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绵眼中突然亮起一丝希望："你……你能打破这面墙？"
男子放声大笑，声音震动四壁："区区一面普通墙，能把我怎么样？"
青绵忍不住笑出声来：一个连自己容身的瓶子都挣脱不了的人，竟敢夸口能打破这坚固的墙壁？
"笑什么？不信本君说的话？"男子的声音突然沉下来，透着不悦。
"确实不信，"青绵直言不讳，语带讥讽，"一个连身边陶瓶都打不碎的人，叫我怎么敢相信他能打破这厚墙？"
"束缚本君的哪是这区区瓦罐？"男子的声音里透出几分不耐与戾气，"是那该死的狼亲手布下的封印！"
"那如果我打碎这瓶子，你是不是就能得救？"青绵追问道，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桌上冰凉的陶器。
"未必。"男子答得干脆，"刻在我灵魂上的封印，需要小绵羊和那匹恶狼的血脉共同作用才能解除，和这容器的存毁关系不大。"他话锋一转，却又带上几分玩味，"不过……我倒是很想看看，这瓶子如果真的被打碎，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青绵蹲坐在木桌旁，指尖轻轻敲击着那些沉默的瓶罐，试图从中分辨出哪一只才囚禁着黑龙的怨灵。她歪着头，自言自语地揣测起来："该不会……你其实是赤身**缩在某个小瓶子里？还是根本无形无体，只是一缕青烟，整天在这方寸之地飘来飘去……"
男子闻言大笑："怎么会？你倒是个可爱的女娃娃。我岂是一缕青烟？我的灵魂寄在一个道人体内。"
"道人？"莫非是草苇师？一想到这个名字，青绵脑中就浮现一个猥琐脏老头的形象。看来草苇师与黑龙怨灵果然狼狈为奸，比那狼好不到哪儿去。
"桌上瓶罐这么多，我实在分不清你究竟在哪里。"青绵说着，慵懒地挪到墙角另一边，不再看向那些瓶瓶罐罐，"我有些累了，想先睡一觉。"
奇怪的是，她刚一表示要睡，那男子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再无半分哀求或抱怨，密室中顿时陷入一片沉寂。一个被囚禁了漫长岁月的怨灵，竟能如此沉得住气，毫不急于脱身？如果换作是她被困在这里，恐怕一刻也等待不下去，定会费尽唇舌、想尽办法争取早日逃脱。而他……
夜深了，寒意渐浓。青绵在冰冷的密室地面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爹爹此刻不知急成了什么样子，定是点燃火把，带着全村人漫山遍野地找她。想到父亲焦急如焚、奔走呼号的模样，她便心痛如绞，几乎喘不过气来。
柳青绵啊柳青绵，你当真不孝至极！不在爹爹跟前好好侍奉，偏要不知天高地厚，去掺和什么狼啊龙啊的闲事。如今倒好，真成了瓮中之鳖、任人宰割的羔羊，竟连再见父亲最后一面都成了奢望。
瓶中的黑龙怨灵也实在令人费解，既然心心念念想要脱困而出，为什么又不肯低声下气求她相救？自从她声称要休息之后，他就再没发出半点声息，沉寂得仿佛从未存在过。
青绵本不想主动招惹，据兄长云法所说，这黑龙怨灵绝非善类。
但此刻身陷囹圄，四壁唯有渗入的寒气与她作伴，思家之情蚀骨钻心，她竟只想有个人说说话，哪怕对方是邪祟，是怨灵，也好过独自淹没于这无边的死寂与绝望之中。
青绵辗转难眠，终于起身，悄步凑近那堆沉寂的瓶罐，轻声试探道："你……还醒着吗？"
"当然醒着！"声音几乎立刻响起，竟透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你睡醒了？"
"根本就没睡着。"青绵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
"既然没睡，为什么迟迟不跟本君说话？"黑龙怨灵的声音里竟掺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本君等你好久了！"
"等我？"青绵闻言一怔，心中愈发困惑。
"正是！你刚才说要休息，我怕惊扰你的清梦，就一直强忍着不敢出声。"
听他这么说，青绵心中竟不由得生出一丝感动，这困于瓶中的怨灵，似乎并非她想象中那样全然蛮横凶戾。
"我……我只是心中惦念爹爹，忧心如焚，实在难以入睡。"青绵声音微颤，带着几分哽咽。
"你究竟是怎么得罪了那匹狼？"黑龙的声音里透出几分探究，"按理来说，他不该无缘无故关押一个普通女子，除非……"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似在斟酌。
"除非什么？"青绵心不在焉地随口问道。
"除非……"黑龙犹豫片刻，语出惊人，"你其实是个尼姑？"
青绵心知他已看破玄机。是了，她就是那只命定的绵羊又如何？柳青绵这一世招谁惹谁，凭什么世世轮回都要成为他人口中之食？为什么就不能主宰自己的人生，偏要沦为那恶狼用以压制敌人的工具？
