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垣在进入正题前,非常绅士地打了预防针:
“我没有经验,所以如果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尽管说。”
姜九轻轻嗯了一声,咬紧嘴唇,脸颊逐渐漫上潮热与汗水,烫得惊人。
她侧过头去,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发丝湿漉漉地粘在颈侧,一只手被他五指紧扣,按在枕边,另一只手无措地搭在他的肩上,五指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手底属于男人的三角肌绷紧,微微鼓起,温度滚烫,有薄汗覆在掌心与皮肤之间,黏糊糊的。
他正用一种隐忍又不失强势的姿势,将她禁锢在身下。
呼吸亲密无间地缠绕在一起,他说话的时候靠得很近,音量也轻如耳语,像是怕她会直接羞晕过去。
他的温柔让她恍惚间产生一种,他们其实已经相爱了很久的错觉。
可这明明是他们第一天见面。
还没有拥抱过,就先接吻了。
还没有牵着手约过会,就牵着手上了床。
就像是一部爱情片,原本该有的恋爱进程被无限快进删减,到最后只剩下二人抱在一起的大结局。
她这个主角,比观众还要茫然。
但披上一层夫妻的外壳,好像一切的不合理,都顺理成章了起来。
姜九心里抵触这样快的进展,但不敢表现出来,搭在他肩膀的手指卸了力,被他用一只滚烫手掌按住细腻温凉的背部肌肤,轻而易举按入怀中。
她隐约想起,好像是听说过,男人可以做到性.爱分离,即使是毫无感情的女人,也睡得下去。
至于女人呢?
别人不知道,可她清楚自己绝非如此。
接纳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对她来说,是身体与精神的双重霸凌。
可能等到明早,在被暗夜掩盖的旖旎与亲密散去后,她就会为今晚的事情后悔不已。
但……那又如何?
商业联姻就是这样的,男女因为利益结合,共同制造、抚养一个家族继承人,牺牲掉一些情情爱爱之类不重要的东西,被异化为享受庞大家族机器供奉的核心。
两个人过得下去就过,过不下去就忍,总归是不能离的。
她现在和毫无感情基础的丈夫躺在床上,跟其他相似处境的豪门女孩,面临的是一样的局面。
起码……自己的这个丈夫,看上去不是那么糟糕。
裴家家风不允许有小三或者私生子存在。
对于不擅扯头花、查出轨,遇事只会躲的她来说,再合适不过。
姜九终于自欺欺人地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点,主动抱住裴垣宽阔腰背,闭上了眼。
他背肌挺括,整个背部呈倒三角,线条在腰腹部收束,腹肌块垒分明,能看出有常年保持健身。
面前这个人,健壮得能轻而易举地将她摆弄成任何他想要的样子,借着合法婚姻的幌子,想怎么对她都可以。
可他却没有这么做。
他对她很好,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
她这枚棋子却被人胁迫,要去害他。
姜九强压下心中突如其来、汹涌澎湃的负面情绪,勉强逼迫自己暂时丢掉矫情的羞耻之心,去努力回馈他的善意。
在注定的倾覆到来之前。
裴垣说得没错,他确实没有经验,但足够小心,即使是在他眼中动不动就哭的姜九,今夜也没有流多少眼泪,反而很能扛。
但其实很多个瞬间,他都能察觉到,她在刻意迎合他。
她太害羞了,他只不过是随意夸了句“都会抓背了?”,她就松了力道,不肯再抱他。
可只要他再多哄几句,她就会别别扭扭地抬起手臂,勉为其难地照做。
她很不愿意,但还是在服从他,讨好他。
裴垣唇角弧度缓缓平了下去。
在身体骤然绷紧又松懈的瞬间,姜九痉挛着扬起脖颈,视线没有焦距地飘向浸在黑暗中的天花板,脸上浮现出自我厌恶、痛苦与恍惚交织的神情。
也许有了肌肤之亲后,二人之间就建立了某种微妙的连结——
总之,裴垣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情绪,忍不住伸手盖住那双溢满碎光的眸子,压抑着凌乱低喘,在她耳边道:
“不要讨厌自己。你很好。”
视野陷入一片温暖潮湿的黑暗。
这句话落在耳畔轻若鸿毛,却重重地撞进了她纷乱思绪,将她濒临崩溃的情绪打开一个通往生门的豁口。
冻结的心脏不可思议地柔软下去。
今日之前,已经太久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了。
可怕的是,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有某种见不得光的贪欲,在黑暗中滋长。
她奢望在今后的每一天,都听到他这样讲。
她想要有人每天都给她一个拥抱,然后夸夸她。
夸什么都行,什么都可以。
她不挑的。
湿漉漉的眼睫冰凉地扫过男人温热手心,姜九像一截精疲力尽的浮木般躺在那里,被蒙着眼,呆呆地想——
但他一定不知道,真正的她是什么样子的。
他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人,身边都是美丽自信大方的女性,再加上“妻子”这层身份的滤镜,叫他对她有了错误的期待。
在他发现她和他想象中不一样的时候,还会像今夜这样,温柔地对她说话吗?
