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的天气很奇怪,前几日还是遮天蔽日的沙尘,今日就开始落雪。
庄严肃穆的太和殿外,汉白玉栏杆上堆起一层薄薄的雪。
今日是娄和羡年节过后的第一次当差,大雪纷纷而下,他和那些御前侍卫站在太和殿门口,即使冻得双脚生疼也不敢挪步。
太和殿内像是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直到听到陶瓷物件掉落的声音,四周才又恢复了太和殿本该有的肃穆。
娄和羡心中了然,定是为了立太子一事。
才过完年,这些大臣难道就不想过一个安稳之年吗?
皇帝面无表情的走了出门,脸上看不出喜怒。
可是,他的脚步却是带着怒气的。
娄和羡作为侍卫,跟在掌事太监高昌后,和皇帝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高昌原本准备了仪仗,皇帝却是两手一挥,大步朝着御花园走去。
一众人随着皇帝走到了御花园,皇帝却是突然停在了一条小溪旁,他似是要和高昌说些什么,可是一转头视线却落在了娄和羡身上。
皇帝应当是想起娄和羡是章行瑜向他请旨一同前往扬州的那人,于是示意娄和羡走到跟前。
高昌微微抬起视线,看了一眼皇帝后,立刻会意,带着一众侍卫退到了九米之外。
娄和羡现时心潮澎湃,喉间有些发烫。
他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
“你是齐海生的那个孙女婿?老七的挚友?”皇帝审视着眼前这个长相俊美的男子。
娄和羡扑通跪在地上,:“回圣上的话,奴才正是。”
皇帝看着他,想到齐海生是立嫡的拥护者,眼前这个孙女婿却是老七的挚友,一个家里面有两个派别,当真是有趣。
“你说,谁当太子?”
这一问,着实是太意外,娄和羡此时颤颤巍巍的磕头,声音紧绷如弦,只从口中吐出四个字:“奴才惶恐。”
娄和羡只是一个三等侍卫,立太子一事,事关国本,他可不能随便回答,说错一个字都会掉脑袋。
皇帝冷哼一声:“扬州的那个案子,是你查的吧。”
娄和羡豁然抬头,希望能从皇帝此时的表情里解读出点什么。然而天子容颜岂会将表情外露?娄和羡此时还是不敢多说一字。
皇帝见娄和羡如此谨慎,又缓缓开口:“你把功劳都给了老九,为何那天不在我面前求个一官半职?”
娄和羡只要了赏银,是他经过深思熟虑的。他当然知道如果那天在皇帝面前求个一官半职,皇帝定是会给的。可是,所求的官职却是个讲究的,不能太高,又不能太低。还不如等一个今天这般露脸的机会,显得他并不在乎功利,更能在皇帝心中留下印象。
见娄和羡还是闷闷地跪在地上不出声,皇帝没了方才突然冒出的兴致。
“朕话都说到这儿了。你说,谁当太子?”皇帝明显是在提醒娄和羡,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
“回圣上的话,奴才这些小心思,果然是逃不开圣上的法眼。奴才有一愚见。”娄和羡埋着头,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讲!”
皇帝示意他站起身,亦是示意他可以说了,且免他之罪。
娄和羡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奴才身份低微,从未想过妄议立太子一事。然奴才时常跟在圣上身后,圣上夙兴夜寐,殚精竭虑。奴才亦是人,亦会生出为圣上分忧的心思,奴才日夜忧思,幸得一计。”
皇帝眉眼这才舒展开来:“你继续说。”
娄和羡见皇帝语气已不似方才那样生气,便又徐徐开口:“启禀圣上,诸位殿下皆是人中龙凤。大皇子监国期间,整饬吏治,使得圣上西征无后顾之忧,实乃国之柱石。二皇子虽然身有小憾,然时常研读典籍已补己身,更兼嫡子之尊,德行昭昭。四皇子醉心大道,心怀民生。六皇子仁善恭谨,勤勉守礼。七皇子是奴才好友,奴才不应评判。九皇子历经磨难,游历归来,早已脱胎换骨。诸位殿下各有所长,实乃圣上教导有方。奴才这个白丁都无法选出,更何况是日夜为国操劳的圣上?”
皇帝见娄和羡将符合立太子的年纪的皇子都夸了一遍,以为娄和羡是个阿谀奉承之辈,正欲抬脚离开,却听娄和羡稍微提高了音调,语速有些迫切。
“将立太子的文书写好,放在太和殿顶上,便可封住朝堂上的悠悠之口。若是太子不和圣上心意,圣上亦可暗中随时换去,反正无人知道那份文书里到底写的是哪位皇子。”
皇帝瞳孔微颤,眼底漫开一抹不易察觉的光亮。随后对着此时跪在地上,连说话都不敢抬头的娄和羡说道:“小滑头!”
