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爹爹就很宠我,几乎有求必应,除了读书这件事。
因为娘在世时总说要把我培养成一个知书达理的姑娘,所以爹爹牢记嘱托,对我的剑术无过多要求,但在读书上极为严厉。自从被恒无先生告状后,更是严上加严了。
这几日,我除了练剑之外,都在沈重那温书,甚至背会了爹爹最爱的几首诗词。沈重说如果爹爹知道我进步这么大一定会很高兴,我突然想到一个能讨爹爹欢心的法子——主动背诗。
我前往剑心阁,假意在爹爹身边晃荡,不经意地吟诵起诗句来:“背上匣中三尺剑,为天且示不平人。”
爹爹手中的书卷一滞,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你竟还念起诗来了。”
“爹爹觉得我这诗念得好不好?”我凑到爹爹旁边,对他撒娇。
“是首好诗,你可知是什么意思?”
“当然知道啦”我自信开口,“背负三尺长剑,行走世间,要为天下间的不平事挺身而出。爹爹的创派宗旨‘见不平,剑相助’,跟诗人想表达的意思如出一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哈哈哈哈,好,说得好啊~”
我的一番话把爹爹逗得哈哈大笑,高兴地连胡子和眉毛都一起飞了起来。我趁着爹爹高兴,赶紧提出请求:“我答对了,爹爹是不是该给我个奖励?”
“想要什么?说来听听。”爹爹语气慈爱。
“爹爹,你把整个平山都买下来吧!”害怕爹爹误解我的意思,我赶紧补充道,“就是我们脚下的这座山,全部买下来吧,求你了!”
显然,爹爹没想到我是狮子大开口。他楞了楞才回道:“胡闹,你要买下整座山干什么?”
“扩建啊,等以后剑派壮大了再买地就来不及了!”
“胡说,以现在的规模就是再收上几百个弟子也容得下,无需扩建。”
爹爹说得有理有据。剑派的建筑占据了整个山头,依势而建的亭台楼阁占地面积接近四百亩,比两三个平山县衙还大。
而且爹爹收徒严苛,算上我一共三十一个弟子,根本住不过来这么多院子,好多院落都还是空着的。
我忙找其他借口:“江湖纷争不断,万一仇家寻到山门,在半山腰修城筑寨,在我们下山时埋伏怎么办?”
“整个江湖各派百年来都是和平相处,从无纷争,更何况我们平山剑派行侠仗义,从不结怨,何来仇家?”
“就算不是仇家,万一是投机倒把的商人把地买下来,问我们收高昂的过路费怎么办?一次一万两,门派岂不是要破产!”
“越说越不着边际,你是不是在山上闷坏了”爹爹从宽袖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我跟前,“今日准你下山,这锭钱给你零花,拿去买点喜欢的东西。”
“爹爹,你真的不能把平山买下来吗?”我仍不死心。
爹爹抬头瞪了我一眼,这次胡子飘得老高,预示着他要生气了。我赶紧拿着十两银子溜出了剑心阁。
我本来想说服爹爹买下整座山,名正言顺地赶卫江下山。可惜筹谋失败!
我离了剑心阁回到小院,坐在水榭小亭中发呆,内心不断盘算还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赶走卫江。
他现在只是暂时找个地方潜藏,等待复仇时机。前世是我主动救他、带他上山,他便顺水推舟藏在平山上。
今生我小心翼翼,避免跟他有过多纠缠,还千方百计赶他下山,他又不是非平山不可,为何还赖着不走?
我低头看着亭子湖池中棉花似的厚云倒影,陷入沉思。越想越觉得无可奈何,心中烦躁。
“小师妹!”
有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回头一看,二师兄和三师兄并肩走来,脸上挂着神秘的笑意。
这二人在我这已经被归类于卫江阵营,谁知道他们又要替卫江打什么坏主意,我警惕心起:“怎么了?”
“我们要下山采买些东西,你一起去吧。”二师兄笑眯眯地说道。
我皱了皱眉,心中有些疑惑。自从卫江出现后,这二人下山便不带我了,怎么今天突然叫上我?
转念一想,爹爹确实有准我今日下山,应该是吩咐了他们来陪我,便问:“爹爹让你们来的吗?”
“对。”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好吧。”我点了点头,跟着他们下了山。
山下的集市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我们一路逛着,听着小贩的叫卖声我的情绪也逐渐高涨,开始看东看西。二师兄和三师兄却似乎心不在焉,还时不时交换眼神,仿佛背着我谋划什么。
“你们下山到底要买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今天天气不错,适合下山逛逛。”三师兄笑着,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我们往西边逛逛吧。”
我心中警铃大作,正想拒绝,却已经被他们带到了一家茶馆前。
“你先进去坐坐,我们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二师兄说完,不等我反应,便和三师兄匆匆离开了。
我站在茶馆门口,心中一阵无语。这两个家伙,明显是在耍我!我正想转身回山,却被一道熟悉的声音阻停了脚步。
“不进来坐坐吗?”
