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当栗衍真正走出这城堡时，才发现它有多大。
昨日匆匆一瞥的花园迷宫确实曲折复杂，栗衍挑了个入口进去，走了一会儿，面前便出现了一个玻璃内室。栗衍走进去，才发现这是个花房。
里面的花开得盛，且种类极多，他绕着走了一圈后发现自己竟叫不出几个名字，倒也不气馁，卸了身上的包，从里面拿出画架支了起来，就势坐在地上开始画画。
栗衍大学读的艺术系，但是因为身体原因很少出去采风，大多是在家里闷着创作，这样的体验于他还是第一次，再加上景色又好，栗衍画起来就难收手。待他将颜色涂得差不多时，阳光已经在云层里没成一道细线了。
栗衍这才反应过来，匆匆收完画架就想起身，可大脑里突然传来尖锐的疼痛，他只能又曲下身子，抖着手拿出药来。出行前医生明确说过，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负荷长途旅行，但栗衍执意如此，最终还是换来了不离身的药物和出行许可。
冷汗从他的后脖渗出，又没进贴身的白衬衫里，栗衍用手托住自己的额头，猛地喘息几声，终于再站起身来，表情自然的走出了花房。
5、
等到栗衍赶回城堡时，天色已经黑了。
他看了眼走廊那段的灯光，还是没有上前，陈明荣爱操闲心，逮住他指不定说多久。
他扶了把背上的画板，决定从这边的楼梯上去放东西。
但当他踏上这阶梯时，却觉得，有些古怪。
螺旋式的扶梯又高又陡，磨砂的墙体上还挂着极其老式的油灯。颤巍巍的火光让栗衍呼吸都放轻了些，生怕下一秒就吹熄了光源。
他慢慢顺着台阶踱上去，却怎么也望不到头，昨日上楼并未花这么长时间，握着扶梯的手紧了紧，栗衍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就在他决定要原路返回之时，眼前突然一亮。通了电的走廊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眼前，上面还铺着同酒店一样的吸声毯，带着草木气的熏香漫过来，融散在他的身边。
栗衍看了眼还在向上延展的阶梯，抬脚踏进了走廊。
这条路不长，他数了数，并排着的房间总共只有八个，个个紧闭着门。昨夜他睡得太死，没有时间闲逛，自然也不知房间如何分配。只能依着记忆走到自己的门前，却怎么也推不开。
栗衍有点疑惑，心想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正要退回楼梯时，突然发现有一扇门开了缝。
是这间吗？
他轻轻推开那道门，手在墙上摸索着。
好在电源不难找，指尖按下开关的那一瞬，栗衍有点不适的眯了下眼睛，待看清房间内部时，却不自觉的退了一步。
正对着门，头发散乱，怒目圆睁的女人直盯着他，仿佛下一刻就会冲出画布。栗衍从未见过这么巨大的画像，但他知道，那是伊利亚·叶菲莫维奇·列宾的《索菲亚公主》。
他站在门口，平复了下心跳，轻轻迈步靠近，带着惊叹的目光打量起那副画，叉着手的女人带着满脸傲慢的神色，就算是灰暗的背景也无法将她的眼神化开，就算失去地位，她也还是黑夜的君王。
栗衍在那里站了很久，好不容易转开视线，才发现这幅画只是个开始。
房间墙面挂满了嵌着金边的油画，看上去就品相不菲的宝石项链散在地上，像是随手可弃的玩具。而房间的正中搁了把椅子，上面放着顶银制的王冠，后面还层叠着无数珍奇古玩。就像是某位传世国王的窖藏之地，满载无上的尊贵与奢华。
栗衍就像是失了声的哑巴，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切，更让他意外的是，不知何时出现的管家正带着笑容站在门口，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客人，请问您喜欢这个房间吗？”
栗衍有些迷茫，“什……么？”
管家笑容不变，“这是我们特意准备的贵宾室，每位客人都可以根据喜好挑选合适的房间，若您喜欢这里，我会立马派人将您的行李放置在这。”
那磁性的声音像是蛊惑。“您无需多虑，这里的每一样东西您都可以使用，甚至可以拿出去交易，这是您的权利。”
他又冲栗衍躬了下腰，“我们的义务，就是要让每一位客人都感受到快乐。”
栗衍木然的看着像在演出的男人，心里诡异的对陈明荣的选择生出些敬佩，即便是角色扮演也做不到这么真实，看来他真的是花了大价钱。
他轻轻闭上眼，叹了口气，伸手摩挲着口袋里的药瓶，再睁眼时，眼底一片清明。
栗衍对着管家回了个笑。
“不用了，我是找错了房间，还是之前那个就行。”
管家有些惊讶，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带着白手套的手指了指，“的确，您刚才是走错了，从那个通道下一层即可，您的房间上有一只小鹿标记，里面已经打扫过了。”
栗衍道了谢，退出了这个房间，管家所说的楼梯同他上来时的那个正好相对，看来是贯通的，许是刚才没有亮灯，栗衍竟不曾发觉。
他走到楼梯口，正要下去，却被管家叫住。
还站在那个房间门口的男人笑的温柔，眼神却在灯光的照射下蒙了阴影。
他的声音很低。
“尊贵的客人，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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