娄和羡这才抬头回以皇帝一记死里逃生的微笑。
“圣上谬赞。”
“那你说说扬州一案?”皇帝并没有回答娄和羡方才的提议,而是转头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娄和羡心中大石刚刚落地,又迎来新的问题。
“扬州一案,现在交由九皇子审理,奴才不敢妄言。”娄和羡又重重的磕了个头。
皇帝似乎看穿了眼前这个少年的心思,把娄和羡叫到小溪旁边。
娄和羡跪在小溪边,看着皇帝手拿出一条竹竿,在清水之中搅合,清水立马浑浊。
“你是个聪明人,赐给你。”皇帝笑着将手中的竹竿交到了娄和羡手中,而后笑着离开。
娄和羡跪在原地,看着手中的竹竿,长舒一口气。
这竹竿似乎有千金重,他拿起太费力气。
此刻的他,明白自己已经入职户部,未来可以走的很远。
当天回到家中,娄和羡便接到了宫里的圣旨,他升任户部郎中,协理扬州一案。虽然官职不大,但协助九皇子章行云办理扬州一案,便是给了娄和羡很大的权力。
娄和羡也深知,办好扬州一案是皇帝对他的考验。
今日虎口脱险的娄和羡心情极好,他提笔给白知砚写下笺帖,二月初二邀白知砚去他在京城郊外新开的汇通楼小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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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是到了二月初二,扬州的汇通楼外,梧桐树已发了新芽。
而京城的汇通楼外,却是一片萧条。
娄和羡早就和白知砚商量过,他要在京城开汇通楼。担心京城的关系错综复杂,便没有邀请白知砚入股。
今日,是白知砚出府的第一天。
白知砚一面选着今日的簪花,一面和苏婉儿吐槽京城的冷淡和无趣。
瑶栎在屋内也收拾着自己,自家小姐的第一次出门,她是一定要去的!
哪知才出了长乐巷,瑶栎就被白知砚叫下了马车。
白知砚说想尝尝亭香食府的鲥鱼,还交给瑶栎一袋银子,说是顺便打些好酒。亭香食府的鲥鱼是出了名的美味,当天去排队,至少要三个时辰才能做出来。
“小姐是不放心我吗?”瑶栎坐在马车木板上,撩起帘子。
“不是!”白知砚一口否决。“你先去排队,我与婉儿见完友人就来找你。”
“小姐今日是去见谁?连马夫都不要,只要婉儿驾马车?”瑶栎还是不放心。
“不会七皇子吧?”
白知砚今日只是去找娄和羡而已,不带瑶栎,是因为她与婉儿等会儿可能会去国子监看看,这件事她还不想瑶栎现在就知道。
“绝对不会!”白知砚举起手,对天发誓。
白知砚又解释道:“是娄大人。”
“真的,瑶栎姐姐。”苏婉儿帮着白知砚搭腔。
“那,小姐,我先去排位置。”瑶栎极不情愿的下了马车。
随后又站在马车旁,问苏婉儿:“你能找到路吗?”
婉儿得意笑道:“瑶栎姐姐,放心!”
白知砚与苏婉儿一路颠颠簸簸的来到了位于郊外的汇通楼。
汇通楼原定是明日开业,今日娄和羡邀约,是怕明日来往之人太多,发现了白知砚又在私下和七皇子聚会。
伙计们都还在擦拭着灰尘,整理着摆件。繁忙又充实的景象,使得白知砚心情大好。
忙起来好呀!忙起来至少证明有事可做!
接待白知砚的是一位十七八岁,与白知砚年龄相当的少年。那少年一双水灵灵的丹凤眼,很是机灵。
“小的何丹全,在此恭候白小姐。小姐以后唤我‘何全’或是‘大全’便是。”他恭敬的指引白知砚走后面隐蔽的楼梯。
“多谢。”白知砚回礼。
白知砚走的楼道在自己看来,可以看到每一层的布置,但真到了每一层,却发现不了还有这个隐藏的楼道。
一路缓慢上楼,白知砚观察着娄和羡设计的汇通楼,居然比扬州的汇通楼多了一层。
何丹全立刻就看出了白知砚心中的疑惑,便温声说道:“白小姐,我家大人体恤进京赶考的学子,便在第三层设置了住间,届时会便宜租给那些苦寒学子。第四层仍然同扬州的相同,用于爱书之人温书。第五层是我家大人设置的会客之地。”
现下白知砚已经走到了第五层,何丹全将她引至解语堂便退了出来,顺便将白知砚身后的苏婉儿也留在了屋外。
此刻在屋外的还有章行瑜的随从庆好。庆好同何丹全皆是北方人,看起来很是魁梧。可怜的苏婉儿,一米五几,弱小的个子,夹在两个彪形大汉中间。
何丹全见苏婉儿是个体型娇小之人,不忍再让婉儿站在二人中间。
“婉儿姑娘站这边,这边累了可以靠一靠身后的柱子。”
而屋内的白知砚在摘下帷帽后,一时没有适应外界的光线,微皱着眉头。
待适应后,眉头皱的更紧。
眼前端正坐着的不是章行瑜又是何人?
方才她才与瑶栎信誓旦旦的说不是去见章行瑜,这下好了,章行瑜就在自己面前。
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到,今日见面就会被定性成白知砚私会七皇子,届时不知她会不会被京城的唾沫淹死?
她在心中骂着娄和羡:笺帖里故意没说章行瑜也要来,当真是要对她赶尽杀绝啊!
然而不开心也只是一瞬,白知砚快速收起情绪,语调轻松:“七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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