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瑞玉正想再狡辩几句，余光看到有戴着厨师帽的员工下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穿套装的女生，想着这就应该是来验货的人，忙挺直身板往前走了几步。
“您好，我们是长留村的菜农，过来送菜。”
“打开看看吧。”
菜筐已经都提前搬下来了，陈瑞玉引着人过去，高个厨师先掰开了一个番茄。红皮裂开的瞬间，汁水四溢，沙瓤绿籽。
“汁水挺足的。”
陈瑞玉在一旁介绍，“对的，我们用的是本地沙瓤种苗，优点是口感酸甜味道正，生吃煮汤都可以，也很容易炒出沙。缺点就是不耐运输、也不耐放，所以现在种植这个品种的比较少。”
林大厨递了一半给身后的秦雪轻，秦雪轻尝了一口说道：“很像小时候吃的番茄，味道比较浓郁。你是陈瑞玉吧？我叫秦雪轻，是酒店餐饮部的负责人，也是加你微信和你联系的，这位是我们的厨师长林师傅。”
“林大厨好，雪轻好，我是陈瑞玉，这位是我的合作人宋绮珍。”
趁着林大厨验货的空档，秦雪轻玩笑道：“你们两位是合伙人啊？真不容易，这么漂亮这么年轻的菜农可不多见。”
陈瑞玉嘿嘿一笑，谦虚的说：“我们也就是瞎琢磨。”
双方客套了几句，林大厨说话了，“番茄还好，茄子有些擦伤，需要切开几个看看里面瓤老不老。还有这些青红椒，上面粘了泥土，叶菜也是。”
“没事，车上有刀的，我去拿。”
陈瑞玉拿来了刀，一边切茄子一边解释道：“我们那昨天刮了大风，蔬菜有部分倒伏，上面就粘了些泥土。但是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用，也没敢过水清洗，这菜都摘的嫩，过水后就不耐存放了。”
县城距离长留村也不过三四十公里，林大厨也从短视频上看到了一些大风过后的场景，他本以为陈瑞玉会遮掩一些，没想到她这么坦诚。
“没事，只是我们清洗上要费些功夫，价格上陈老板能不能优惠一点？”
陈瑞玉下意识看向宋绮珍，用表情问她这是确定要收她的菜了？宋绮珍笑着点头跟她确认。
“没问题的林大厨，价格好商量，在原先报价上给您打个八八折，祝酒店生意兴隆！那我回去就按照今天秦经理发的订单量，把剩下的货送过来？”
个子小小的姑娘表情很灵动，林大厨喜欢这样有朝气的年轻人，也笑着冲她点了点头，“这次大风对你造成的损失大吗？菜秧上剩得果子还多吗？”
“损失还没空统计，果子还有的，也没有全瘫痪。”
“那就好，年轻人心态不错，好好种地，总有雨过天晴的时候。”毕竟现在年轻人回来种地的太少了，而且他看面前的两位女孩子，也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
陈瑞玉没想到林大厨会鼓励她，毕竟他看上去是位很严肃的老头，“谢谢林大厨，我会坚持的。”
宋绮珍瞅了个空档，从前面拿出了一筐青番茄，“林大厨，我之前吃过一道青番茄炒青红椒，口味还不错，这筐青番茄送给你，您看看能不能用？”
“你是南方人吧？”林大厨知道这道菜。
宋绮珍笑着点了点头，林大厨收下了，并说回去试试。
风雨过后，来酒店歇脚的游客多了起来，两位也都很忙，再次确认订单后就让她们回去了。
二人先去张灵火锅店取了羊，店里的员工贴心的用锡纸将羊给她包了起来，以防沾染的车上都是膻味。回去的路上两人心情都很好，商量着回去羊肉怎么吃。
葛素英集市结束后就回了地里，和大家伙一起摘辣椒，女儿已经提前打了电话回来，说酒店的订单成了。
她一颗心终于不再那么揪着了，拉着吴秀敏的手一直道谢。
“老吴啊，你这次可帮我家大忙了。”
吴秀敏摆了摆手，道：“你这女人说这话就见外了，咱俩是多少年的姐妹了？”
陈瑞玉到了地头儿，下了车就大声宣布今晚有大餐：“舅舅，这只羊就交给你了。”
吴振中拎着羊腿掂了掂，忍不住叨唠：“你买这么大羊干什么？咱们也吃不完。”
“还有一帮孩子呢，放心能吃完的，这么多人。再说今天也收拾不好，明天你们还得过来帮忙呢，您今天照着一半做就行。”
“那就烤两个羊腿，留点骨头炖汤，加点白萝卜去去火气，我一会儿忙完先把烤的给腌上。”
众人都听的流口水，七嘴八舌的提意见。
“多放点辣子。”
“不行，绮珍不能吃辣。”
“哦哦，那少放点。”
“我没事的嬢嬢们，我可以吃炖的。”
“哎呦，绮珍都学会叫嬢嬢了，入乡随俗了。”
雨过天晴后，一帮人在满地倒伏的田地里商量着晚餐怎么吃，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宋绮珍抬头望了望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她想起一句老话，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自然的力量也许是无敌的，但是人类的不屈和坚韧，总是能鼓起勇气，重振旗鼓。
兴奋过后，大家重新弯腰干活，陈瑞玉则带着詹明丽去检查钢架，还有烂掉的塑料膜，断掉的尼龙绳。
“昨天我没在家，但是看大家拍的视频，风力应在7级上下，从力学角度来说，这么粗的尼龙绳还不至于因7级风就断开。但若是塑料膜破损，上下气流推着往上走，绳子确实也有挣断的可能，不过塑料薄膜怎么会从中间裂开？”
