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瑜。
呵!
早该想到的。
那个安思邈经纪人口中“很红的女明星”就是程千瑜。
试问这个世界的娱乐圈,整个亚洲地区最红的女明星除了程千瑜外还有谁能担得起这个title?
只是,这么红的女明星也需要这种邪道来满足自己的**吗?
她都已经这么红了,还要再怎么样?不够?还要更多?世界巨星才是她的目标?
贺洵不懂,但大概明白点人贪婪的本质。
有世界巨星这个目标的野心没有错,但歪门邪道还是要不得。
程千瑜很快随着黑衣阿赞的脚步晃悠悠地走进屋内,她美得太出尘,所到之处仿佛自动覆盖上一层柔焦雾气,衬得东南亚的潮湿都变得干燥起来。
而那几名高大的保镖则守在屋外,双手背后,姿态警惕表情严肃。
贺洵若有所思地后退几步,重新回到房顶中央的绝佳观景位。
即使曼谷正处于凉季,却也还是抵不住东南亚与生俱来铺天盖地的潮湿,棕红色的瓦片时不时渗出黏腻不明的水渍。
“呲——”
一条绿身黄腹的绿林蛇正吐着鲜红的信子由房屋旁边粗糙的树干柔软又令人心惊地往上滑行,最后隐入幽绿湿软的树叶之中。
贺洵呼了一口气,扒着瓦片的手愈发用力,嫩红的指尖泛了白,手背上的青筋绷起,他睁大瞳孔,垂头往昏暗的屋内看去。
黑衣阿赞从墙边拉出一把竹椅,抬手示意程千瑜坐下。
程千瑜先将手中砖头一样大的盒子递给黑衣阿赞,又双手合十跟黑衣阿赞问好之后,才捋着长裙坐下。
她翘着二郎腿,雪白的小腿放肆又轻轻地晃动,脚尖上趿拉着一双高跟凉鞋,随着动作,小船一样,一上一下。
贺洵眯了眯眼睛,紧盯着黑衣阿赞手中的盒子。
那盒子看品相应该是桃木,外表没什么特殊的,就是形状有点奇怪,比起长方形,倒更像个小棺材。
程千瑜扬眉一笑,对着黑衣阿赞道:“您看看这次的货怎么样?”(泰语)
贺洵的眼皮子狠狠一跳。
她会泰语!
立刻打开翻译软件,将早就调成静音的手机凑到缝隙处,看到翻译器已经开始同声翻译之后,贺洵才松了口气。
黑衣阿赞没说话,抽动的脸颊却透露着掩盖不住的兴奋,他动作谨慎地打开了那个桃木盒子。
贺洵跟着定睛一看——
心脏忽而一颤!
里面躺着的!居然是一具已经成型的婴胎!!
小小的人儿是狰狞的暗紫色,小手小脚与其他分辨不出形状的皮肉粘连在一起,整个蜷缩着,血管红的脐带似毒蛇一样左一圈右一圈地用力贪婪地绞紧细弱的身子,远处看这就是一坨模糊不清的肉团子,可那两颗似圆非圆的眼珠子却犹如雕刻一般清晰可辨,只是错了位,嵌在了天灵盖上。
粉色的血迹从那滩皮肉的下方缓缓地渗出来,桃木盒子的内壁也溅上樱粉,像是刚从母体肚子里刨出来就被献到此处。
随着强烈的视觉冲击而来的还有几乎令人晕厥的**味。
犹如100只死老鼠加上暴晒过后的臭鸡蛋混合着腐烂猪肉,构成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败味。
贺洵胃里一阵翻涌,喉咙紧缩,小脸刷白,掌心死死扒住尖利的瓦片,险些就要吐出来。
眩晕之际,想到了半夜出现在程千瑜别墅的那名意外出血的孕妇。
程千瑜诡异的出现,说那女人是她的表姐。
他猛然顿悟。
这就是黑衣阿赞口中的货源!
居然是这样!
贺洵死死捂住口鼻,强忍着不适,举起手机,由上至下拍了几张照片。
从生/殖器的部位来看,依稀能分辨那是个女胎。
呵!
这种东西倒是重女轻男了是吧?
黑衣阿赞看着那肉团子,布满红血丝的眼珠闪动,露出一个满意又难掩邪佞的笑:“货不错,出来的东西肯定好。”(泰语)
“那当然,这是刚从妈妈的肚子里拿出来的小宝贝。”(泰语)
程千瑜悠悠地起身,抬手痴迷地抚摸着婴胎的身体,一脸欲壑难填,轻声喟叹:“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这可是我的宝贝啊。”(泰语)
“程小姐,这次想做什么?”(泰语)
“先不急,等我好好想想,她先存在你这里。”(泰语)
程千瑜收回手,红润的唇瓣微微扬起一点弧度,“我今晚还要在湄南河岸边参加一个活动,结束后我会来找你。”(泰语)
“好。”黑衣阿赞双手合十,与她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下,“那祝您好运。”(泰语)
二人就这么立着对视片刻,又倏地抬头往头顶望去!
