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云密布,天低云暗。
太阳被云雾遮挡了起来,这层、不,应该说这一片云似是墨汁涂抹出来的一般,或浅或淡。浅的地方,像是用纸巾揩拭了大部分墨汁;深的地方,则是迟了几步,被纸面似的天空缠在原地,向四周扩散微妙的涟漪。深秋的风,吹不动这一层乌云,街道金黄的枫叶,也落不进这座球场。因天气的缘故,眼中的世界裹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纱。
明治神宫棒球场,被灰纱囚禁在此处。
瑠奈坐在三垒侧前排,双手捧着热茶,啜饮着。
东京的十一月显然冷了起来,特别是早上,温度只有个位数。她看了天气预报,临出门前带了雨衣和伞,衣服多套了件毛衣,录像机也做了防水准备。她将袖子揪到虎口处,腾出一只手来,撰写记分册。
许是天气凉了,身侧应援区的加油助威远不如夏季那么激烈。但在瑠奈看来,应该是另一种原因。
青道,师出不利。
瑠奈将热茶放到脚边,翻阅着腿上的记分册,她在上面写道:
十一月七日,秋季大会决赛,市大三VS青道。
市大三先攻,青道后攻。
双方选手如下所示:
青道:
投手——丹波光一郎(第九棒)
捕手——御幸一也(第六棒)
一垒手——结城哲也(第四棒)
二垒手——小凑亮介(第二棒)
三垒手——增子透(第五棒)
游击手——仓持洋一(第一棒)
左外野手——坂井一郎(第七棒)
中外野手——伊佐敷纯(第三棒)
右外野手——白州健二郎(第八棒)
市大三:
投手——真中要(第九棒)
捕手——高见晃人(第六棒)
一垒手——星田守(第五棒)
二垒手——平川贵弘(第一棒)
三垒手——大前隆广(第四棒)
游击手——安达弘树(第七棒)
左外野手——大岛(第二棒)
中外野手——宫川辉(第三棒)
右外野手——桧山(第八棒)
瑠奈简单回顾了一下这次比赛的基本信息,她浅浅扫过自己为前两局记录的赛况,一言蔽之,是外界看来平淡无波、但暗流涌动的投手赛。双方都没能从对方手里拿到切实的一分,虽有人上垒,但也因对方投手的优异表现而被留在场上罚站,无处可用。
因为是决赛,双方都派出了王牌作为先发选手。瑠奈最先关注的定然是丹波光一郎,他一上场,表情就会变得严肃可怕,甚至有些僵硬。但许是准备充分良久,他表情放松,动作也轻快了些。尚未得分的两局,对他并无太大影响。瑠奈也并不着急,比赛也才刚开始,一切尚未落定。
但,谁也没想到。
“锵!”
第三局上半,两出一、二垒有人,第四棒击球员大前隆广一记三分本垒打。强而有力的挥棒,轰碎了平静的冰面,亲手打开了闸门,放出了汹涌波涛,淹没了青道所有人。
瑠奈望着漆黑的电子屏,上面闪烁着刺目的白色数字。
市大三对青道,3比0。
这深秋风雨,来势汹汹啊。
第三局下,青道的第八棒白州健二郎跑上了左打席。
他腋下夹着球棒,远眺整个球场。今天天气并不好,阴风阵阵,夹着些潮湿的味道。白州健二郎用球棒点了下本垒板,他想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下雨了。球棒高高举起,钉鞋碾进地面,白州绷紧着下颌,面对市大三的虎视眈眈,他飞快地扫向板凳席前的片冈教练,等候他的指令。
放在不久前,这些锐利到刺痛他肌肤的视线,会使白州胆战心惊。但如今,白州有些习惯了,就算头上顶着三分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也能冷静地寻求教练的指示。
他含了口气,团在口腔,由鼻腔呼出。
白州健二郎希望自己不是故作冷静。
无论是真的冷静,还是停留于表面的冷静。片冈教练在心里都给予了一定的认可,只要上了场,选手再怎么看起来沉着,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会掀起波涛。重要的是不要被心的混沌所牵引,盲目追分。
片冈教练喜怒不形于色,他做了一连串动作向白州下达打击指令,最后收束指令的是他抚摸帽檐的动作,以及墨镜后面,坚定又深邃的眼。
而这些被旁边的御幸一也看在眼里,他边喝水边喟叹,不愧是拒绝了职棒的教练,面对当头一棒的三分炮,丝毫不畏惧,下达积极进攻的指令。就连御幸自己也很难说不在意,可比赛就应该如此,越有挑战性,反而越使人摩拳擦掌。
御幸面无表情地捏紧纸杯,丢进垃圾桶里。
重新转身,回望打击席上的白州健二郎。
他正抚摸头盔帽檐,以示自己收到指令。白州健二郎攥紧球棒,盯着投手丘上的投手真中要。
积极进攻,无非是瞄准好球罢了。
市大三的王牌投手,会投什么球?
