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跳出来的一瞬间，贺洵和莫世临的面色均是一沉，同一时间猛地抓住对方的胳膊，竟是都想要把对方护在自己身后！
结果当然是谁也没拽动谁。
二人目光相撞，最后还是贺洵迟疑着要不要暴露自己身手不错的时候，莫世临先用力，不容置喙地将他拉到身后。
男人挺拔的身影立刻跟树一样将他遮得严严实实。
贺洵踉跄了一下，在莫世临的背后勉强站稳，望着对方的背影，漆黑的眸底滚动，他不自禁地凑近莫世临，用力攥紧对方的小臂，却在不经意间瞄到了莫世临胳膊上的淤青。
莫世临今晚穿的休闲装，一拉一扯间大半个手臂很轻易地就暴露在潮湿的空气中。
他的肤色不黑，偏白的小麦色，几条清晰得像是被卡车碾过一样的长条痕迹交错在青筋盘虬的手臂上，在浓沉的夜色里都泛着可怖的紫色。
贺洵的心底一紧。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又受伤了？
可还没等他的思维发散，跳出来的那位不速之客就先划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两位帅哥？牌子要不要哇？都是新货！”
一句蹩脚又莫名让人觉得喜感十足的广西老表式的中文响起，贺洵一顿，挑起杏眼看过去。
只见穿着橙黄色花衬衫、皮肤黝黑的小胡子男人欻地一下就将自己身上的扣子狂野地扯开！
贺洵骤然睁圆了双眼。
当然——他惊讶的不是对方的身材，而是对方的脖子上居然挂了不下二十副佛牌！层峦叠嶂的绳子在脖子上勒出一圈明显的红痕。
不是？你不沉吗大哥？！
你脆弱纤细的脖子难道就没有感到一丝丝的下坠感吗？！
方的、圆的、椭圆的、心形的，各式各样，各佛各色，全都密密麻麻地堆叠在干瘪的胸膛。
夜黑风高，偏僻死寂，潮湿的风吹过，一阵叮铃铛啷，更衬得这副景象神神叨叨的。
原来是个牌贩子。
警报解除，莫世临和贺洵对视一眼，齐齐松了一口气。
这种见不得光的牌贩子一般都是卖阴牌的，从阴暗的角落里钻出来揽客也不足为奇。
贺洵没忘记自己这趟要来干的正事，现在刚好让他撞到一个，怎么能轻易放过？
他整理了一下表情，松开莫世临的胳膊，很自然地走上前跟牌贩攀谈。
莫世临抬手摸了摸刚才被贺洵紧握的地方，又深深地看了贺洵一眼，将衣袖拉到手腕处，才默不作声地走到贺洵的身边站定。
“哥，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们两个是中国人的？”
贺洵一边问一边娴熟地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递过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牌贩只犹豫了一秒，就呲着大白牙笑嘻嘻地把烟接过来。
咔嚓——
贺洵按下打火机给他点上，一抹猩红明灭，牌贩猛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烟雾，然后指了指贺洵和莫世临的脸，“一眼就看出来啦，只有中国人才长得这么帅嘛，而且我祖上也有中国血统啊，所以看见你们就觉得亲切啦。”
啧。
回答问题的同时还拍了个马屁。
厉害。
不愧是挂了一脖子佛牌的狠人。
看着贺洵不明觉厉的眼神，牌贩接着得意道：“曼谷的中国游客也特别多嘛，我们做生意的，多少也要会两句。”
这倒是。
旅游大国，生意人是得有这种觉悟。
贺洵点点头，眼神钉在那一堆佛牌上，佯装一副好奇的模样：“那买你这牌的中国人多吗？”
“多！当然多！”牌贩一拍胸口，一脸笃定，“最多的就是中国人！”
贺洵：“......”
真不知道是该骄傲还是该羞愧啊。
他轻咳两声，明知故问：“我听说明星们都喜欢买这东西，是真的吗？”
牌贩轻哼一声，一脸“这么小儿科的问题你居然都不知道”的表情，“当然了，这种牌子就是给想红想发财的人准备的嘛，灵得很。”
“那大哥——”贺洵的语气微妙地一顿，接着放低声音说，“明星们的佛牌一般都是从哪里买啊？”
“嘶......”
