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人群熙熙攘攘的长乐巷,是许多达官贵人的府邸所在地。也是封建阶级最汇集之地。
白府在长乐巷巷尾的位置,巷子对面便是一些商贾人家在京城置办的宅子。白知砚的父亲白如山好歹是当朝的礼部尚书,却住着长乐巷之中最偏僻的宅子,可见其廉洁。
白知砚的马车停在了白府门口,此时的她心中很是忐忑。她要面对的是这五年只在书信里交流的父母,兄长嫂子和姨母庶妹。
门房将马车停稳,就听到外面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大小姐舟车劳顿,老妇特来迎接。”
白知砚打开门帘,才发现是一个深色衣着的嬷嬷。不知为何,心中竟是有些失落,她以为她的父母会在门口来接她。虽然她不知真的白知砚,可是那些书信于她而言是那样温暖,那些字字句句都透露出的关爱,她看得明明白白,自然也是从心中把他们当成了家人。
那嬷嬷扶着白知砚下马车,开口道:“老妇是跟在夫人身边的杜嬷嬷。依着规矩,小姐需得先去沐浴焚香,收拾妥帖后去正堂拜见大人与夫人。尚书大人和夫人一早便在正堂等着小姐了。”
而后白知砚被杜嬷嬷引至自己的院子,一座只有扬州那个小院一半大的院子。门匾上是白如山亲手书写的康宁苑。
看着有些局促的康宁苑,白知砚不得不感慨京城果然是天子脚下,寸土寸金。
待自己和苏婉儿收拾好后,已是过去了一个时辰。苏婉儿将一件正红色的苏绣织锦袄子给白知砚换上。
以往白知砚鲜少穿如此正式的衣裳,没想到潇洒恣意的她穿上后,显得整个人都端庄稳重了。
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
杜嬷嬷在前面缓缓的引路,每一步都走在官家女子该走的位置上,一整个规规矩矩。
而白知砚在扬州洒脱惯了,有几次都差点撞在杜嬷嬷身上。
杜嬷嬷慢慢发现白知砚是个健步如飞的性子,便也提快了自己的步伐。
也没走多久,白知砚就走到了正堂。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堂正中端坐主位的就是白知砚的父亲白如山,他一袭深蓝色宽袍,腰背挺直如尺,整个人一动不动,充满了家主的威仪。
白如山身侧的女子身材纤细,双眼含笑,但视线与白知砚相对时,又立马拿起手中的帕子擦着眼泪。
白知砚看着自己的母亲杜素问,眼中也泛起酸涩。
“知砚给父亲,母亲问安。”白知砚跪地向着二人叩头。
白知砚的声音刚落,杜素问整个人就开始颤抖起来,好在白如山用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轻轻安抚才稳定下来。
“母亲。”白知砚又唤了杜素问,声音软糯。
杜素问原想起身扶起跪着的白知砚,但她看了一眼白如山,只得作罢。“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到了京城,身体可有异样?”白如山问。
“回父亲的话,与在扬州时无异。”
“断不可掉以轻心。”白如山又道。
“知砚明白了。”
白如山语毕,空气骤然凝固,方才还充满温情的正堂,此刻鸦雀无声。
白如山眉头微皱:“这一年你就在康宁苑待着,一个月出去一次便好。等肺部彻底适应了京城的环境,再出去玩耍不迟。”
白知砚怎么也没有想到回京城后,面临的第一个困难居然是她被隔离了。
“医士等会儿为你诊脉,你姨娘,兄长那里也不必去了,他们今日自会去康宁苑。”白如山继续说着。
“可是父亲,今天是除夕。”白知砚原本还憧憬着今晚的团圆饭。
“你能在京城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白如山说完这句,起身离开。
白知砚跪在坚硬的石板上,看着白如山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又将乞求的目光放在杜素问身上。
“母亲,知砚不想被困住。”
杜素问这才扶起白知砚:“知砚,你父亲是为你好。”
白知砚看着杜素问哭红的双眼,略带着哀求:“母亲,多几次出去行不行?”
“咱们先去请医士为你诊脉,听听医士怎么说。”
杜素问用手轻轻揉着白知砚的膝盖:“你小时候身子骨弱,细皮嫩肉的,方才跪那么久,不要伤了膝盖才是。”
“无事的,母亲。在扬州时,与百蕊表哥比武也能平风秋色。现在的我身体康健,母亲放宽心。”白知砚挽着杜素问的手,脑袋微微靠在她的肩膀。
杜素问被白知砚亲昵的讨好打动,眼睛弯起好似月牙,但只是片刻又低垂着眼眉。她脑海中浮现出杜百蕊小时候的样子,心中难免会生出哀伤。
白知砚将杜素问的手牢牢牵住:“母亲,待会儿帮我在医士面前说些好话,好不好?”