真中要甩掉手上的防滑粉,冷风从衣领飕飕地吹了进来,空气中的潮湿拖着雪白粉末向下沉淀。看清捕手高见晃人的指示后,他轻微颔首。
肩上背着三分,想从青道手中守住这半局,任务不轻。
但是——
真中要抬腿向前迈步,卯足了劲挥动手臂,球似一柄光剑飞驰本垒区。
此刻投球,可比开局轻松多了。
“咻!”
球留下飞过的声音,动摇了白州健二郎手中的球棒,但他选择放过这一球。
边角直球,大概率是坏球。
裁判给出了不同的答案:“Stirke!”
是抢进好球区的边角直球!?
白州健二郎紧张地眯起眼来,他回看了下捕手手套停留过的位置,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位裁判对于边角球的判定,比较宽松。
瑠奈也发现了这个现象,她曾经教过梅本幸子如何判定好坏球。除开规则上指定的好球带外,最方便的还是看裁判的手势。但裁判也是人,是人就会存在视角上的差别。不同的裁判,对于边角球可能有不同的判定。
今天这位主审对边角球表现得有些宽容。这不是一件坏事,但也谈不上一件好事。至少放到现在,对白州而言,想要将外角球拉出强而有力的拉打,还是为难了些。
“……”白州健二郎重新站好,举着球棒。继续追究第一球的判定已经无济于事了,他正等着真中要的第二球,一定要挥出去!
市大三的捕手高见晃人正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才利用边角直球抢好球数。他抬起手套,微微靠近白州的方向,向真中要打着手势。
第二球就选这个吧。
真中要理解了他的意思,顺势挥动手臂,一颗雪白的棒球从投手丘上飞出,在阴云天里滑出锐利的轨迹。
是滑球!
白州健二郎睁大了眼睛,这次他可不会看错了。双臂肌肉骤然收紧,攥紧球棒,调动浑身力气,将球棒向下旋转,挥棒破空之声层层扩开,直到清冽的击球声盖过了所有人的耳朵。
“锵!”
球被白州健二郎打了出去。
瑠奈抬起帽檐,那一球直直地砸向界外的拦网。
原本舒展的眉头紧皱起来。
打成了界外球。
她垂眼看向白州健二郎,现在二好球了,进攻再怎么积极,也要谨慎点。瑠奈继而看向真中要,现在球数对市大三有利,在优先拿到出局数的情况下,市大三最有可能就是引诱白州出棒。
捕手高见晃人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里,见是界外球又安心了下来。他瞥了眼白州,和他一样是年级,才第二个打席就抓准了真中要滑球的时机,还打出了这么远。虽说是界外球,但接下来再投滑球可能就危险了。
再投直球?继续边角抢好球估计会被看穿,正中直球是不可能的了。
“哼。”捕手高见晃人自信一笑,看向真中要。
这种时候,就是要投决胜球啊。
真中要扶着帽檐,因为是阴天,阳光并不强烈。他猜没多久就要下雨了吧,如果是濛濛细雨还好,要是变成倾盆大雨就糟糕了。
他捡起投手丘上的防滑粉,掂了掂,再放下。
看向白州健二郎,目光如炬。
白州健二郎放缓了呼吸。
第三球。
是好球,还是坏球?