许是托了刚才那支烟的福，牌贩嘬了下牙花子，上下打量他一眼，觉得这小伙子也没什么坏心思，最后还是干脆告诉他，泰国有一条街是专门卖佛牌的，其中自然也有很多黑衣阿赞的工作室隐匿其中，明星们一般都是找他们花大价钱定制。
贺洵一听地方，这不就是他先前在安思邈手机上得来的地址信息吗？他连忙又递上一支烟，立刻追问那条街更详细的情况。
一洵一贩相谈甚欢，莫世临则单手揣兜，立在一旁，盯着贺洵。
贺洵的睫毛很长，从侧面看起来更像是一把小扇子一样忽来闪去，粉嫩的唇珠也鼓鼓的，两颗小虎牙在开口间若隐若现，黑到泛蓝的头发被风吹得一翘一翘。
明明是很勾人的想让人把他永远禁锢在笼子里的一张脸，神态和谈吐却认真又游刃有余。
反差真大。
莫世临忽然想到了贺洵在网上的那个账号。
这次跟他来泰国也是为了视频选题吧？
贺洵的每一条视频他都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老实说，其实他是不理解贺洵为什么会做这种事的。
该怎么说呢？他认为贺洵实在是太理想主义了。
这种不顾自己的安危为了虚无缥缈的正义燃烧啃/噬自己肉/体和精神的行为，在他看来跟慢性自杀是没有区别的。
甚至可以说是无可救药。
如果换成是他，他会非常理性的评估这个世界以及他做这件事所要面临的对手，然后作出“这就是一件精卫填海愚公移山的蠢事”来的判断，继而果断而迅速的放弃，再重新寻找可实施的目标。
他真不理解，但他欣赏这样的人。
欣赏贺洵的所作所为。
可能就因为他自己不是那样大无畏的人，贺洵才更令他着迷。
也许人不是所做的每件事都要有成果，能做这件事本身，就是意义。
像飞蛾扑火，向死而生。
或许对于贺洵这样的人来说，死亡才不是终点，死亡是新生，是永恒，永恒地存在于这个世界，永不消逝。
无可救药对他，是褒奖，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跟牌贩相谈甚欢的贺洵自然不知道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莫世临的脑内就产生了多大的狂风暴雨，跟牌贩又聊了一会儿，他才不经意间地瞥到了莫世临的眼睛。
嘶......
莫名感觉那个眼神有点幽怨是怎么回事？
他难得卡壳了一下，转头小声问莫世临：“怎么了？”
莫世临就那么静静地望着他：“没事。”
贺洵放松下来，刚想说没事就好，结果就又听见莫世临吐出一句轻描淡写但怎么听怎么委屈的话——
“没关系的，出门在外，被人遗忘也是正常的，我一个人空着手站在冷风里也没关系的。”
说着，他的眼神飘向不远处坐在树下的一对牵着手正在腻歪的小情侣。
贺洵：“......”
