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汇报结束，会议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向梁卓。
他指节分明的手指依旧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支万宝龙钢笔，金属笔帽反射的冷光在他下颌游走。
苏苒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极低：“梁总，需要补充吗？”
钢笔“咔嗒”一声扣上，梁卓唇角勾起弧度，目光如鹰隼，落在唐思意身上。
“云棉纸巾的竞品分析，为什么没提蓝柔上月新推出的……”他故意拖长尾音，看着唐思意的肩膀不自觉地绷紧。
动不了她，但挫一挫她的锋芒，看她如临大敌的模样，未尝不是一种乐趣。
“在附录第3页，蓝柔的市场占有率，上月暴跌了5个百分点。这正是云棉纸巾抢占市场份额的最佳窗口期。”唐思意迎上他审视的目光道，回答清晰、冷静，直指核心。
梁卓眉峰微挑，嘴角那点笑意加深，却更显凉薄。
他接连又抛出几个角度刁钻、近乎苛刻的问题，唐思意却始终对答如流。
视频里，秦晏看着偌大的会议室，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整场会议下来，二十多位项目负责人轮番汇报，梁卓全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轮到唐思意了，他竟破天荒地连抛五个尖锐问题。
他故意的。
这个认知像根细针，猝不及防扎进心口。
他以为他能护她周全，可梁卓一个眼神，就能让她如临大敌，露出最锋芒毕露的模样。
他真的……护得住她吗？
这个念头比任何商战博弈都更令人窒息。
“散会。”梁卓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感觉自己对唐思意的针对，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连个闷响都听不到，只有一种无处着力的、深深的乏味。
人群如退潮般涌向门口时，唐思意才发现自己的掌心早已汗湿。
她合上笔记本，靠坐在椅背上，一片阴影突然笼罩下来。
梁卓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面前。
她抬头，他俯视。
秦晏在镜头外看着他们对视，一股强烈的冲动瞬间攫住了他——恨不得立刻跨越千里，挡在她身前。
“唐思意，我讨厌迟到。”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浓浓的压迫感，“下次再迟到……我连会议室的门都不让你进。”
玻璃门开合的瞬间，梁卓解开衬衫上的一颗扣子，却解不开胸腔里那团乱麻。
他必须做点什么，在她彻底搅乱他的理智之前。
唐思意盯着他的背影——他故意的吧，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她？
“别往心里去。”陈冰突然折返，将冰美式塞进她手里，“他越刁难你，说明你越出色。”
冰凉的杯壁渗出细密水珠，顺着唐思意的指尖滑落。
她低头抿了一口，苦味在舌尖蔓延，就像梁卓那些刁钻的问题，尖锐却毫无意义。
梁卓不喜欢她，她对他压根无感。
这些刁难算什么？不过是上司对下属的吹毛求疵。
唐思意早就习惯了这种把戏，苏雁清曾经用更狠的手段磨砺过她。
那些年，她学会了在刀尖上跳舞的本事。
现在梁卓这点小伎俩，连让她皱下眉头的资格都没有。
“我根本没在意。”唐思意随手将咖啡放在桌上，抽出纸巾擦拭掌心。
这句话说得太轻巧，轻巧到连陈冰都挑了挑眉。
唐思意抱着笔记本和陈冰一起走向门口，没有迟疑，没有回头。
除了她自己外，没有人会知道就在梁卓俯身威胁她时，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下周要交的提案初稿。
有些人天生就该是两条平行线。
就像咖啡和钢笔，苦的归苦的，锐利的归锐利。
永远不必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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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唐思意正在会议室里向客户讲解方案，周临夏坐在角落的阴影里，安静地敲打着键盘，做着会议记录。
“基于贵司的核心诉求，我们建议采用这种视觉风格，既能精准突出产品功能亮点，又能完美兼顾贵司的品牌调性……”
唐思意站在投影幕布前，指尖从容点击，PPT页面流畅切换。
秦晏的头像突然弹现在屏幕一角的视频窗口里，加入了这场远程提案。
他戴着蓝牙耳机，背景是机场VIP候机室的皮质沙发。
还有三小时。
唐思意余光扫过屏幕，心头掠过一丝微澜。
还有三小时，她就能见到他了。
