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到的是谁?”
苏明衿两世来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前世她自认钱货两讫,没人拿着信物来找她,她也就当做全没了此事,不去深入去想那日到底是谁,说她怕事也好,说她堕怠也罢。
入主中宫后的苏明衿真的疲于应对一切。
但是今日明念慈的话确实点醒了她,当年在冷宫里,听到的那个絮语声,到底是谁?
会和明贵妃有关系吗?为何第一时间来寻她的会是明念慈的贴身宫女明若呢?
苏明衿这么想了,也这么问了。
不耻下问方为智者,将疑问抛给了兰自秋的苏明衿抱着茶杯沾沾自喜着。
“这件事先不提,你今日入宫,明贵妃是何态度,有何举动?”没成想兰自秋居然避而不谈,反而更加关注今日她的遭遇。
苏明衿不解,但她还是将今日的行为告诉了她,隐去了纪雁行的部分。
“我就说此行安生不了。”兰自秋听完后一声轻笑,“你倒是机灵,没做主揽下献猫的事。”
苏明衿有点不好意思,“我第一次独自入宫,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
“何况,”苏明衿撒娇道,“今日的献礼都是母亲清点过的,明衿怎么能随意增添。”
闻言兰自秋抬眼看了她一眼,见苏明衿一脸天真烂漫的模样,却是蓦地收了笑容,半晌才接话。
“当年冷宫里,只有那位前皇后。”
“只有?”苏明衿喃喃道,心里想着那枝窗台上的白梨花,“不止吧。”
兰自秋没听清苏明衿的话,继续道,“那日发生了什么,我看你没大事,也就从来没问过你。”
“不论谁试探你,那日所见所闻,都要烂在肚子里,阿衿,你听到了吗?”
苏明衿抬眼,见兰自秋少见的严肃。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可是我确实也没有听见什么…...”
“那就更好了,你就只管说那日什么都没看见就好了,那日的祸首看你出事比谁都紧张,更别说再来试探你了。”兰自秋气定神闲道。
苏明衿其实从她的话中已经推测出了些许,于是她转移了话题,不再细究,“母亲,那谢夫人最近可有同你联系?我想去拜访一下时先生。”
兰自秋道:“孟将军回京,朝中近日风声鹤唳,如果不是很急的话,还是稍等些时日再去吧。”
苏明衿敛眉称是,她冲着守在一旁的玉霰和霎雨点了点头,便同兰自秋道别了。
主仆三人走在苏家长长的连廊上,树荫遮住了烈烈的日光,玉霰有点沉不住气,率先开口殷勤道,“小姐,今日你一个人入宫,可曾在里面到处逛逛呀?听闻御花园的桃花可好看,尤其这春末时节,风一吹,洋洋洒洒的桃花雨吹的人路都看不清呢。”
苏明衿还没开口,霎雨倒是先一步讲话了,“说的这么详细,你见过?小姐今日可是有要事在身,谁像你一天天的只惦记着玩。”
玉霰被霎雨这一通怼,脸色也不太好看,她委委屈屈地看向苏明衿,“小姐,奴婢只是想说,纪公子早些时候遣人送了一枝桃花来。”
苏明衿本意是想霎雨少点反驳,玉霰多份底气,没成想及笄宴一番话,反倒是激化两个人之间的矛盾,看着如今连表面功夫懒得做的两个人,她也有点心累,连带着玉霰说的桃花枝也没放在心上。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本就是靠的相互包容,哪有这么多志同道合的同伴?道理她都明白,但是真的发生在了自己身边,苏明衿一时也有些束手无策。
她只好各打五十大板,“霎雨,我之前让你少反驳,多做事,莫要每次玉霰同你说什么你都想着怎么驳斥她。”
转头她又对玉霰道,“你也是,纪公子天潢贵胄,所赠乃赐不敢辞,但是有些事情......”苏明衿讲到这里一时竟有点语塞,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去和玉霰讲。
她只好长叹了一口气,“纪公子的赏赐,你就接着吧。”
苏明衿抬头看了看苏府的天空,重重树荫遮住了大部分的日光,零零碎碎的碎金光洒在她们三人的身上,叫苏明衿一阵恍惚。
“所赠乃赐不敢辞。”苏明衿转头又念叨起了这句她刚刚无意间说出的话,半晌竟笑了起来。
“......算了,母亲让我近日不要出门,你们也就收点心,在房里陪我读会书吧。”
苏明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神情有点落寞。
一张方方正正的信笺放在纪雁行的案前,这句被苏明衿反复念叨的话被被他用朱笔圈了起来。
“主子,”钟兴肃有点犹豫,“那边带话,苏姑娘近期,不会出府了。”
纪雁行的视线落在了那张宣黄色的纸上,看不出来什么情绪,“帮我下拜帖,明日我去趟时府,拜谒穹川先生。”
钟兴肃点点头,领命下去了,他看得出来纪雁行的兴致不高,也就识趣的没将一并捎来的桃花枝的下落告诉他,他在关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纪雁行,橙黄色的晚霞透过窗棂将室内渲成了暖色,纪雁行孤身端坐在桌前,神色晦暗不明地盯着那张纸片。
钟兴肃轻轻将门带上,从袖间又抽出了另外一张字条。
“花枝难寻,斯人勿觅。”
......
