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是清点完毕，大家各自上了船，花错走在最前面，表情有些复杂。
本以为上元夜后便不会再见，没成想居然在这个时候又遇到了他。
再说自那夜少年不明不白地消失后，花错的心里其实也有很多疑虑。
关于那幅画，关于陛下，关于柳长安，还有关于那个少年。
这些事他都想一一弄清，但陛下却绝口不提此事，他也无法揣摩圣意。
花错记得，徐声晚提过。
这个少年，叫司倾。
想到这，花错不经意地抬眼看向他。
少年穿着和那晚一模一样的长袍，一言不发地紧紧跟在徐声晚身后。
他们的相遇，究竟是偶然，还是那人别有用心？
他是否从一开始便知道他的身份？
所以他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那少年显然是已经看到花错了，这中间日子不长，还不至于转身就忘。但司倾见到他的时候，却并无波澜。
——就如同那夜被他一剑挑断面具一样。似乎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花错觉得，眼前这个少年，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过分的平静和稳重。
不过既然徐声晚已经打过包票，他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多盯住几眼，回来再找机会问问他关于那幅画的故事。
船夫说，若要到云州，如此庞大的船队，需要三日。
天气很凉，但是水面上并没有结冰。考虑到这条河的这个独特之处，水路才成为了他们的首选方案。
安顿好一切后，大船首先扬起了帆。剩下的小船全被铁链连接着，一一向前滑行。
水面上掀起一阵阵涟漪，花错斜靠在扶手旁，曲着一条长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声晚向来最是沉不住气，一闲下来就忍不住给自己找点事做。船还未行多久，便听到他左右招呼人过去聊天。
“来来来，都过来！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徐声晚捏着司倾的肩膀，将人拎了过来，“这位大帅哥，就是我最最最最最最最最宠爱的同门师弟！大家可以叫他司倾。”
司倾：......
大船上人最多，很快便热闹起来了。突然来了一个个高腿长的俊俏公子，任谁都想近距离接触一番，徐声晚此举还招来了其他船的抗议和不满，没想到有人隔着八丈远扔了几粒花生米，要求加入他们的聊天。
为了陪伴公主和亲，这次随行了不少侍女，多半分到了画舫上。花错自打入京以来，在长安城便小有名气，主要是因为花大人英俊潇洒的身姿和长相。整日待在公主身边的侍女自是早早听说了花错的名气，却因为平时只能待在后宫，无缘一睹芳容，这次一听花大人随行护送，本来都不愿陪嫁到山高路远的晟国，却突然集体改变了主意，挤破了头要进入和亲的队伍。
谁能想到，居然又来了一个貌比潘安的小郎君。美貌竟然还不亚于花大人。
花错上次见到他便觉得这人生得确实好看，不过他并非以貌取人的那种，所以并不很在意。
叶羌道：“我知道，这个哥哥上元夜时在鸿雁楼出现过，花师兄也认得！”
花错闻言，在其他人转头看向他之前立马换了个姿势，假装欣赏远处的美景。
不过好在并没太多人在意。
“声晚哥，以前都没怎么听你说过师门的故事，今天既然你师弟来了，不如跟我们讲讲？”钱九道。
徐声晚的嘴可真是严的出奇，与大家相处了一年，却什么都没透露过。
可能今日因为见到了久违的小师弟，心情不错，竟真和他们聊了起来。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师父的事就且不提了，你们估计也没什么兴趣。倒是可以跟你们说说我们当年的英雄事迹。”徐声晚压低了些声音，故弄玄虚道。
“我当年拜师的时候，是我师父门下第二个徒弟。
看他如此正儿八经地讲自己的故事，花错难得赏耳倾听了一下，没想到接下来迎来的，却当真是他的英雄事迹......
“我跟你们说哈，我有个师弟，哦哦，不是这位，这位还有更劲爆的。”徐声晚越说越兴奋，索性一脚踏着凳子，大有踩穿船底的架势，“当年，我二师叔在山上的林子里养了只鸟，模样倒是好看，而且一吹口哨便会飞来落到那人肩上。二师叔说，那是他朋友从西域带来的宝贝，根本不让人碰。偏我那师弟不信邪，前些日子刚受了这二师叔的惩罚，便想找他些不痛快。于是半夜把那只鸟偷了来，想把它弄死。但是吧这孩子他心善，想了半天决定用一个比较仁慈的方法——火葬。”
“结果可想而知，那只鸟越烤越香，越烤越香，最后死不瞑目，还引来了其他几个师兄弟——包括我。
“其实大晚上的大家也不是真饿，况且那鸟这么小一只，根本不够塞牙缝。但小时候就是偏喜欢干这种事情。越不让你做，你偏要做，哪怕并没什么好处。
“结果吃的正香的时候，被我二师叔起夜时发现了。”
徐声晚说的这事司倾颇有耳闻，不过他依稀记得，那次二师叔大发雷霆，却没有徐声晚什么事。
......
好吧，他确实每次逃跑时速度都很快，看样子又溜掉了。
花错听着听着，逐渐发觉了不对劲。
“偷窥......”