数分钟后,卧室中的喘息声渐歇,裴垣很克制地没有过多折腾她,将人抱去浴室清理干净后,又原样抱了回来。
姜九本来是很困的,但被他仔仔细细、从内到外都洗了一遍后,就不困了。
她红着脸蜷在床头,捧着他递过来的水杯,小口小口地抿着。
裴垣则坐在她身侧,用手指替她理着发丝。
在注意到他的视线无意识地停留在她露在被子外的莹润脚趾上时,她猛地将脚收回去,还压了压被角,眼神乱飘,然后粘在窗户上不回来了。
**退去,她现在不太想和他有肢体接触。
“手机亮了,应该是你的。”
裴垣倒是十分坦然,还不忘提醒她去看身侧床头柜。
姜九僵硬了两三秒,将水杯递还给他,伸手去拿手机,他则借着放水杯的机会,体贴地给她腾出私人空间。
现在是晚上九点多,姜九忍不住算了一下,从他们离开酒店到现在,过了大概两个半小时。粗略估计,裴垣一共折腾了她四五十分钟……
不过知道这个数据也没什么用,她又没有对照组。
她定了定心神,看到闺蜜叶之言刚刚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点进去两眼一黑,第一反应是赶紧捂住手机屏幕,第二反应才是抬头去看裴垣现在在哪里。
还好,他正拎着先前没喝完的啤酒,斜倚在落地窗前欣赏城市夜景,睡衣松松垮垮地用一根带子系在腰间,胸膛和脖颈上满是不规则抓痕,见她望过来,还抬了抬手,以易拉罐向她致意。
看到他这样轻佻闲适的模样,姜九的心脏突然跳得很快,简直响得震耳欲聋。
快要被他听见了。
她收回视线,做贼一样半遮着手机,窥视闺蜜发过来的文字——
“我出来放风了!天杀的麻醉师,要不是他把剂量算错,患者压根不可能半路睁眼!你知道我把患者胸腔掀开的时候,一抬头看到他两只眼睛直溜溜瞪着我,是多么大的心理阴影吗!大爷的,要不是麻醉师掉链子,我也不会错过当你伴娘的机会!那利多卡因是金子做的吗?啊?那么舍不得用呢?不行,越想越气,我一定要把那小子头锤掉!”
“可恶,所以你俩现在干上了吗?他行不行?”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又有一条新消息发了过来:
“你记好了哈,半个小时以内的男人统统不能要!”
她手忙脚乱地删除了这一条,想了想,规规矩矩打字告诉她:
“谢谢你为我考虑。还有,做不成伴娘也没关系,你是为了救人,我可以理解的。”
“我不理解!”叶之言气得连发五六个表情包,全是哇哇大叫,“那麻醉师就是个走后门进来的愣头青,他知道个嘚儿的麻醉剂!我真的烦死了这些走后门插进来的,插插插,医疗系统都快被他们插成鸡毛掸子了!吾等十几二十年寒窗苦读在天龙人面前毫无意义!”
她刷了一屏牢骚,才终于安静下来,默默地冒出一个疑问:
“不对啊,按照我的推算,你俩现在应该还在**啊,他是不是果然不行?”
姜九涨红着脸,无论是行或不行,和别人谈论这件事对她来说还是太超纲了,眼睁睁看着闺蜜即将一声令下,叫来三百个男模把她抬走,才挤出一句:
“没算,但肯定不止半小时……”
叶之言立刻就舒服了:
“那没事儿了,行了,你俩继续吧,我去锤狗头了。”
姜九这才松了口气。
裴垣见她的聊天告一段落,将易拉罐捏扁丢进垃圾桶,出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我去隔壁睡,晚安。”
姜九脸上红晕尚且未曾褪去,听到这句话时,整个人像被冰水从头泼到脚。
仿佛本来在开着地暖的房间里好好地待着,突然之间,墙被撤走了,天花板也被撤走了,只留下她一人,一脸茫然地坐在冰天雪地里,任由那一点点余温也被寒风蚕食。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他是不是跟传说中的渣男一样,一旦睡过了一个女孩,得到之后,就不会再珍惜,这个女孩的一切,在他眼里就不再重要,和他再无瓜葛?
可他是裴垣……他会是这种人吗?
也许是姜九的表情太过破碎,裴垣忍不住解释道:
“明天公司有事,我要早起,怕吵到你。”
刚刚才有冒头趋势的凛冽寒风,骤然消散无形。
他就是有这种让人乍喜乍悲的本事。
得了解释,姜九心下一松,虽然还是有莫名的失落感,但她不敢去深究这种失落感的来源,于是声音很轻地“嗯”了一声,顿了顿,才说:
“晚安。”
“晚安。”
裴垣道了别,关门出去,在转身的瞬间,若有所思地拧了拧眉头。
他只不过是对她释放了最基本的善意,这对他这样擅长和人打交道的人来说,算得上家常便饭。
可她那副表情,却像是第一次见。
真的有人会因为这样普普通通的关照,就感激涕零到如此地步吗?
不会是演的吧?
如果真是那样……
姜衔枝的话,也不是全然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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