苏明衿几天来都老老实实地待在苏府。
一觉睡到自然醒,再慢悠悠地去给母亲那里问个安,之后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看看书,弹弹琴,末了再吃点好吃的。
“小姐,夫人又遣人送了一堆点心过来。”玉霰候在门口,满脸喜形于色。
苏明衿放下了手中的游记,躺在藤椅上没什么精神,懒洋洋地答道:“帮我放屋里吧。”
玉霰微微侧身,小心翼翼地端着瓷碗进房了。
白净的碗里放着几枚粉质细腻的糕点,红的绿的摆在一起可好看。苏明衿随手拿起了一块,几次逡巡最后还是放了下来。
“小姐,怎么了吗?可是今日的糕点不对胃口?”玉霰一直有在关注苏明衿的动作,忙询问道。
苏明衿摆摆手,“不是。”
“玉霰,”她显得有些犹豫,“当日你是不是和我说,纪公子送了束桃枝过来?”
玉霰望了望苏明衿刚刚碰过的那块桃花糕,马上了然,“是的,小姐。”
不待苏明衿继续询问,她已经开始自顾自地继续说了。
“那日小姐没有嘱咐奴婢应该怎么处理那桃枝,奴婢又不敢随意丢弃,还是霎雨姐姐给我出了个好法子,让我将桃枝插在了桃林里,叮嘱了人给它浇水,看护着它。小姐想起来了呢,就可以去看看,想不起来,也算是给桃林添树了。”
苏明衿闻言一怔,“...那你带我去看看。”她起身批衣,视线瞥到了桌角的一个黑色盒子。
“这是什么,怎么好似从来没见过?”苏明衿随口问道。
这下轮到玉霰愣住了,“小姐,这是那日您及笄宴后才出现的,奴婢看它放在了桌台上,就以为是哪位宾客送您的礼物,被您带了回来了。”
言罢她犹是难以置信,“小姐,您真的没见过吗?”
一股难言的感受满上苏明衿的心头,她几乎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盒子,是纪雁行送给她的。
“拿过来我看看。”她的声音有点颤抖。
玉霰忙急小跑带着盒子过来,苏明衿接过。
盒子没有落锁,黑木的质感让盒子握在手中温润似玉,没有多余的雕饰,古朴自然。
苏明衿将盒子打开,一枚似曾相识的凤凰簪子映入眼帘。
“小姐...”玉霰像是记起了什么,啊了一声,支支吾吾道,“我好像见过这枚簪子。”
苏明衿从盒子里将簪子拿出,仔细端详,有点怀念。听到玉霰的话,又觉得有点奇怪,“你在哪里见过?”
“那日及笄宴前,”玉霰咬咬牙,一鼓作气说了出来,“那日小姐您同十一殿下讲秘话时,奴婢不敢多听,只好后退几步看看周遭有没有其他人,没成想一眼就看到了纪公子,手里正是这枚金簪。”
说罢她抬眼看了看苏明衿,补充道:“但当时小姐您装作没看见七殿下的样子,奴婢也就没多嘴同小姐您汇报。”
苏明衿显然有点惊愕,并不是诧异于玉霰知道金簪的主人,而是才了解到,自己那日的回避,居然如此明显。
“啊...我以为我掩饰的不错呢。”苏明衿自言自语道,低头看了看这枚陪伴了自己大半辈子的簪子,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感受,“我总觉得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狠心了......”
苏明衿愧疚的情绪在两人抵达桃花林时到达了巅峰。
“那根花枝呢?”玉霰傻眼了,不死心的在空坑旁绕了一圈又一圈,“小姐,奴婢发誓,奴婢肯定是亲手把花枝埋下去的,绝对不敢乱丢纪公子的东西啊!”
“小姐您等一下,奴婢去质问一下看护桃林的风行,真是的,收了我的银子还这样办事,看我今天不......”
“玉霰。”苏明衿站在这个小坑旁,拦下了马上就要大打出手的侍女,“算了吧。”
她低头看了看那个这个有个明显的小洞的树坑,零零落落的桃花瓣散落聚拢于此,阳光一曝晒,干瘪离枝的花瓣更显枯黄。风拂过,也只见坑外的桃花落入,不曾见到其中的花瓣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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