该打,还是不该打?
他紧张地眯起眼来,目光聚焦在那颗疾驰而来的棒球之上。
裹挟着球的风声愈发靠近,白州健二郎猛吸一口气,将力量蓄积起来。当球在视野中放大到逐渐清晰的那一刻,电光火石间,他判断——
——是直球!
这一想法从眼睛直传大脑中枢,连接他四肢脉络,旋转腰部,将蓄积起来力量调动至上半身,传至手臂,白州健二郎心无杂念,这一球,他一定能打中!
一滴雨落到了瑠奈的脸颊上。
她朝上一看,灰暗的天空落着雨滴淅淅沥沥。
下雨了。
白州健二郎深呼吸一口气,他回头向后看。本以为能打中的球,什么都没留给他,只有落入手套的沉闷声响。
“……Strike!”裁判反应了过来,宣判了结局。
白州健二郎被三振下场。
下场后,白州健二郎放下头盔和球棒,坐到御幸一也身边,他说:“那不是直球。”
声线平稳,但藏着几丝被秋意煞寒了的冷。
“啊,是的。”御幸看向白州健二郎,“那也是滑球。”
正要路过的仓持停顿了一下,他将要前往打击等候区。丹波光一郎之后,就是他的打席了。
御幸双手托着下巴:“是高速滑球。”
瑠奈换上雨衣,记分册也纳入透明雨衣之内。她坐得太靠前了,没办法被顶棚遮盖,人连带机器暴露在雨中。
本就灰蒙蒙的世界,因着斜雨又蒙上一层淡淡的白雾。
使白州健二郎出局的第三球,瑠奈在摄像机里看得一清二楚。
高速滑球类似于直球的轨迹和速度,在进入本垒区后,发生了极其微妙的横向偏移,使白州健二郎挥棒落空。
在第一球的直球,第二球的滑球后,第三球的高速滑球处于二者之间,确实很容易让击球员掉以轻心,误以为是直球而挥棒。
瑠奈还记得今年八月和市大三的练习赛时,真中要还没有高速滑球。
估计是这段时间学会的,看来市大三也在这段时间成长了。
瑠奈向下拉扯雨衣的兜帽,目光重新投向球场。
现在是丹波光一郎的打席。就算是当年同一所国中的好友,真中要没有手下留情,反而变本加厉,直接三球三振,拿下了第三局下的第二个出局数。
棒序回到第一棒,仓持洋一在一片朦胧雨意中,踏出打击准备区。
因为下雨,仓持上场前给球棒喷了一层止滑剂。雨淋在球棒上,容易让球打滑。他扶着打击头盔,淋着细雨站上了左打击席位。最先打湿的是仓持的肩头,他举起球棒在雨中摇晃,其次是向前迈出的前腿裤管,护腿只能保护他的小腿,但无法遮挡他的大腿,几点雨水滴在白色球服上,缓缓洇开。
细雨比不上夏天的大汗淋漓,仓持觉得对他没什么影响。
他目光从灰暗的天际移开,落到眼前的投手真中要上。
从御幸那里听来的高速滑球,虚幻的球影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不知为何竟与眼前的球重合在了一起,望着棒球飞速破开雨雾,仓持眉头下压,用力挥棒!
虽在板凳席没能看清楚,但对付这种球的话,棒头应该再向下一点对吧!
“锵——”
激烈的击球声取代了微弱的雨声,不过一瞬,压着球棒的力量被仓持直接带了出去,重返灰暗的雨雾。
瑠奈抬高眉毛,追着棒球的轨迹,目光融入这墨水化开般的球场世界中。
球自离棒后,低空飞跃大半内野。许是下雨降了球速,球坠入了内野的中央地带,溅起似有若无的泥点,并借力向前弹跳。市大三的一垒手星田守见球落地,就火速冲了回去,脚踩一垒包,手套摆在胸前。
忽然,一阵疾风掠过他身后,带着比雨滴滑入衣服还要冷的凉意。
星田守错愕回头。
不知何时,仓持洋一已经跑过了一垒包。星田守看着他摘着打击手套,不紧不慢地回到这里,踩着一垒包。
他睁圆了眼睛,好快!