“我也是奇怪这个，昨天为了减少拉力，我用镰刀把烂口处的塑料膜先给割断，割掉的那些都被风卷跑了，也没法再复盘。不过割之前我观察了一下，裂口是不规则的。”
詹明丽想了一会儿说道：“如果排除人为原因的话，也可能是塑料膜经历长久暴晒，组织变脆，在强风力撕拉下确实会有开裂的可能。”
陈瑞玉回村五年，从家徒四壁到新楼盖起，承包的土地也越来越多，确实会有一些人眼红。不是她小人之心，之前确实也发生过农机用具被刻意损毁的情况。
下午宋绮珍又陪着她跑了一趟县城，顺利交完货之后，两人又去了建材城，找到之前给他们安装大棚的商家，雇他们再去给大棚重新覆膜。
同样的问题陈瑞玉又问了商家，商家看了她提供的照片，推测道：“从中间断裂就两种可能，如果不是人为的，就是你的塑料膜太久没换，暴晒后塑料膜变脆确实容易被撕裂。”
陈瑞玉看商家给出的答案和詹明丽一致，心中疑窦慢慢解开，和商家订好了明天重新去测量尺寸后，就带着宋绮珍回去了。
“那你刚收回来的钱岂不是又要投资到菜棚里？”
“没办法，种地就是这样，钱进进出出。不过钢架没坏，换膜也就一两千块钱，我之前是想换来着。但是我们也经常检查，没发现什么问题，我妈也比较爱惜东西，在上面铺了稻草垫，不需要太多光照的时候会把膜盖住。”
“那可能就是顶部接受光照时间比较长，你们又很难检查到？还有你钱够用吗？不是还得买新的种子和秧苗？”
“够用，你之前的钱还没有用完。对了，我要从这个收成季开始给你算分成。”
两人之前根据投入总额，算出了一个分成比例出来。不过也只有口头约定，没有立合同，所以操作灵活性也高。
“那你岂不是吃亏了？”
“没事，反正你那五万块也是用到这个产季里了。好在蔬菜已经卖一阵儿了，本钱也快回来了，收拾收拾剩下的，也能够本。”
她本来还指望着这棚菜赚大钱呢，现在只能祈求保本儿了。
“都这样了还能保本儿？”
“能，菜棚的建设投入肯定要分摊算，现在这个大棚也用三年了，能坚持到今天也很不错了，起码钢架还在，损失不算大。”再说今天被风吹落的果子也卖出去了些。
至于那些青番茄，就算酒店不收，放上几天也能变红，就是口感肯定比不上自然熟透的。
大头的损失除了塑料膜，还有断掉的秧苗，刚挂果就落的……
从县城回到家天色已经擦黑，陈家院子里烟火缭绕，很是热闹。
嬢嬢们围坐在凉亭下吃西瓜，院子里两个灶都烧着火，一个在烤羊肉，一个在炖羊肉，舅舅戴着围裙两个灶来回转，小姨在厨房里忙着切配菜。
各家小孩子也都接了过来，七八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叽叽喳喳的满院子乱跑。
宋绮珍帮不上忙，就在屋檐下的躺椅上歪着，手里端着素英阿姨塞给她的一小盆切好的西瓜，上面还有一个叉子。
待架子上的羊腿烤的滋滋冒油之后，陈瑞玉去喊来了老村长，大家围坐在一起喝酒吃肉。
“这羊肉是不膻，肉质还嫩，瑞玉你在哪买的？”
“张灵那，她用的都是滩羊，不膻的。”
“那是不是很贵？”
秋锦嬢嬢最是节省，没办法，她家里三个孩子。最大的满了十八岁，跟着父亲在工地上做小工。还有两个小的，一个跟陈瑞圆一起在县城读初中，还有一个在镇子上读小学。
陈瑞玉摇了摇头，“不贵的，我让舅舅留了半扇，一会儿分了你们拿回去冻上，等那几个周末回来吃。”
大家伙家里都有在县城读书的孩子，三个星期回来一次，这周末就该回来了。
颂丽嬢嬢听了直摆手：“那可不行，今天我们都拖家带口的，哪能再往家拿？再说，每次他们几个回来，都是你开车接送，我们都没有出过车费。瑞玉，嬢嬢们都念着你的好。”
昨晚大风起来，三个人都没去空去看自己家里的田，而是很有默契的过来大棚帮忙。
没办法，陈家母女都太好了。
陈瑞玉也没有争辩，只想着等回头接那几个小鬼头回来，让他们各自拎回家就好了，免得嬢嬢们推脱。
“一个村子里，大家不分你我，今天都累坏了，咱们放开吃。”葛素英拿来了酿的果酒，各自都满上。
“绮珍，你能不能喝？这酒有点度数的。”
如果是别人，葛素英可没有这么坦诚，这么好的氛围，哄着也得都喝点。
詹明丽就是受害者之一，听到这话，立即佯装不满道：“英嬢嬢，你当初可不是这么对我的？你说没事的，一点果酒没有度数的。”
她本是内敛的人，因为喝多了酒变得絮絮叨叨的，在大家面前出了糗，至今嬢嬢们还经常讲起。
吴秀敏当然也在，可也没有拦着，这会儿想起当时的场面，还哈哈大笑。
宋绮珍看氛围这么好，悄悄回民宿拿了拍立得和云台过来，帮大家拍照片。
小孩子那桌看见这东西都稀奇，争先恐后的要拍照，桌上的烤羊腿肉都不香了。
几位嬢嬢也新奇，等小孩子拍完，她们几个也拉着手说要一起拍一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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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峰回路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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