“啪嗒——!”
是脚步猝然远去的声响。
天花板上的缝隙处已经没有注视着他们的眼睛了。
盯着空荡荡上方,程千瑜仰着头,忽然露出个饶有兴致的笑。
黑衣阿赞则搬着梯子爬上去,探出头,张望了一下,接着又像蜥蜴一样迅速爬下来。
他说:“程小姐,他已经不在了。”(泰语)
程千瑜笑得更欢了,揶揄中又透着不可置信,似是不敢相信真有不怕死的竟敢查她,“师傅,他蹲在这里几天了?”(泰语)
“今天是第三天。”(泰语)
黑衣阿赞又说:“不过我不明白,您明明知道他就在屋顶上偷听我们的对话,为什么还敢把这个拿来给我呢?”(泰语)
他指的是婴胎。
程千瑜乜他一眼,调笑着惋惜道:“死之前让他见见世面嘛。”
“对待跟踪我的小记者,我一向都是这样做的。”她难得俏皮地吐了下舌头,“到时候尸体送你做阴牌咯。”
说罢,她再次坐回椅子上,掏出手机,修长的手指微曲,拨通了一个电话。
“嘟-嘟-嘟-”
有什么不敢的。
她不怕房顶上的那个人听到。
因为对方一定活不过今晚。
五指拢紧,握紧手机。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传来恭敬的男声:“喂,瑜姐!”
“联系一下各家媒体和营销号,说我今晚会在湄南河附近参加活动——随便什么活动,你们自己编。”
挂掉电话,程千瑜摩挲了一下手机屏幕,用中文愉悦道:“今晚一定很有趣。”
——一墙之隔。
贺洵的身子紧紧贴着房顶边沿。
不知何时乌云又压了顶,密密麻麻的水珠狂啸着从天上打下来。
他盯着手机上各大浏览器已经开始弹出的程千瑜在泰行程的新闻,嘲弄地勾勾唇角。
*
媒体是可以听有权有势的人的令行事的。
新闻工作者也是可以罔顾事实真相撰写新闻稿的。
营销号当然是吃人血馒头为了流量和赚钱无所不用其极的。
他们的选择,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从未让贺洵失望过,都是一丘之貉。
贺洵甚至更佩服沿街乞讨的乞丐,至少那些人跪的是自己的腿,而那些人剜掉的是心。
去掉精神的肉,自尊的皮,最后只留下一架白骨骷髅行走在人世间,发他们的大财,过他们的好日子。
吸着别人的血肉。
真妙!真妙啊!
有的人只需要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可以让整个媒体圈子为他/她背书。
比起他们,那些求告无门的老百姓多么天真啊!
贺洵真想告诉他们,不要顶着烈日和寒雪跪在□□u大门外面哀求公平正义啦!要努力吃人变得有钱有权有势才行啊!
吃!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就有救啦!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但,明知今晚会是场鸿门宴,贺洵还是决定要去。
他真好奇,程千瑜的势力究竟大到了什么程度。
湄南河贯穿整个曼谷,从曼谷市中心坐车到湄南河岸只需十五分钟。
“怎么了?心情不好?”
一旁的莫世临揽过贺洵的肩膀,垂头发现他正盯着平板上的湄南河夜景照片发呆。
往常很有神采的杏眼都耷拉着,睫毛下垂,心事重重。
莫世临关掉笔电上的工作页面,摸摸贺洵的脸颊,低声问:“从今天下午回来你的脸色就一直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医生?还是你想出去走走?嗯?”
“没什么。”贺洵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些。
莫世临愣了一下,抽回手玩笑道:“怎么?是我惹你生气了?出去一趟回来都不让碰了。”
贺洵却摇摇头,按灭平板,挺直腰板:“不是,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绝对的公平正义吗?”贺洵的面色罕见地透着几分迷茫,“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可以为了那些虚无的东西去努力和拼命,甚至不惜踩着别人上位,他们所追求的精神意义是什么?”
莫世临见贺洵这副模样,表情也跟着认真起来,他缄默片刻,说:“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以人类这种低劣的动物本性来说,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绝对的公平正义,因为人类的本质就是贪婪,后来人们还为这种本质取了个冠冕堂皇的名字,叫**。”
他顿了一下,挑眉继续道:“但我听你的意思是,你认为金钱是虚无的东西?”