就算曾见过仓持洋一的速度,但再体会一次,还是觉得他速度快到有些恐怖了。星田守咬牙退到原来的防守位置,死死地盯着仓持洋一,他还不信了,他们杀不到仓持洋一。
仓持将打击手套交给跑垒员,虽然他很想酷酷地说一句“高速滑球不过如此”但要他再打一次的话,估计不太可能像这样成功。
他清楚自己这一击,多少有点运气在里面。
现在就看自己能不能将运气牢牢地锁在手里了。
因为下雨,瑠奈身边的观众都打起了伞,隔壁应援区的同学也被发了雨衣,但如果雨势变大了的话,他们可能就要被遣返送回学校。但这些和瑠奈没多大关系,她抖掉雨衣上的水,将左手从塑料袖管里缩了回去,徒留一只干瘪的袖管在外头。
她拿着笔记下仓持洋一这漂亮的一击。对于这一击,瑠奈还是有些惊喜的,如果没下雨的话,肯定是漂亮的平飞球,估计还会越过防守线直达外野区,仓持甚至能上二垒。
但是……
“哒哒哒——”
瑠奈听着雨声,雨滴正敲打着旁人的伞面。她看向明治神宫棒球场的内野区,艳阳天时的红土地因雨水细密,颜色逐渐加深,近似于黑的暗红色。
与其说是担心,倒不如说是另一种可能性因天气而导致概率得到了提升。
要想将运气掌握在手里的话,那一定、一定、一定要细细地观察周围。
运气是比水还要易逝,比空气还要虚无的存在。
仓持低伏着身子,眼神时不时瞥向走上打击席的小凑亮介。现在两出一垒有人,盗垒是必须的,但问题在于时机。
这时,他身后的跑垒指导员木岛澪拍了拍仓持的肩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仓持有些意外,这个时候打带跑?
他看向小凑亮介,发现对方扬起笑容,扶着打击头盔的帽檐,两眼弯弯似在嘲讽:不敢了?
仓持双手撑在膝盖上,眼神牢牢锁定二垒包。
啊哈哈,这有什么不敢的?他可是青道的“盗垒之神”啊!
仓持洋一亦步亦趋地远离一垒,等待时机,伺机而动。相应地,小凑亮介将球棒横在胸前,作短打状。
而这一幕被瑠奈收入眼底,她眸光流转,心念浮起——他们这是要打带跑啊。
瑠奈低头看向记分册,微微蹙眉。现在两出一垒有人,这个时候执行打带跑战术,先不说收益,光说风险就很大了。无论仓持洋一有没有进垒,一旦小凑亮介被抓住,市大三就拿下了第三个出局数,这会浪费仓持的上垒。
她看向下方的打击准备区,蹲在那里的是伊佐敷纯。连同他一起考虑进去的话,如果战术执行成功,凭他的长打最少能回来一分。
然而她转念一想,普通的打带跑战术固然风险显著,但如果配合假触真打,似乎又多了几分可行性。而这种可行性所依赖的,不仅是假触真打诱骗防守前趋,更在于选手的个人能力。
正因为击球员是技巧高超的小凑亮介,跑垒员是速度出众的仓持洋一,所以才有了敢于冒险的资本。
瑠奈已经瞥见了市大三的防守前趋,内野手们纷纷向内挪了两三步。估计是想着抓住机会,拿下小凑亮介这个出局数吧,就算知道有可能是假触真打,也觉得自己来得及回防。
确实如此,一垒手星田守并不认为这是自大,而是他们市大三有这样的防守能力。更何况,他们也没有掉以轻心,一见到仓持轻微的离垒动作,星田守马上回到一垒包进行防守,只要投手牵制,他就有可能杀掉仓持。
不过,仓持离垒的动作并不大,没能引起市大三投捕的注意。市大三的投手真中要是右投,背对着一垒,视野受阻看不到仓持的动作。星田守“啧”了句,那个持短棒的击球员还是左打,虽说身形小巧,但在一定程度上,也会阻碍捕手的视野。
但他很清楚,仓持进不进垒都无所谓,只要杀掉小凑亮介就行了。
一垒手星田守的目光缠绕在小凑亮介的球棒上。
现在,身为防守方的市大三所有人都盯着小凑亮介的球棒,他们每个人都知道,第三个出局数即将唾手可得。
小凑亮介勾唇一笑,身为击球员时,他的眼里除了投手,就是己方的跑垒员了。
此刻,仓持的脸隐匿于打击头盔之中,一双眼亮得出奇,暗色的瞳孔倒映出投手丘上投手的动作来。
握球,合手,抬腿,迈脚——冲!
