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刘启到栗音宫里时，正赶上大皇子温书。屋里地龙烤着，让人舒适地暖洋洋的，刘启刚进内殿就听到刘荣的朗朗背书声，穿着淡青色袍子的小孩坐得端正，端正严肃地板着一张圆润的小脸，倒是像模像样的。
刘启走到他背后一打量，皱起了眉，疑惑问：“你才几岁，就开始看尚书了？”
刘荣吓了一跳，回头看是父皇，连忙行礼。
刘启最近心情不错，也难得有耐心问起刘荣的功课来，看他站着不动，又有点不悦，“怎么？大皇子是没听清朕刚才问的话？”
这对父子交谈一向不多，刘荣对这个父皇倒是好奇和敬畏居多，恭恭敬敬像回答老师的问题一样回答，“回父皇，儿臣也是近日才开始读尚书的，母妃说儿臣已经开蒙了，可以读一些自己喜欢的学问，儿臣就选了这本《尚书》。”
刘启好笑道：“那你为何选这本呢？”，显然不怎么相信他小小年纪看得懂。
“这本书是晁错晁大人曾经学习注解过的，母妃说晁大人品行端立且能文能武是当世少有的大才，儿臣想他的书总是没错的。”刘荣直言道。
刘启看了刘荣一会儿，这才发现真是一段时间不见孩子就见风长，算着刘荣已满了十一岁，现在看已经有了些长大后的模子，有点感到惊讶惊讶，印象里他还是胖嘟嘟的一团，见到他也不叫人就躲在栗音身后，长大了点好像又爱哭，再多的一时也记不起来了。
“坐下吧，”，春陀明白皇帝意思忙给刘荣备好座位，刘启不疾不徐道：“不过学问这事，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还需要持之以恒，一步一个脚印，这《尚书》现在你读还是有点早，还是先读点简单的吧。”
刘荣想说他已经掌握了开蒙的书籍和数算，但看到上方刘启不以为然的样子抿了抿嘴，回了一句“儿臣知道了，谢父皇教诲。”
刘启这才点了点头，父子两一时无话。
春陀看这两人各拿着一卷书看，不说话，哪像父子比外面严厉的夫子和胆怯的学生之间都要来得生疏僵硬，唉，春陀看着刘荣的一张圆润可爱的脸蛋心里叹了口气，别的皇子见到陛下虽然也敬畏居多，但相处久了父子之间撒撒娇说些讨喜轻松的话，这感情不就培养出来了嘛，要说做的最好的还是王夫人生的六皇子每次最得圣心，聪敏之间不乏童真可爱，每次陛下去了都笑呵呵的。
过了一会儿，传来外面殿门开启的声音，接着是一道不疾不徐的脚步身走近，没几息，一人就走进内殿了，来人一身天青色的曲裾，裁剪简单利落，她慢慢走进殿里，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刘启盯着她，慢悠悠地：“栗妃回来了，你们都先下去吧。”
“诺。”
刘荣走到栗音身边唤了一声母妃。
“嗯，你先去温书吧，待会儿我来抽查，快去。”
等只有他们两人了，刘启才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他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这么黏糊你，哪像其他孩子，这性格不够坚强，哪像我们刘家的男儿。”
尤其是说前半句时，语气更是不满。
栗音在他旁边坐下，给两人斟了一杯热茶，听到这话，眉心一皱，“你又不了解他，就给人断言下评，陛下，是不是有点武断了！”
“放肆，你——”，刘启看她真有点动怒了，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又为自己找补，“我看到的就是如此，以小见大。”
栗音看着他摇了摇头，不答。
刘启见她不说话越发来劲，“朕才发现，他长得也不像朕，他就是太像你了，性子太直太拧，这孩子的性子得改，不然以后怎么办大事？”
这话中隐约的暗示换作其他人一定狂喜不止，而栗音却看着没什么触动，趁他说话的功夫已经吃了半个米饼，她的吃相很文雅，慢条斯理，旁若无人。
栗音抬头见他看着她，以为他饿了，伸手拿了一个米糕喂到他嘴边，“尝尝，这是厨房刚做的，热乎的，我新改了配方。知道你喜欢吃甜的。”
刘启吃了一口，入口软糯香甜，口感细腻，确实不错。
栗音看着他笑了笑，“你们喜欢吃甜食这一点倒是挺一脉相承的，我现在都拘着他吃，不然他那牙还没换完，迟早要生病。”
刘启：“你这糕点不错，平时没事可以送些到前朝去。”
“我已经把配方交给御厨了，你想吃什么时候都能吃到。”
刘启盯着她，栗音清澈的大眼睛回视着他，充满疑惑，“你老盯着我干嘛？”她摸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刘启觉得心里一堵，好像自从遇到她后就常给人一拳打到棉花里的感受。
栗音过了一会儿，又问道：“陛下，你是不是接下来打算削吴国了？”
刘启好奇了：“你怎么觉得下一步是吴国呢？”
栗音正在给香炉换香，顺口回：“晁大人自先帝时期就提出削藩了，你们搞的动静那么大，现在人人都知道。开胃菜过了就是真正的大宴了。”
栗音有点疑惑：“不过这计策有点激进，如果吴王反的话，那他带来的麻烦可不小。”
“那你觉得朕不该削藩吗？”
栗音摇摇头，又塞给他一个米糕，把剩下的移到一边，“削藩是千秋功业，老师看得远，就是吴王这个弊端由来已久，如果他反的话，你可选了抗敌的将领？”
刘启迟疑地说：“他也未必反，就怕他联合其他诸侯王一起谋逆，到时候就麻烦了。”
“陛下不用担心，诸侯王之间离心异德，就算他们反了，朝廷也很快可以镇压下去的，削藩是大势，不可逆。”
刘启看了看她，叹了一口气，“就希望祖宗基业别败在我手里就好。”
果然，前元三年春，吴王叛了！而且这次叛乱他联合了其他六国，又勾结匈奴、东越、闽越等国贵族，现正以”请诛晁错，以清君侧“为名义举兵向西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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