偷窥隔壁师姐洗澡。
然后被拎出去倒立了一个月。
花错着实没有想到平时看着还算有点人样的徐大医师居然还有这么青春奔放的过往，又如此坦诚地拿出来侃侃而谈，只怕会带坏整艘船的风气，便顺手捡了颗甲板上的石子，不轻不重地扔了过去。
“哎呦喂！”被砸中脑袋的徐声晚丝毫没想到会有人暗中加害于他，转身便看见花错一脸无辜的表情，骂骂咧咧道：“花错你大爷！不要脸的东西，居然搞偷袭！”
“大哥，你好歹照顾一下其他船吧，这次来的小姑娘可不少，这种事情几个大老爷们自己说说也就算了，您老人家这是想火出国门？扬名海外？”花错微微挑起唇角道。
徐声晚不满地“切”了一声：“你怎么不照顾照顾人家？谁不想多看看你花少爷两眼？你不如跑到人家船上溜达两圈，显摆显摆你那张脸，那才叫照顾。”
“我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天天放在你面前，没收你门票钱不错了。”花错隔空笑骂了他一句，遣散了围在徐声晚身边的人们，扬长而去。
临走时，目光正好落在那衣白胜雪的少年身上。
他从一上船，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迎面而来的风撩开了少年额前的碎发，司倾淡淡地垂眸。
花错轻轻挑眉。
这人似乎有些安静的过头了。
“算了，管他做什么。”花大爷自嘲了一下自己对这个少年莫名的关心。
花错转身去船头找千悦。
他从身后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却吓了千悦一跳，猛地耸了一下肩膀，转身看向他。
“怎么了？”花错其实也被他的动作吓到了，又好气又好笑道。
“你觉得......”千悦犹豫道，“此行安全到达，不会受阻的可能性有多大？”
花错闻言，勾起了嘴唇，淡淡道：“零。”
的确，他懂千悦的顾虑，也深知前途凶险。
大虞内外，四面八方皆是虎狼。
这次和亲必定会有损一部分人的利益，想要不受阻挠，几乎不可能。
“放心，”少年恣意张扬的声音在千悦耳畔响起，悠闲而懒散，似是一句平常无奇的话，“三哥一定保证你全身而退。”
千悦任由他随意安排自己的辈分，没有再作声。
夕阳落山，天色渐暗。微风掀起了一层层小小的波浪，在残阳的照耀下波光粼粼，闪烁无比。
徐大医师的故事会被迫终止后，一整个下午都变得十分沉闷。但按不住性子的少年们总能找到乐事，又开始了他们的冒险。
不知道从哪个船舱里摸到了一张大渔网，几番辗转最后传到了大船上，挑起了大家的兴趣。
手无缚鸡之力的徐大人撸起了袖子，号召几个侍卫一起把那个渔网抛到了水里，自己搬了个凳子站的老高，美其名曰指挥部署。
常七：“这马上天都黑了。你们说，他真的能打上来吗？”
钱九：“我赌我包里那双穿了三年的靴子，不可能。”
常七：“......谁要你那双穿了三年的靴子。”
叶羌：“虽然我没有什么东西能拿出来做赌注，但我也觉得不可能。”
千悦从背后提着叶羌的耳朵，冷冷道：“小小年纪不学好，跟两个傻子学赌博？”
“疼疼疼疼疼......”叶羌连连求饶，千悦才松开了手。
两个傻子：“？？？”
花错上前正色道：“徐大人这是做什么？”
徐声晚振振有词：“花大人的手下调.教的真是不错，用起来甚是称手。俗话说得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看他们如此吃力，想必手中定是有条大鱼，不知花大人是否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
花错：“......”
花错顿时有些后悔把他带过来了。
“徐大人，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自己过来搭把手啊？”拖着渔网的一个侍卫喊道。
徐声晚故作耳聋，悻悻地转身冲千悦笑道：“他不来，那悦悦来？”
千悦：“我再去清点一下船舱......”
“那......”
没等他开口，常七和钱九便架着叶羌火速逃离。
徐声晚对着他们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又笑道：“司倾！”
到底是他最最最最最疼爱的小师弟，对方只是略微抽搐了一下嘴角，还是上前帮忙了。
船上点起了篝火，一来是为了取暖，二来是为了照明。
“大家都听我指挥啊！”徐声晚凑齐了人头，兴趣也上来了，不知道从哪扯了快布，硬要上去喊号子，“一、二、三、拉！”
“一、二、三、拉！”
......
拉着拉着，却觉得网中之物越来越沉。几个侍卫被拖着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
“不对。”花错眉头微皱。
“松手！”司倾突然喊了一声，几个没反应过来的侍卫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下了船。
人们陡然起身，引得其他船只上的人们聚集围观。
司倾只能趁乱抓起一个就近的侍卫，一把甩到甲板上，这才没让他掉下去。他顺手摸了一个火把，借着火光往下探，众人绕着他团团围住，伸长了脖子往下看——没有刚刚掉下去的人的身影。原本黑洞洞的水面，突然染上了血色。
“花大人！船侧！”
果然，船侧有许多黑衣人攀着绳子，嘴里叼一把匕首，顺着绳子往上爬。
花错暗骂了一声，身旁的常七和钱九已经各解决了一个爬上来的黑衣人，又听见千悦远远喊道：“画舫！”
话音未落，天边飞来了无数只箭，细密如丝，将他们团团包围。
“我的乖乖来！”毫无战斗力的徐声晚早早地捡了地上掉下的一个装菜的竹盆挡在头上，“这堆不会都是我们捞上来的吧？”
“闭嘴吧大哥！”常七崩溃地吼了一句，手上动作倒没停，利索地抹了个小黑的脖子。
“该来的，总算是来了。”花错勾起一抹苦笑，额角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下渗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
徐声晚算是这本书的气氛担当吧（？）
其实一开始我把徐先生写成了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但是后来发现从整本书来看，这么写的话太过普通而且没有什么好看的点，所以决定从徐先生下手，整顿一下整本书的风格。毕竟正经写权谋和江湖很少有人喜欢，所以决定加入一些好玩的元素。但徐声晚这个角色并不只是为了好玩才写的，他跟许多故事线都有很大的联系，而且是同时认识两位男主的重要人物，不过关于他的事情，现在就先不透露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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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夜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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