你敢不敢再说一遍这风是什么风？！东南亚就算刮八级大风也不冷好吧！！
莫世临又将头转回来，这回没再看贺洵，而是别有深意地垂头看了一眼自己孤零零的手。
动作像一只委屈但又不知道怎么表达的大狼狗。
贺洵觉得好笑，明知对方是装的，心底却跟塞了一块棉花糖一样软乎乎的，他伸手一把抓住莫世临的手，凑到他耳畔低声笑着问他：“这样呢，还冷吗？”
独属于贺洵身上的香气飘过来，莫世临没说话，只是顺势挠了下他的手心，冷薄的眉眼浮上坏事得逞的笑意。
贺洵小脸一热，别开头。
牌贩：“......”我应该在车底。
贺洵轻咳两声，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道谢，与面色揶揄的牌贩结束了对话。
牌贩一离开，贺洵却倏然冷了脸，猛地将手抽出来，然后很严肃地拽着莫世临的衣摆走向附近的一家药店。
“你就站在这里，不许动！”
莫世临闻言眉梢一挑，果真不再动，留在原地等他。
等贺洵再出来时手上就多了一袋子药。
外包装上泰文和英文交织，“跌打损伤，消肿止痛”几个字母在透明塑料袋里若隐若现。
莫世临散漫地扫了一眼那些药品名，勾勾唇角：“怎么生气了？”
贺洵冷着脸别过头：“还好意思问？”
说着，又去拉莫世临的胳膊，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为什么总是受一些莫名其妙的伤呢？”
莫世临眼底漫上漆黑，直直盯着他的眼睛，玩世不恭地：“这么担心我啊？”
贺洵抿着嘴不说话，只是拉着他坐到路边的长椅上，然后轻轻捋起他的袖子，抽出一根棉签，闷着头给他涂药。
见人不说话，莫世临又俯身暧昧地凑近了些，直到闻到贺洵身上的幽香，他才停止靠近。
“为什么这么担心我？”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止住了话头，猛地捏住贺洵的下巴，迫使贺洵抬起头来。
溶溶的夜色，只有路边的灯散发着一团昏黄色的光。
贺洵的唇抿得紧紧的，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可一双漂亮的杏眼却泛着薄红，被迫仰着头的模样破碎又可怜。双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袖，睫毛一颤一颤的，似是在隐忍什么。
莫世临的心倏地被刺了一下，他不敢再逗人，一把将贺洵按进怀里，隔着衣服布料轻轻摩挲着贺洵瘦削的后背，深呼了一口气：“我答应你，以后都不会了。”
贺洵没挣扎，抬手搂住他的腰，头埋在他的胸口，声音瓮声瓮气：“骗人，我不信。”
感受到腰上柔软又依恋的触感，莫世临喉结滚动，一只手插/进贺洵乌黑的发丝：“真的，不信的话每天都跟我在一起好不好？你监督我。”
“想骗我跟你一起去上班啊。”贺洵闷笑一声，从他怀里钻出来，“想得美。”
莫世临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盯着他，手缓缓地滑到他的腰间，一双黑眸逐渐漫上潮涌。
贺洵跟他对视几秒，然后近乎无奈地环住他的肩膀，慢慢地凑过去亲他的唇角。
莫世临眼底一沉，扶着贺洵腰的手愈发用力，贺洵不由自主地泄出两句哼唧声，接着皱了皱眉，又顺势往下吻他的下巴，最后虔诚又缠绵地移到他凸起的喉结。
觉察到柔软的湿润，莫世临额角的青筋一跳，继而用力捏住贺洵的下巴，轻啧一声，冷沉的声音暗含警告：“别闹。”
贺洵的眼睛湿漉漉的，整个人都好像泡在盛有靡丽鲜花的水里，他盯着面色不虞的男人，突然叹了口气：“算了......我帮你也可以。”
“怎么帮？”莫世临一掀眼皮。
“你想要我怎么帮？”
莫世临一滞，目光缓缓地瞄摹过他的嘴唇、前胸、双手和腿，挑眉说：“我想要什么都可以？”
“嗯。”迎着男人探究的目光，贺洵轻咬下唇。
看在你受伤的份上。
莫世临低低嗤笑一声：“宝贝，有没有人跟你说过。”
他意味不明地用右手拇指按压贺洵的嘴唇，看着肉粉泛出青白，喉结狠狠一滚，“你真的很......”
贺洵对于这些下流话明显有点招架不住，红着脸推开男人的肩膀。
莫世临见他害羞却不肯放过他，蛊惑一样凑到他的耳边，声音轻佻又怜爱：“害羞了？那宝贝以后只做我一个人的...好不好？”
私以为广西朋友讲普通话尊的很可爱（因为我是北方人，所以南方人对于我来说总是有种莫名的吸引力，有种遥远的神秘感）文中提到也没有任何恶意，是褒义的调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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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episode 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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