好！既然苍夜处心积虑要借她血脉压制黑龙，她偏不叫他如愿！
这瓶中既是与他势不两立的黑龙怨灵，今天她就要与他结下盟约，逆天改命，为自己争取一个截然不同的生生世世！
"我究竟是谁，想必你已猜到大半。"她声音沉静，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此生此世，我名叫柳青绵，只是个普通行医的女子。"
"柳青绵……绵羊？"黑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的确认。
"随你怎么说。"青绵斩钉截铁道，"但我能救你出来！"
"什么？你竟有这等本事？"黑龙的语气中透出惊诧，却难掩其中一丝蠢动的期待。
"你不是说，需要以绵羊与狼的血共同作用才能解印么？"青绵声音沉静，却字字清晰，"我就是那只'羊'。而进来之前，我刚喝过他的血——喝得不少。身为医者，我敢断定，此刻流淌在我体内的血，正是解除你封印的关键！"
"你喝了那狼的血？天爷！你……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黑龙震惊至极，几乎语无伦次。
"喝他的血，很难么？"青绵唇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讥诮，"我倒觉得，让他忍住不喝我的血，才是难事。"她话音微顿，忽然想起一件要紧事，脱口问道："等等！你既然是'黑龙怨灵'，那被苍夜镇压于己身的'黑龙戾气'，与你又是什么关系？怎么会一个困在狼躯之内，一个囚在这方寸瓶罐之中？"
"你竟然也知道黑龙之事？"黑龙怨灵的声音中透出明显的讶异。
"知道的很少。"青绵语气坚定，"但俗话说，死也要死个明白。我糊里糊涂死了这么多轮回，这一世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好！既然如此，本君就跟你说明白。"黑龙沉吟片刻，声音陡然凝重，"但有个条件——听完这个故事，你需要与本君结下盟约。"
"结盟？"青绵沉默片刻，目光灼灼，"可以。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瓶中幽光流转，似在等待她的下文。
"第一，脱困之后，你不能再做伤天害理之事；第二……"青绵正色道。
"等等，"黑龙忍不住打断，"这听起来分明已是两个条件？"
"那就算作两个！"青绵从善如流，继续往下数，"第二，你不能逼迫我做任何违背良心、伤天害理之事；第三……"
"且慢！"黑龙的声音里透出几分哭笑不得，"究竟是你不会数数，还是我的耳朵出了毛病？"
"第三，"青绵不理会他的调侃，语气坚决，"你要帮我找到百日媚兰的解药，救下林府众人！"
"还有吗？"黑龙似笑非笑地问道。
"暂时就这些，"青绵略一沉吟，"日后想起，再补不迟。"
"看来这第四、第五条……也是早晚的事了。"黑龙幽幽一叹，似无奈，却又含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纵容。
"怎么？莫非觉得我的条件过分了？"青绵挑眉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退让的坚持。
"不过分！一点也不过分！"黑龙的声音陡然高昂，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别说是第四、第五条，就是第四百、五百条，本君也一概答应！谁愿意在这暗无天日的破瓶烂罐里再待上千秋万载！"
"那好！"青绵眸光一凛，声音清越，"你发誓——对天立誓！如有违背，就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好！本君东离在此，以残存龙魂与万古幽冥为证，立此血誓："那声音骤然变得庄严肃穆，仿佛穿透无尽时空，"待封印解除，本君必定只寻该复仇之人复仇，绝不伤及无辜，绝不做伤天害理之事，绝不逼迫你这只小绵羊做任何恶事，并倾尽全力帮你找到百日媚兰的解药！如有违此誓，甘受天道雷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誓约既立，青绵却仍难以安心。这连苍夜都忌惮的黑龙怨灵，她一个凡人如何制约？但话已出口，怎能反悔？
正犹豫间，黑龙怨灵已开始讲述那段尘封往事——关于黑龙、苍夜与绵羊的宿命纠缠。
青绵心想：不如先静心听故事，再想应对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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