贺洵没说话,但一般沉默就代表默认。
莫世临笑了下,拿过贺洵的平板,熟稔地打开思维导图,又抽出触控笔在屏幕勾画。
“举个例子吧。”他一边用红笔写一边说,“当市场价值观侵入非经济领域,比如说司法、医疗和教育这三大领域,那么就一定会导致社会正义的贬值,比方说富人可以通过金钱购买任何东西,甚至是权利和一个人的灵魂,升级监狱条件,破坏程序公平,还有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支持代孕合法化商业化,这些有钱人有足够的能力将生命价值简化为商品交易。”
莫世临眼睛微眯,嘲弄地笑笑:“这就是拥有权利的快感,凌驾于他人生命之上的享受,对于这些人来说,这就是他们所追求的人生意义,足够缺德,但这样的人生是爽的,至少大部分的人都是这么觉得,甚至可以说我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是利益至上的合格商人。”
“当然,钱也不完全是罪恶的,至少我们需要用它来吃饱穿暖,做想做的事。”
“人要学会直面丑恶的现实,才不会内耗,说直白点其实就是傻瓜要比聪明人活得快乐。”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贺洵,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贺洵那个账号上的视频内容,怜爱地低声道,“贺洵,你一直钻牛角尖,会很痛苦的。”
贺洵却并不认为这是件痛苦的事,顶多有时候会感到有些迷茫,毕竟像他这样的人实在少见,很难找到同伴。
他笑了下,与莫世临对视:“所以说人一生最重要的课题就是学会对任何人事物祛魅,或者,依照你的意思,接受它?”
“我赞同这个观点。”莫世临点头,“如果还是很难受,那就只能出家远离尘嚣了。”
“出家是否真的能够得到解脱这个观点还有待商榷。”贺洵勾勾唇角,突然话锋一转,很犀利地问道,“那你呢,你这种贵公子是怎么看待那些虚无的东西的?”
莫世临似是感觉贵公子这三个字实在可笑,他低嗤一声,半晌才道:“我吗?其实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高贵,我从小跟我父母关系很差,他们想让我做的事我不愿意做,为了逼我他们甚至私自修改我的报名志愿,大概从中学起他们就断了我的生活费,我那时候只能利用课余时间去打工挣学费。”
贺洵沉默几秒,继续直白道:“但你的资源还是要比普通人好得多的多,身份、地位、名望,天之骄子这个名号给你不为过吧?”
莫世临耸耸肩:“这个我不否认。”
说着,他又凑近贺洵,低声笑道:“讨厌我这种身份的人啊?”
贺洵看着他眨了眨眼,又不说话。
莫世临却笑了,他狠狠掐了一把贺洵的脸蛋:“那以后不许叫我莫少!”
贺洵微微一怔,小声嘀咕:“你没失忆的时候我早就不这么叫了......”
“什么?”
“没什么,我是想说,虽然你不是普通阶级的人。”贺洵轻咳两声,继续道,“但在某些方面我还是很欣赏你。”
莫世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嗯?怎么说?”
“没有人哪个高高在上的资本家会因为男员工性骚扰女员工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亲自辞退男员工的。”贺洵神色平静,语气笃定,“除了你。”
“莫世临,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做了之后竟然也不发通稿为自己博个好名声。”
莫世临没说话,心里却是在想,这就是为什么你会用自己的账号帮我说话的原因吗?
“......”
迟迟等不到下一句回答,贺洵斜着眼不大高兴道:“干嘛,夸你还不乐意啊。”
莫世临遽然回神,他轻咳两声,哄人似的揽过贺洵的肩胛,俊美的脸露出点笑:“不是,没有,我是想说印度佛经里面有个故事,你应该听过,叫猴子捞月。”
“嗯。”
“这个故事最为人熟知的意义是镜中花水中月,捞的是一场空。”莫世临缓缓地说,“但我认为佛教原本的解读更有趣。”
“什么?”贺洵歪着头好奇道。
“猴子们叠罗汉捞水中的月影最终导致坠河。”莫世临说,“这是虚幻的执念和集体无意识的贪婪。”
贺洵挑眉端详着他:“这和我刚才说的事情之间的联系是?”
“贪婪一定会自食恶果。”莫世临眼眸漆黑,一眨不眨地盯着贺洵,“你刚才不是问我的观点和看法吗?这就是我的回答。”
也是为什么他会做出“辞退性骚扰女性的员工”这件事的根本原因。
对上莫世临深沉的目光,贺洵的心脏猛地一跳。
那,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莫世临虽然和他不是一种人,但三观内核却和他是一样的?
莫世临仿佛能看透他在想什么,哼笑一声说:“别瞎猜了,就是你想的那样。”
这话说得隐晦,但贺洵却懂了。
他粲然一笑,攀上莫世临的肩膀,话题又一转:“我今晚想去湄南河玩。”
莫世临托住他的腰,扫了一眼腕表,神色显然有些不爽:“...啧,我今晚六点要见客户,不能陪你。”
“没关系。”早就料到的贺洵促狭地笑笑,故意喟叹道,“你这就是梦想和现实之间还是优先选了面包啊。”
莫世临一怔,冷峻的面容难得有些心虚,“贺洵,我其实......”
“好了好了。”贺洵一把抓住他的手,杏眼微扬,似笑非笑,“没生你的气,知道你忙,下次我们一起去。”
婴胎部分描写有艺术加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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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episode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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