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景繁小时候,没少抱祝屿睡觉。
祝屿睡觉很麻烦,要放怀里抱着,抱着的人要在地上走着,边走还得边唱着歌,这三样有一样停了,他准哭。
可洛景繁没抱过这么大的人。
他把胳膊搭在陈烬肩膀,在他后背抚了抚,陈烬困不困他不知道,没一会儿给自己哄困了,上下眼皮直打架。
“不着急起床。”他声音闷闷的:“我今天夜班。”
“知道了哥,我今天上午也没课。”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陈烬眼里住进了一只花朵,花的种子在夏末种下,于秋季长成,在清晨绽放。
洛景繁一觉睡到了中午。
上班后很少有可以睡的这样好的机会,宿醉后的头痛被浑身的清爽取代,洛景繁起床洗漱,看见了床头贴的便签。
陈烬:“我先去上课了,饭在锅里,热下再吃。”
陈烬的字丑丑的,但他做饭很好吃,锅里坐着西红柿炒鸡蛋和手打肉丸,丸子用西红柿炒了汤水煮的,酸酸的很开胃,饭锅里还有半锅保温中的米饭,盛出来就能直接吃。
热丸子汤的时候洛景繁不由得纳闷,他是怎么知道昨晚上在裴夜家,自己吃丸子没吃够的。
陈烬做的丸子汤比裴夜做的好吃,裴夜做的太清淡了,估计只适合文锦。而陈烬就像是洛景繁肚子里的蛔虫,他总是敏锐察觉洛景繁的所需所求,贴着他内心里的那道楚河汉界,退一步,进三步的走。
傍晚的时候,洛景繁早走了半个小时,今晚夜班,他要给陈烬送家门钥匙。
A大他只来过两次,两次都在认识陈烬之后,一次给他送学生证,一次接他下课回家。
A大门前很繁华,夜市就在大门对面,附近商铺奶茶咖啡开了一片,大部分都指着A大学生这个群体赚钱,洛景繁来的不巧,赶上学生下课,门口挤的全是人,车开不进去,他老远把车停在路边,走着过去。
临近秋天,墨城的傍晚渐起凉意,洛景繁穿了件高领黑色风衣,敞着领口,靠在A大南门旁边的杨柳树下等陈烬出来。
A大的门禁很严,没有预约不让进,洛景繁嫌预约麻烦,他一个懒得弄智能手机的老年人,一看见预约手续就头疼,他给陈烬发了消息,拍了张视角图,他觉得陈烬能看明白,能照着照片找过来。
学生一批批的往出走,有情侣也有成群的室友,洛景繁盯着那些或三或两的人群,一个个辨别是不是陈烬的脸。
几分钟后,洛景繁被自己蠢笑了。
他又不是接孩子放学,他紧张个什么劲儿啊?
小时候接祝屿放学,他总是站在高高的台子上,踮着脚尖望向小学生队伍,他不知道怎么在家看着个头挺大的人一进了学校就那么不显眼,不知道祝屿是怎么躲过他的灼灼目光溜到他身边的,他明明一秒钟都没有分神,可是等他看到祝屿的时候,那小孩就已经走到了他附近不超过两米的地方。
洛景繁想不通,即将收回目光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以为是陈烬,感叹自己或许真的眼神不好时,他转过头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一个背着双肩包,穿着短袖长裤的男生,满脸无助的看着他。
那男生看着也就大一大二的样子,个子不算高,瘦瘦的,甚至可以用小巧来形容,长得玲珑剔透的,是一打眼会觉得很精致的那种长相。
洛景繁疑惑的看着他,他着急的说自己手机没电了,女朋友找不到他,问可不可以接用一下手机,给他女朋友打个电话,让她来学校门口找自己。
洛景繁本来不想管,但男生的样子实在太着急,他便把手机借给了他。
男生很是感激,在他面前打完电话,归还了手机,再三感谢。洛景繁也很是绅士,点头笑着说没关系,下次记得把手机充好电。
男生很快走开了,洛景繁眼底笑意还未退去,视野里便闯入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笑意更加浓厚起来,洛景繁把手中提着的汉堡伸到陈烬面前,和家门钥匙一起。
他叮嘱道:“晚饭给你买好了,晚上下课了早点回家,我会担心。”
陈烬点点头,只说好,洛景繁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不知道他在身后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给陈烬带了他喜欢吃的汉堡,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漏出他的限定小酒窝。
太阳快没光了,剩下几缕斜阳打在陈烬侧脸,照不清神情,本来他有好多话想和陈烬说,可是陈烬没给他机会,他把汉堡抱在怀里,说哥你夜班记得吃点东西别饿着自己,临走时候挤了挤脸颊的肉,给洛景繁留下一个十分不自然的笑脸。
洛景繁觉得今天的陈烬少了点什么,但到底少了什么,他说不上来。
洛景繁的小牛犊,似乎有了心事。
从前陈烬在他面前不能说有多话痨,但自从把他领回家之后,他有什么事情第一个一定是分享给洛景繁。
陈烬信息秒回,电话秒接,即使他在上课,他也会接起来照一下老师讲课的位置,然后和洛景繁做一个无声的口型:我在上课,等我下课。
然后发消息问他,要不要陪我一会?
