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时节，汴京城人自古喜植的枫树染了色，远望近看枫红风戏弄，拽得朱叶扬荡满城。
即使是添了凉意，几名孩童也耐不住性子，顾不上父母的叮嘱便在街上拾红叶。
谁捡到手中的枫叶无瑕疵，叶纹生得好看，红中带橙染黄，就能引来其他孩子的羡慕。
角落处的那个孩子，十岁左右的年纪，眼里无光无采，看着他们拾叶，不去参与也不说话，独自沉默。
这么一个孩子，站在角落，本来也不会引来什么目光。
可他偏生得好看，皮肤很白，再加上他是江府江老爷收的义子江否疾，自是不能再被忽视了。
旁边铺子的老板看见了，便去禀报了江老爷。
不一会，江否疾乏味了，刚想回府，脑袋便被人轻轻地揉了一会。
“……”
“我以为你会跟他们一起捡枫叶，却没想到在这站着不动。”说话的是江老爷，又继续揉了他的脑袋。
手感还真不错。
“……”
“嘶，，我不会收养了一个哑巴儿子吧？”江老爷年纪大了，说的话带着打趣小辈的味道。
江否疾这下气了，不爽地看向江老爷，本想说什么，但最后又闭了嘴，硬生生把哑巴这个身份坐牢了。
……
哑巴就哑巴吧。
谁叫吾寄人篱下。
江否疾垂了垂眸子，不像那几名孩童俯身拾叶，而是伸出手，刚脱离枝丫的一片枫叶落在了他手中。
与其捡几片跌落尘埃的，不如随手接一片漫天飞舞的来的好看。
他的神情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平淡，疏离，只是在这深处，还蕴含着一层淡淡的亲近。
这份亲近，落在了枫叶身上。
习惯了一个人守着世间万物，把他们当成了子民，却忘了自己本是个君王。
可笑。
江老爷：这孩子喜欢枫叶啊，回头我得找人在府里多种几棵，希望能打开这孩子的心扉不是。
或许以后还能多和我说说话呢。
……
江否疾回头便看见了自家老爷轻声叹了口气，嘴里还在喃喃的什么，额头凝紧了个“川”字。
还不到一会又舒展了，老爷将目光移向街上拾叶玩闹的那几个小孩，心里还在盘算着枫树的种植位置。
江否疾：…
虽然不知道老爷心里想的是什么，但却明白一定是为他好。
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的发生过。
江否疾某种程度上来说很幸运，能在人间遇到了一个真心为他好的人，虽然这种好他不需要。
也好比以前那枯燥无味的日子。
不过，他舍不得这片枫叶跌落尘埃，他明白自己既然接过它，就没有再扔的道理。
谁能想到，一片普普通通的枫叶，竟被一个跌落凡尘的神，精心呵护直到枯萎。
…
夜里，江否疾在自己房里秉了烛灯翻书。他轻微皱了皱眉。
自从江老爷知道他不识字教他之后，江否疾就让小斯买来几本书，闲了翻翻，这样能识得快些。
以往小斯送来的都是老爷交代的医书，老爷并无子嗣，将江否疾待如亲儿。
他的医学传承便靠江否疾，送医书既可以让传承有了根子又可以让阿否认字，而且最重要的是阿否还对学医兴趣。
…学的还比他容易，江老爷就心累。
虽说是一件好事，但人比人未免太气死人了。
江否疾皱眉就在于这几本并不是医书。
封面也奇奇怪怪的。
《四界·论》…
《仙魔能相恋否》…
《怎样修仙》
……
“邵青。”江否疾扶额道，声音不大不小。
窗子外便有了动静。
然后一个人影便从窗子翻了进来，来人看着有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黑衣，是江府的暗卫。
只不过这一名是江老爷送给他的，只听从江否疾。
“诶？主子你找我啊？”邵青眨了巴叽眼，他刚从树上下来，头发上还缀了片枫叶，红得晃眼。
没过几秒，那叶便被他拿下来了。还在等自家主子吩咐。
江否疾问道:“这些书是老爷给的吗？”
“这些…是小四爷给的…”邵青轻咳一声，“少爷要是不喜欢，可以让属下送回去。”
小四爷是江老爷知已的孙子，叫殷世叙，排名老四，年十三。
江否疾微微一征，他从不去结识什么人，就算在江府，因为偶尔会吩咐一点事，邵青才能勉强和他借事说话几句。
所以根本不会认识什么小四爷。
送他书作甚？
某神不理解。
邵青看了眼江否疾，自故说道：“昨日老爷去拜访殷家，提及少爷的事，小四爷在旁听着。”
“知晓你看了医书五年之久，一口认定你是看这些书看…咳……看痴了才不爱与人说话，于是拜托属下给你送了这些书解解闷。”
邵青越说越不自在，好在自家少爷从不骂不罚下人，就算多说也不会怎样，有时还能正好回答了少爷内心的问题。
他便松了一口气。
江否疾：……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作为一道存在了数万年的秩序。
诞生的意识空洞的很。
没经过几百年，他就不会变成一个真正的凡人，面对人情世故，连许多人都招架不住，何况是他，显得卑微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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