杜素问微微点头:“嗯。”等这一天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后,却又担心起自己的女儿。但愿七皇子能在这一年里迎娶陈雪里,也不枉知砚失去的这一年自由。
母女二人一路说说笑笑走到康宁苑内的小亭子,一个与白知砚年纪相仿的女子正在亭中摆放糕点。
“奴婢瑶栎见过大小姐。”
白知砚方才见她低头仔细摆弄糕点,猜到她应该就是母亲为她准备的贴身侍从。
“这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苏婉儿。你们一同去里间玩会儿。”白知砚向着瑶栎介绍着苏婉儿。
以后她们二人就是白知砚的左膀右臂,她们的关系好,所有的事情才会顺利,是以白知砚示意苏婉儿多与瑶栎亲近。
“走吧,瑶栎姐姐。”苏婉儿熟络的拉着瑶栎的手,往白知砚房间走去。
一向知礼数的瑶栎还来不及给杜素问行礼,人已经被看着小巧的苏婉儿拉着走远了。
“瑶栎从小就跟着我,是个知礼数,懂进退的机灵孩子。”杜素问拉着白知砚坐在亭中的石凳上。
“母亲安排的,知砚肯定信得过。”白知砚为杜素问斟茶。
康宁苑门口突然站着约莫七八个人,杜素问看向身旁的杜嬷嬷:“去将柳医士迎来。”
杜嬷嬷上前简短说了几句,一个中年男子背着药箱向白知砚走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位中年妇人以及年轻的女子。
“白夫人,白小姐。”说话的是柳医士。
“柳医士,就在亭中为知砚诊脉可行吗?”杜素问有礼的问。
柳医士点了点头,随后开始打开自带的木箱,开始准备。
此时方才站在柳医士身后的中年妇人带着她身后的年轻女子走上前来。
“夫人,我带知月来看看知砚,正巧在路上遇到了兄长。”她恭敬的向杜素问行礼。
白知砚视线落在她们母女身上。
兄长?难道柳医士是白知砚庶母的兄长?
“知砚,还不快来见过柳姨娘。”杜素问温声道。
“知砚,见过柳姨娘。”白知砚向着柳姨娘行礼。
随后年轻女子也温柔的开口:“知月见过夫人,见过姐姐。”
白知砚上前拉着白知月的手,这个妹妹与她通过几次信,以白知砚有限的认知中了解到白知月是一个才情出众温柔善良的女子。今日见到本人后,她身上散发的才女气质确实很吸引人。
“妹妹。”
随后柳医士为白知砚诊脉。
“白小姐肺气亏虚,虽现在没有表现出来症状,但还是需得静养缓图。待肺气补足,再出门方是上策。”柳医士一面说,一面拿起毛笔开始写方子。
“柳医士,你再看看我的舌苔?再诊诊?我气血充足,脉搏平稳有力!”白知砚过往确实是肺虚,她在扬州时,每七日便会有医士来府诊脉,早已久病成医。
此刻,白知砚严重怀疑这个柳医士医术不精。
杜素问打断了白知砚的反问:“知砚!柳医士是你父亲的至交好友,医术更是精湛。”
白知砚看着杜素问一脸严肃,想到肯定是父亲白如山让柳医士乱说的,自己当真要被困在康宁苑一年之久了吗?她微微叹了一口气,看来只得翻墙出去了。
“那每月出府三日,可会对知砚的身体有影响?”杜素问如天籁一般的声音在白知砚耳畔响起。
“应当不妨事,待会儿我与白大人解释。”柳医士已将脉案以及药方写完。
“这个药方白夫人收好,用法待会儿童子与杜嬷嬷一道煎药,禁忌也会告知杜嬷嬷。”柳医士将药方递给杜素问。
“多谢柳医士。”杜素问起身相送。
随着一众人离开康宁苑,方才的热闹又归于寂静。
晚间白知砚与苏婉儿、瑶栎一起用了除夕宴。白府厨房做的味道当真是比不得扬州,白知砚与苏婉儿都没怎么下口。
令白知砚闷闷不乐的除了安静的没有年味的除夕还有一事,就连她的庶母和庶妹都来过康宁苑了,她的亲生哥哥居然没有来看过她。
在一阵阵欢闹的爆竹声中,康宁苑的门被敲响。
白知砚满怀期待的打开房门,来人却是那个温柔的妹妹的侍女小葵。
“大小姐,二小姐说怕你寂寥,送了些书籍过来。”小葵将手中的一堆书递给瑶栎,转身准备离开。
可又想起白知月交待的话,又开口说道:“二小姐还说,希望大小姐新岁吉吉利利,百事都如意。”小葵笑得灿烂。
“小葵你要不进去待会儿,我亦有礼物劳烦你代为转交。”白知砚示意苏婉儿去拿早就该白知月准备好的见面礼,早间因为柳医士的话,她一时忘记拿出了。
小葵摆了摆手:“大小姐,不行的!老爷说了,我们身上的寒气对大小姐不好,所有府中人士,皆不可将寒气过给大小姐。我方才是不知道大小姐会来敲门,若是知晓定然不敢的。今日跟着柳医士来康宁苑,人数太多,已经被老爷责罚了。”
白知砚面色微沉,除夕夜为了这点细枝末节的小事就责罚下人,这父亲不像以往信中那般慈爱啊?到底是哪里出错了?以后自己肆意散漫的日子还会有吗?
苏婉儿将白知砚早就准备好的一对扬州时兴的珍珠耳坠,以及稀少珍贵的徽墨交给小葵。
“小葵,请你代我转告,祝知月除夕快乐,永远快乐。”
关上门后,白知从瑶栎手中接过白知月给她准备的见面礼。
是几本厚重的话本,她走了几步后,话本中掉出三个红纸包起的爆竹。
白知砚捡起爆竹,站在原地看了许久,随后嘴角带笑,脚步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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