突然，角落里的周临夏举起了手，“唐组长，抱歉打断一下。”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初生牛犊的直率，“我觉得我们目前的这个创意方向，是不是……稍微保守了一点？”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客户代表的目光带着询问，在唐思意和周临夏之间来回扫视。
唐思意目光微顿，面上却波澜不惊：“哦？说说你的想法。”
周临夏翻开笔记本，侃侃而谈，“我认为我们可以更大胆地拥抱年轻化，比如加入动态交互设计的元素，这样能更有效地抓住年轻消费群体的眼球和互动**。”
客户代表皱起了眉头，目光带着明显的不悦和困惑，再次投向唐思意：“所以唐组长，我现在有点糊涂了，你们内部到底有没有统一意见？哪个才是最终确定的方案？”
“周同事的建议非常有前瞻性，不过，综合考虑贵司目前的预算规划和项目时间节点的要求，”唐思意露出安抚的微笑，接过了话头，迅速调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档。
“我们更建议采取分阶段推进的策略——第一阶段先确保核心功能得到最清晰有力的展示，后续阶段再视情况逐步升级迭代。”
她将平板转向客户，“您看，这是我们内部讨论时准备的备用方案，结合了周同事提到的创新点并做了优化，是否更符合您当下的预期？”
客户代表仔细翻阅着方案，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最终点了点头：“嗯，这个思路更清晰合理。就按唐组长你说的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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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结束，送走客户后。
唐思意关上办公室门，转身看向周临夏：“解释一下？”
周临夏站得笔直，眼神毫不退缩：“我只是觉得，明明有更好的方案，为什么非要妥协？”
“职场不是学校，客户要的不是‘最好’，而是‘最合适’！如果你真想证明自己，就该在内部讨论时提出，而不是当着客户的面拆我的台！”
唐思意的声音很冷，这是她第一次在组员面前彻底撕下温和的面具。
她素来将一组视作并肩作战的团队，即使身为组长，也始终把自己摆在和组员平等的位置上分工协作。
这份尊重也一直换来组员们同等的信赖。
可是，周临夏却是个刺眼的例外。
周临夏抿唇不语，但眼神倔强，她只是想让秦晏看看，她并不比唐思意差，可她差点搞砸了……
这时，林伊曼推门进来，低声提醒：“思意，适可而止。”
她使了个眼色，“她可是秦总监的……”
唐思意生气地看着周临夏，“不管是谁，在我的组里，就要守我的规矩。周临夏，是你自己要跟我的！”
“我没忘记。”周临夏迟疑了几秒，手机在口袋里振动，她拿出来看了一眼，屏幕上是一条刚收到的消息：
【今天下午五点，我的办公室里，我等你解释。】
“抱歉，不会有下次。”
唐思意合上笔记本电脑，转身就走，回到办公位上，终于允许自己露出倦容。
摸出手机，秦晏三小时前发的信息还躺在未读列表：
【考虑好了吗？】
她的拇指在屏幕上悬停许久，最终只回了个系统自带的微笑表情。
那个要命的问题，像一根刺，日夜不停地扎在她心上。
她知道自己不会改变答案的，却迟迟没有回复秦晏。
她不想伤害秦晏的，可是……秦晏不理解她的原则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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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晏的办公室是用落地玻璃隔断的。
此刻阳光斜斜地切过百叶窗，在他和周临夏之间投下金色的影子。
唐思意第三次输错电脑密码时，终于忍不住抬头看过去。
透过窗格，她看见周临夏整个人陷在真皮沙发里。
而秦晏的领带松了，衬衫的第一颗扣子也解开了。
他此刻正俯身向前，不知道说着什么，嘴角挂着唐思意熟悉的微笑。
“赌五毛钱，”林伊曼的转椅突然滑过来，“他们绝对不止上下级关系。”
她压低声音说：“你看那姑娘的眼神，简直像……”
“像什么？”
“像是在追星。”林伊曼突然凑近，“追星的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偶像有喜欢的人。”
“数据分析做完了？”唐思意合上笔记本，余光瞥见玻璃那头的两人同时转头看向这边。
林伊曼吐了吐舌头滑回工位，但唐思意知道她没说错。
手机突然弹出消息提醒。
【考虑清楚，明天给我答案。】
这是秦晏给她的最后通牒。
玻璃房里的秦晏突然站起身，这个动作让唐思意条件反射般低下头。
但已经晚了，他们隔着十二米的距离与三层玻璃对视。
他的目光凌厉又温柔，一寸寸剖开她故作镇定的伪装。
唐思意重重地叹了口气，她宁愿和秦晏在竞标会上针锋相对，也不愿像现在这样是上下级关系。
林伊曼的保温杯轻轻放在她桌上，杯底压着一张便签：【火锅店订好了，变态辣锅底，管他什么妖魔鬼怪统统辣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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