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主宅已是夜深人静,赵乾拿起桌子上的饮料一饮而尽。
不知道他爸他哥有没有得到消息,去酒吧本身就是故意来气人的,只是没想到会遇到那人,后续一发不可收拾。
赵述下飞机赶回来就看见他弟弟大半夜不睡觉站在客厅发呆,像个幽灵。
看到不省心的弟弟,赵述眯了眯眼,随手将钥匙扔到一边。
金属撞击的声音猛然惊醒赵乾,玛德,赵述是幽灵吗?回来一点声音也没有……
“你,你怎么回来了?”赵乾有些心虚。
看着他躲闪的眼神,赵述面无表情:“长本事了。”
赵乾嗤笑道:“我能有什么本事,你们巴不得…”后面的话音越来越小。
“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难道你就没有数吗?”赵述松了松领带,给自己倒了杯水。
“心里有数才会做。”赵乾反驳道。
“既然心里有数,为什么又和卫家扯上关系?”赵述冷着声质问。
赵乾长睫一颤,没有吭声,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脏在紧缩。他哥接收消息可真快呀,这得花多少钱在他身边安排人监视呀?这么大手笔。赵乾苦中作乐想着。
“不想和你吵,你不困我困了。”赵乾撇嘴。
赵述看着他的上楼的背影,忍不住皱眉,明天父亲肯定也会知道,卫家出来的人能有几个好相处的,他弟弟就是蠢,看不清局势。
.
楼上,赵乾躺在床上,思维无序发散。
当夜晚发生悲剧时,总会伴随着暴雨天气,那一年也不例外。
一双腿被活生生打折的赵乾孤零零的躺在祠堂,老父亲的怒火上来是不会管儿子的死活,也不允许任何人求情。
一颗颗的雨滴义无反顾从空中越下,激情而又热烈,满心欢喜奔向大地的怀抱,却被水泥拦截,落得个头破血流的下场。
赵乾感觉脑袋晕晕的,胸口闷热,腿部的疼痛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抽搐。
努力睁开眼,能看见只是一块块竖立的牌位,在烛光下显得很是幽长。
我能进祠堂,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二婚子也比私生子好。
他去了吗?
去后发现我失约了,会不会以为我在耍他?
他会生气吗?
肯定气急了。
这么大的雨,他肯定气死了。
要怎么哄呢,好不容易约出来的。
我精心准备的告白啊,就这么夭折了。
太过分了,
居然打我,
真狠心,
……
我好疼……好疼啊……妈妈……妈妈……别不要我,别丢下我……
“阿乾!阿乾?”
再次醒来的赵乾已经在医院躺了三天,环顾四周,只有护工。
护工阿姨喂完一碗白粥后,赵乾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就看见他哥坐在一旁,手在电脑上忙碌着。
他静静的看着赵述的侧颜,虽说是兄弟,但他们一点也不像。
赵述是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到大都优秀,气场很足,他的眉眼端正锋利,一看就是精英。赵乾正相反,一双桃花眼,面容精致,满是浪荡风流感。
两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一看就知道不是一个妈生的。
赵父的第一任妻子是门当户对,两人都是精英,相互强势不肯低头,两人和平离婚。于是赵父第二婚就想找个小鸟依人温文尔雅的妻子,相中了梦女士。
梦女士看上了赵父的钱,一开始还能温文尔雅楚楚动人,拿钱办事的态度是有的,但在生下赵乾后,连钱都打动不了的梦女士实在是受不了赵父的严肃古板,拿了一笔“青春费”和一个男人潇洒地走了。
“醒了?”平静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赵乾回过神来。
“我睡了多久?”赵乾的声音有点沙哑。
赵述拿过桌上的杯子接了一杯温水递过去,看着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赵乾又后知后觉拿了一根吸管。
“四天。”
“有人联系我吗?我手机呢?。”大口吞咽水的赵乾急切问到却被水呛住,不停的咳起来显的更加狼狈。
赵述垂眸直视着赵乾的目光,“别想了,爸说在你养伤的这段日子里,别想联系任何人,任何人也联系不到你。会给你请专业的老师来补课,直到你的伤养好为止。”
“我…”赵乾的话还没说便被赵述直接打断,“爸说,如果你再不老实,他不介意将你送走。”
赵述冷漠的语气让赵乾明白,他反抗不了,一阵无力感从心脏蔓延到四肢,他连矫情、哭、闹的资格都没有,因为无人在意。
但他不甘心,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被好几个人按住像畜牲一般毫无尊严地拖回去。
?