洛景繁会静静等待他下课,他会带着耳机,站在医院走廊的窗边,两指捏着烟放在鼻间浅嗅,通过捕捉电话那端陈烬翻课本发出的细微声响来缓解他的烟瘾。
医院不让抽烟,他只能把烟放在手里摩挲。
陈烬不能说话,那么他只好竖起耳朵。
他期待下课铃的响起,那样他的耳边就会被牛犊的吵闹声填满,他很喜欢陈烬对他逐渐放开的叽叽喳喳,那是他生活里为数不多的鲜活气息。
有时候他可能等不到那个只在电话里听过的铃声,他便会对着麦克咳嗽两声,提醒陈烬看镜头,然后对他做着一样的口型:你上课吧,我要工作了。
陈烬会乖乖挂掉电话,在下课后给他发来信息,问他刚刚是有什么事要说。
其实洛景繁没事。
他只是想念他的小牛犊,想那个令人安心的味道了。
他只是在面对那些令人头疼的病人时,会下意识的想起他家阿烬有多好。
洛景繁词穷,他想不出许多好听的词来形容他,满脑子只一个好字。
但他会编造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以掩盖自己有些贪婪的心。
他会说自己找不到钥匙了,看看在不在他书包里,会说今天晚上没买菜,叫陈烬下课直接去菜市场等他。
他乐得陈烬对他越来越熟悉亲近的改变,享受其中,小心翼翼上着瘾。
他从来不表现出他很喜欢陈烬的吵闹,但他毫无底线的接受陈烬的一切吵闹。
晚上九点的时候,洛景繁在休息室吃从裴夜那顺来的泡面,给陈烬发消息问他回没回家。
今天陈烬有晚课,八点下课,打车回去二十分钟,现在应该到家了。
消息发过去,陈烬没回。
可能是在洗澡,洛景繁吃完泡面,陈烬还是没回。
他不放心,打电话过去,电话忙音。
心里升起些许不安,想继续打的时候,急诊来了病人。
洛景繁只好关掉手机,出去接诊,期间他几次心神不宁,失手碰掉盐水瓶,差点吓死实习护士。
“洛大夫怎么了这是。”实习的小李偷偷跟小刘说:“咋好像让人吊了魂似的,眼睛都没神。”
小刘不敢揶揄她的主管医生,但共事时间这么久,她还算了解洛景繁。
“没事。”她按下李晴的手机,示意他不用给裴主任打电话:“洛哥是个心里有数的人,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事实证明,就算是心里长草,草上着火,火烧眉毛时,洛景繁也不会让情绪影响工作。只是他一休息就拿起手机当“望弟石”,本来就没怎么放松过的眉心一夜之后直接深了两个度。
第二天一早,洛景繁换了接班医生赶紧往家走,走进小区看见门口大爷成群看棋的时候意识到现在已经是上午九点,陈烬该去上课了。
他忽然意识到,他火急火燎的赶回家,收获的也只能是一个冷冰冰的屋子。
于是他将原本焦急的脚步放缓,去小吃街转了一圈买了份早餐。
洛景繁上楼洗了个澡,简单收拾好自己后开始补觉,他带着睡醒就会看到陈烬的美好期望入睡,在傍晚醒来,他没拉窗帘,最后一抹夕阳将将照进窗子,屋内漆黑一片,鸦雀无声。
没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也没有箍住他腰的机械臂。
残阳落尽,嗓子泛起灼痛,洛景繁颓然靠坐在床头,头脑空空,像是被世界遗忘了一样。
“臭小子。”
洛景繁咬咬嘴唇,囫囵吐出几个字来。
“我的话都白说了是不是。”
他拿起手机,熟练敲出一串号码,拨过去,电话响了三声,接通了。
“陈烬。”洛景繁没开灯,眼也没睁,他抱着双膝,把脑门抵在膝盖上。
“今天也有晚课吗?”他哑着嗓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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