仓持如离弦之箭从原地弹射出去,钉鞋用力踩踏泥土的声音,惊起水滴点点。
真中要还来不及惊讶,因为在球飞出他指尖的那一刻,原本手执短棒的小凑亮介,竟然笑着换成了正常打击姿势,轻松恣意地将球给打了出去,漂亮的一记地滚球,打穿了前趋的内野防守线。
瑠奈握紧了自动铅笔,她目光急匆匆赶向二垒附近,聚焦在即将滑垒铲向二垒包的仓持身上。
仓持在跑垒时可没有向后看的习惯,因为疾驰,原本温柔的雨滴变得狂风骤雨起来,噼里啪啦地打在脸上。
他侧身倾斜,左手撑地,自然而然借力滑向二垒。
那一瞬间,仓持的眼中世界是陡峭颠簸的,是灰暗荫翳的,也是细雨丝丝的。他目光所及之处是逐渐汇集雨滴形成水洼的内野土地,那被踩得满是泥泞的二垒包,还有那双能感受到湿意的钉鞋。
只要钉鞋踩到垒包就行了,这个对仓持来说很容易。
然而本该停在垒包处的钉鞋,竟然滑了过去。就像骑着自行车走下坡路,按不动刹车一样。整个世界在不受控制地飞速滑行。
不对!
仓持猛地回头,向垒包伸出了手。
滑行的速度很快,能反应的时间不过一秒,仓持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伸直了手臂,就连指尖也痛苦地向前伸长,脑海中什么也没想到,只有那一块垒包。
一定要碰到!
一定要碰到!
一定要碰到!
“Out!”
雨,淅淅沥沥。
仓持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起来的,好像是被人扶起来的吧。球衣又脏又湿了大半,鞋也湿了,走起路来能感受鞋袜间水的挤压,吱呀吱呀,他分不清是水的挤压,还是鞋底钉子碾着土地。
他脸上淌着雨和汗,今天温度偏低有雨有风,应该会冷,但身体却热烘烘的。仓持嘴唇抿得紧,他离三垒侧的板凳席偏远,得跑回去。
快点回去,要攻守交换了。他如此想着,不由加快了脚步。
仓持洋一怎么能失魂落魄?
所以他回去不能低着头,得抬起头。
抬起头来吧,他对自己这么说。
可是风太沉,雨太重,呼吸往下坠。
他只能缓而慢地抬起了头,本以为最先看见的是队友的脸庞,却意外撞进了一道炽热的目光中。
目光来自三垒侧最前排的观众席,从仓持上场起就锁定在他身上,鲜少离去。
只要他抬头就能看见。
很简单,轻轻地抬起下颌,掀起眼皮就能看到——
“……瑠奈。”
千反田瑠奈就坐在灰色的阴雨天里,披着透明雨衣,风轻轻刮着她的额发,雨丝浸湿了她的裤脚。她扯着雨衣的领口,沉静地望着仓持洋一,紫宝石般的眼闪着湿润的光芒。
“洋一君……呵呵”
她藏在透明雨衣下的右手,抓住右边干瘪的袖管根部。
仓持感觉有点不对劲。
瑠奈面无表情地疯狂晃动着透明布条似的袖管向仓持……打着招呼?
那速度比龙卷风还要快,仓持觉得她脸上写满了骂人的话,有点难看,还是快点回去换一双干净的鞋袜。
市大三选手名字并非捏造,全名出自公式书;非全名出自原作动画,大概是31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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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黑云荫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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