窗外的雷声惊醒赵乾,急促跳动的心脏缓缓平静。赵乾望着窗外暴风雨的天,左眼皮跳了跳,他抬手按在眼皮上,试图用自己的手去阻拦劫难。
“真是,昏了头…”赵乾喃喃道,莹白的手伸出,缓缓地将窗户关上。
次日,一觉醒来的赵乾眼皮又开始跳个不停,直到下楼吃饭,那股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王阿姨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便迅速撤退,这一大家子居然凑齐,不对劲,很不对劲。
赵述抿了口豆浆,餐桌的另一边坐着的一对母女,母亲看上去很年轻,正在照顾身边的小女孩吃早餐。
赵段山皱眉:“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该有的规矩半分也没有。”
赵乾撇嘴,该动筷动筷,毫无所动道:“您老说的是。”
一旁的小女孩想开口说话但被妈妈喂了一大口蒸饺,至此桌子上谁也没有出声。
赵乾快速扫荡面前的早餐,现在不吃饱等会估计就要被扫地出门,以后大概率是吃不上王阿姨的手艺。
在安静的进食中,赵段山突然开口:“赵乾,吃完来茶室。”
听到这句话的赵乾身体一愣,思绪还在思索中,赵段山便已经起身离开。
餐桌上还是一片安静,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赵述吃完饭就干脆利索的离开,年轻的母亲是新的赵太太,这些年成功拼杀上位,女儿一吃完便带着她离家,二儿子的情况她大概也了解,父子两今日的冲突是避免不了,与其留在这讨人厌,还不如出门潇洒,反正她和她女儿吃不了亏,没必要掺和进去。
赵乾推开茶室的门,室内正中间挂着一幅字,《啜苦咽甘》。
赵段山年过五十,肤色白皙,眉峰突出双目深藏,精明有神。手中的动作行云流水,没一会工夫,一杯茶推到赵乾的面前。
赵乾接过茶,小饮一口,沉默不语。
茶室内淡淡的清香慢慢散开,茶雾袅袅升起。
“死性不改?”赵段山冷哼一声。
“改什么?”赵乾放下茶盏,不懂装傻。
“年轻人,喜欢新奇喜欢玩,无可厚非。但凡事都要有个界限,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才正确,心里要有数。你看看你哥,学业有成回来接管公司,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再看看你自己,学业学业不成,更不用指望你事业,我现在只希望你做个正常人做正常事。”
“呵,在您看来,做什么才是正常呢?。”
“结婚生子才是正常。”
“循规蹈矩才是正常吗?规是什么?矩又是什么?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
“你想探讨哲学与伦理吗?可你真的知道什么是规矩吗?我只知道,在赵家我就是规矩,你听也罢不听也罢,但你的行为胆敢行错半步,你就不用做赵家的孩子了。”
赵乾起身便要离开,来到门边背后传来一句话,“愤怒是最没用的情绪,只会凸显你的无能,而愤怒之下做出的决定往往都是愚昧的选择,赵乾,想清楚。”
打开的门被彻底关上,赵乾回到自己的房间静静地坐在地上。
安静的房间里响起电话的嘟嘟声,看到来电人,赵乾的眼中有一丝慌乱,舔了舔唇,半晌才接起电话,声音有一丝干涩:“妈……”
电话那头,一个欢快的童声响起,“哥哥,不是妈妈哦,是妹妹哦。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美国呀,桐桐想你过来。”
“阿,是桐桐呀,哥哥最近没有时间,等有时间了就会过去。”赵乾的声音有点沙哑,“桐桐你妈妈呢?怎么用妈妈的手机给哥哥打电话?”
“妈妈在准备爸爸的礼物,今天是爸爸生日,桐桐也给爸爸准备了礼物哦,是桐桐亲手做的呢,爸爸可喜欢了。哥哥到时候你生日我给你做一个好不好?……”电话的那头在说个不停,电话的这头赵乾的思绪已经飘的很远很远,他在回想上一次妈妈陪他过生日的时候,是八年前还是十年前又或者是十二年前,反正已经记不清了。
“阿乾?阿乾?乾宝?”电话里传来一声声的呼唤拉回了赵乾的思绪。
“嗯,我在。”
“阿,桐桐说想哥哥了,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
“最近有点忙,”赵乾的手无意识地拿起衣角转着圈。
“是忙着项目吗?你爸爸让你进公司了没,你要好好看,要不然到时候你爸的财产就全给你哥了。公司里比不过赵述就多哄哄你爸,相比较赵述你爸还是更喜欢你,还有多联系联系那些叔叔伯伯,和他们打好关系,这些人情世故你都得去注意,阿乾听见没,不要总是惹你爸生气,他说什么你就听着,总归是你爸,不会害你的,听着总有好处。你爸那个人就是太老套,其他的也没什么过错,至少外面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私生子……”
赵乾深呼一口气,“妈,”电话的那头这才安静下来,“我知道了,我该去工作了,等我有空就过去。”
“嗯,好,什么时候过来提起给我打声招呼。”
“好。”
电话被挂断,赵乾其身来到书桌前,抽出一支烟点燃,灰色的烟雾从微张的口中呼出,飘向四周,他闭上眼又深深吸了一口,“咳咳咳”狼狈的咳出。他闭眼仰起头,眼角划过一滴泪,喉咙里似乎被什么堵住,想发声也发不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赵乾来到茶室门口,抬手敲门。
“啜苦咽甘”只有自己知道,啜的那口是苦还是甜,咽下去的那口又是什么滋味。
“爸,为什么当年你会选我妈?”赵乾很疑惑,像他妈那样的女人往往会直接被定义为捞女,他爸为什么会选他妈来结婚?第一任妻子门当户对,第三任妻子最少也是书香门第,可唯独第二任妻子除了样貌就什么也没有。
“没有为什么。”
赵乾嗤笑一声,“没有为什么,对呀,本来就是没有为什么。”赵乾抬头看向赵段山,笑道,“我的答案也是没有为什么。”
“啪”的一声,赵乾的额角流下一抹鲜血,身上被茶渍浸湿。
“死不悔改,那就滚!”
赵乾沉默转身,推开门大步向外走去。
“小乾,你的伤。”赵太太惊讶地开口道,这对父子终究还是没能静下心好好聊,只希望已经她的女儿不要遇到这样的糟心事,老头要是敢这样对她女儿就跟他拼了。
赵乾离开的那刻回头看了看眼前的“家”,直到现在他才恍然大悟,他一直期待的爱是在一定条件下才能产生,就像镓渗透铝晶格才能变成液态合金,得到液态合金让人充满喜悦,却遗忘角落里的铝早已变得脆弱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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