我猛然回头,卫江正倚在茶馆门口盯着我看。
与上次相见不同,他一身米金色装扮,镶锦衣边,下摆有江山纹绣,腰带发冠都很华丽,看起来俊逸利朗,贵气英武,惹得四周行人侧目。
“你怎么在这?”我冷冷地问道。
“下山喝茶,没想到能遇上你。”
他语气轻松,仿佛一切不是他的安排,是真的与我巧遇似的。
“别装了”我别过头,不想看他那双勾人的眼睛,“你让二师兄和三师兄把我带到这到底想干什么?”
他轻笑:“我打算听从你的建议,把身上所有的银钱都捐给慈幼局,救济那些可怜的孤儿。”
我愣了一下,上次我提着茶点去臭骂他,如果有钱没处花就施粥布善或者捐给慈幼院,没想到他当真了。
他若真想捐钱,我求之不得。一是对慈幼院的孩子们来说是好事,二是他没钱了,就没办法拿钱“收买”师兄们,大家自然也就不会支持他,对我来说是好事。
“你真的要全捐了?”我狐疑地看着他。
“当然。”他点了点头,眼神中满是认真,“你不信的话,可以跟我一同前去,做个见证。”
我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来都来了,他到底是不是诳我,跟去亲眼瞧瞧便知。
我带着他先到糖果铺子买了两大包糖果,让老板系在一起。他绅士地提过糖果紧随我其后,一路向西,往慈幼院走去。
慈幼院位于城西郊外处,四野寂寥,罕有人迹。走了快大半个时辰,我们才看到一座院落,高高的院墙围绕四周,外墙斑驳,青苔蔓生。
紧闭的大门上红漆早已脱落,漆面龟裂好似蜘蛛结成的网,边缘卷曲,露出底下灰褐色的木纹,大门上方歪歪扭扭挂着一个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牌匾,书着“慈幼院”三个字。
我以前只是听说平山城西有个慈幼院,并未亲自来过,这还是第一次踏足。这里比我想象中要破败很多,对于一个收容小孩子的地方来说有些太过安静,安静地出乎寻常。
我们走到大门口,卫江率先向前敲了敲门,一个女人开门迎了出来。
她看起来有四十多岁,身穿红蓝配色的绸缎衣裙,盘着妇人的发髻,面容和善,带着笑意,跟院落的破败格格不入。
“不知两位有何贵干?”她的眼神在我和卫江之间疑惑盘旋。
“我们买了些糖果想送给孩子们。”我回,卫江也举着手中的两大包糖果示意。
女人漫不经心地瞟了眼糖果,而后目光便直直落在卫江的穿着上。她从上到下不住打量,最后满意地扬起嘴角:“两位快快请进,今日有糖果吃,孩子们一定高兴坏了。”
她带着我们踏入大门,边走边介绍自己:“我是这里的管事,院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由我全权负责的,你们可以叫我凤姑。”
我环顾院内,屋舍陈旧,瓦楞残破,墙角杂草丛生。冷冷清清,大白天也不见任何一个孩子玩耍的身影。
我满腹疑惑,不解地询问:“凤姑,请问院里的孩子们都去哪了?”
“天气热,孩子们都在屋子里躲凉呢,我这就唤他们出来~”她解释完,对着房舍的方向大声喊道,“孩子们,出来吃糖了~”
不一会儿,安静的房舍门打开,走出一大群十分瘦弱的孩子。他们看上去不过四五、六七岁的光景,头大身小,衣服破旧,巴掌大的瘦削脸蛋爬满苍白的病态,小肚子却圆鼓得像皮球。
他们向我们所在处慢慢移动,在不到一丈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像群受了惊吓的小鸡崽一样窝成一团,怯生生地不敢靠近。
孩子们的样子太令人心疼了。我一脸凝重地看向卫江,他神色如常,平静地解开其中一道麻绳,将系好的糖果打开一包递给我:“分给孩子们吃吧。”
我接过糖果主动靠近孩子们,半弯着腰,细声道:“没事的,姐姐不是坏人,来吃糖吧~”
孩子们个个都睁着大大的眼睛紧盯着我手中的糖果,充满渴求,却无一人敢上前取走一颗。
无奈之下,我只能开始向他们强制派发,可他们柴火似的小手全部背在身后不肯接,直到管事的凤姑出声,他们才纷纷收下了糖果。
他们吃着糖果,苍白的小脸上有了色彩,逐渐生起孩童的天真来。
看着他们可爱又可怜的模样,我不由地一阵鼻酸,忙跑回卫江身边,拉着他一起把另外一包糖果也分发给孩子们,希望能让他们脸上的天真色彩多多延续一会儿。
两包糖果拉近了我俩和孩子们的距离,他们面对我们不再怯生生,开始奶声奶气地叫“大哥哥、大姐姐”、张开双手求抱抱。甚至像猴子一样,搂着我们的腿、胳膊、脖子。
我和卫江站在那里,像一颗树一样,身上挂满了需要拥抱的孩子。
我笑卫江身上长满了小孩,他也笑着:“你还不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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