脸，心头一动，抬手将身上的毯子分了一半过去。
“一起盖吧。”这下两人紧紧挨着了。
林成岸觉得身上很暖，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我初中的时候，父母送过我一只兔子，那是我第一个宠物。”连淮突然开口诉说。
也许是晚上陪爷爷喝了点酒，他感到有些轻飘飘的。
“它叫奶糖，因为我小时候特别爱吃大白兔奶糖，吃到蛀牙去看医生那种。”说到这儿，连淮轻轻笑了。
“它真的很可爱，白白软软的，我们全家都喜欢它。可高二那年，它因病走了。”他声音渐渐低下来，“那时候我和父母带它去宠物医院，才知道兔子算异宠，得去专门的异宠医院。”
“我们什么都不懂。这里不是大城市，根本没有异宠医院……最后第二天，奶糖就没了。”
他的声音变得有点哽咽，但却并没有哭。随后，他感觉手背痒痒的，垂眼一看，是林成岸的手指在轻蹭自己的手背。
“我好伤心，好难过。记得那阵子我总哭，成绩都下降了。父母着急，问我要不要再买一只白兔，代替奶糖。”
“可我不要。”连淮揪了揪地上的杂草，低声道，“再怎么样，都不是奶糖了。”
说罢他沉默了一会儿，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哭腔：“我好想它……”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的手被握紧，他心里一跳，感受到对方手心的微潮。
林成岸：“奶糖和你们有很多年的记忆，都很美好，你们都喜欢它，它很幸福。”
连淮抬头看向林成岸，眼里已经湿润，大大的眼睛闪着泪光。
“你看到动画片里的兔子会想到它，看到天上云朵像兔子也会想起它，空气中飘来的青草香，也会让你记起喂它时的快乐。”
“在你记忆里，它一直都在。它现在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着你，只要你不遗忘。”
“奶糖对你来说，到底是礼物，还是惩罚？”
连淮呆呆地望着他。
“如果你想起它会快乐就是礼物，你不快乐，就是惩罚。”
夜风轻轻吹过，拂乱了林成岸额前的发丝，露出他深邃立体的眉眼，那双墨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温柔，仿佛藏着无数未说出口的情愫。
“你……”连淮愣住了。
他看着林成岸抬起手，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直到对方拇指轻轻擦过眼下，连淮这才发现自己哭了。
他有些慌张，可眼泪一旦落下就像收不住似的，啪嗒啪嗒直掉。于是，自己的双颊被捧了起来。
不知是因为对方的眼神太过沉静可靠，还是那双拢住自己的手太过温暖，总之，他心口一阵滚烫。连淮没由来地想起很久以前父母说过的话：如果觉得难过，可以选择拥抱。
就在这一念浮起的瞬间，他忽然听见对方低声开口，那嗓音沉而稳，几乎叩在他的心上：“别哭了。”
仿佛被这一句击碎，连淮直接伸手环住对方的脖颈，整个人埋进那温热坚实的怀中。
哭声渐渐止住，在对方怀里的时候，他的脑袋变得昏沉，只觉得那体温和气息令他无比安心。
这和之前的拥抱似乎有些不同。
他闭上眼睛，以一种全然信任依赖的姿态偎依着对方。从背后看，两人宛如恋人一般。
他的脸因喝酒而发烫，贴在林成岸颈侧：“你好会安慰人啊。”语气已无哭腔，变得软绵绵的，带一丝醉意。
林成岸沉默不语，却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心跳加快。
他也试着抬起手臂，一手轻拍对方的背，一手温柔地抚着对方的后脑，任由两人这样紧紧贴着。
连淮永远不会知道，这几句话，他曾在家中偷偷练习过多少回。
那时在学校厕所旁，他看见偷偷哭泣的连淮，第一次发觉自己的情绪竟会被另一个人牵动。
他心里着急，可他不是他的朋友，他们不熟也不亲近。他想要对方不要再那样伤心。
连淮身边从不缺安慰他的人，他们耀眼、朝气，哪个都比他好。连安慰，也轮不到他。
他只希望连淮能一直开心、一直笑。他不想看他伤心难过，更不愿见他落泪——因为那样，他也会很难受。
好在，他现在终于有了机会。
“困了吗？”感觉到身上的人越压越沉，林成岸轻轻拍拍他的背。
“唔……”连淮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走吧，去睡吧。”他在对方耳边温柔低语。
连淮乖乖跟着站起身，像小孩子一样任由对方帮他拍掉身上的草屑。
晚上回到房间，洗漱完毕，连淮一下子清醒了。
他猛地想起方才的一切。自己在林成岸面前落泪，主动搂住对方的脖子，那些温柔的话语，对方说话时的神情……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他的心突然跳得很重，不适地摸了摸胸口，脸上浮起一丝红晕。
他捂着脸把自己扔进床里，又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
过了一会儿，他又从被窝中伸出手，摸到桌上的手机，在床上翻滚几下，终于按下键盘。
【好运连连：晚安/月亮】
我自己很喜欢的一章！
小林的春天快来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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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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