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声细细弱弱,尾音微微拉长了,很有点婉转的意思。
祁戈听得一愣神,裴止迈出去的脚步也一顿。
这声音和他们刚才在门外见到的那只三花一模一样。
于潜沉默了一下,顾不上震惊,几乎是用气音问:“室内会有猫?”
“……”
江瑰一静:“没有。”
他只是太紧张了,鬼使神差地张了嘴。
“……”
于潜和他面面相觑。
摄影师把镜头对准江瑰,给了几个特写。
想起自己刚才干了什么,江瑰脸上迅速一热。
他抿了抿唇,转脸避开镜头。
不应该出声。
江瑰有点后悔,但出了口的声音如同泼出去的水,只好希望不被外面的人发现。
但好在,脚步声停下了。
这个点还能和祁戈在一起的人,除了裴止不作他想。
鼻尖的汗珠落在手背上,在没有暖气的冬天室内,江瑰看见于潜下颚上的汗。
两个人一同屏住呼吸。
江瑰心绪杂乱,盯着面前的纸箱,下意识地数起节拍。
过了大概一分钟,脚步声又响起来。
离他们远了。
江瑰稍微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松完,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们头顶响起:“还不出来?”
这下轮到于潜震惊了:“你学那么像都能听出来?”
这耳朵是怎么长的?
江瑰沉默。
他没有回应,祁戈对着他打手势:“要不要……出去?”
江瑰按住他。
僵持了好几分钟,于潜低头看了几次腕表,江瑰示意他别动。
出去势必会和裴止撞上,肯定会被罚,不如赌一把。
裴止不会为他浪费这么长时间。
也不会想和他见面。
果不其然,没过几秒,脚步声重新响起来。
裴止说:“走了。”
步伐大且急,祁戈追上他问:“不等了?”
裴止:“我等什么?”
“那后面——”
祁戈看了看他的脸色,没敢再说话。
声音逐渐消失,江瑰终于从纸箱后走出来,两人已经不见了。
摄影重新跟着两个人拍。
于潜说:“吓死我了,这要是被他们俩发现不知道要写多少字检讨,幸好。”
走廊上没了其他人,他说话随意起来,也不再压音量。
江瑰听着他的声音,目光定在走廊尽头。
那边早没了影子。
“……”
江瑰闭了闭眼,吐出一直憋在胸口的气息。
他没有说话,跟上于潜的脚步。
再往前灯光暗了不少,录制工作已经结束,人走了个七七八八。
于潜说着话,江瑰一直没有反应。
他比刚才话还少了,于潜心里纳闷,转头一看,不禁一愣:“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
江瑰敛下眼梢:“有吗?”
他对着镜头,静静盯了两秒,又自然地移开视线。
看上去毫无异常。
于潜有点犹豫:“刚才我就想问了,你是不是——”
他顿了一下,“怕黑啊?”
路上江瑰一直往有光的地方走,时不时还迟疑一会,这反应很奇怪。
江瑰没有否认:“很明显吗?”
“有点吧。”
于潜很委婉。
能让他这种认识没几天的人看出来怕黑,显然已经不只是“有点”了。
“没关系啊,节目组总不能进小黑屋录制吧?”
于潜安慰道:“又不影响什么,白天有光有太阳的,晚上录制也要开灯。”
江瑰客气地说了句“谢谢”。
尾音刚落,他拽过于潜,藏进转角。
一批戴着工作证的工作人员从不远处鱼贯而出。
舞台就在前面了。
目送他们走远,江瑰看向前方紧闭着的门。
于潜说:“锁了吗?”
他上前试了下,没有锁。
门缝里没有光,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应该是没人了。
于潜率先进去,摸索着开了灯。
灯光乍然亮起。
他睁大眼睛,看着这片舞台,一时失语。
和初评级的小场地不同,这里是用于后续几场演出的正式舞台。
同样是用钢架搭起,规模完全不同。
江瑰没有去动设备,头顶左右两块屏幕黑着。
但他知道,届时这里会显示出实时投票结果,决定他们的去留。
这样的场地,和大型体育场那种规模比起来,其实不算什么。
可这是开始。
江瑰仰着头,静静看了几秒钟。
他从侧面的台阶上了舞台,一步一步走到最中间。
中央是一个圆形的升降舞台。
主题曲就在这里拍摄。
只有A班才有资格站在这个舞台中央。
也只有A班,能够跳那一分半。
江瑰想跳。
他深吸一口气,迈出一步来。
白天这种练习强度对曾经的他来说很正常,然而到底空窗太久,江瑰并不比于潜几人好受多少,他的腿也在发酸。
血液流淌至四肢百骸,在肢体里唤起一点热意,一寸寸烫进他的心口。
江瑰看着台下。
于潜在台下,转完了一圈,也仰起了头。
江瑰问他:“上来吗?”
于潜说:“上,等下,这就来!”
舞台很高,他绕去侧面的台阶。
刚走了几步,手机就响了:“你们去哪了,今晚上要突击查寝,快回来,快快快——”
一路从舞台跑回宿舍,于潜半死不活,气喘吁吁地推开门。
桌面上一堆零食。
这些零食是这两天各自去便利店买的,还有些是自己带的,放在宿舍桌面上分。
江瑰一口没吃。
但于潜买了不少,听消息就急了。
“这个点好多人都还在练习室里没回来,节目组就是趁着宿舍没人来查,幸好傅西棠看见了。”
隔壁响起一点动静,几个室友手忙脚乱:“完蛋,快点快点,好像到隔壁了。”
慌乱之间,江瑰手里也被塞了一包果干。
刚拆封的草莓果脯。
分零食的练习生说:“快吃快吃,能吃多少吃多少,总比没收强。”
江瑰拿了一块含进嘴里,淡红的糖渍黏在手指尖。
甜味在舌尖蔓延开,他转身去拿湿巾擦手。
刚转身——
“滴。”
房门响了。
江瑰转过脸,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睛。
裴止目光在他脸上一扫,像是不认识一般移开了。
他带着宋令楚,身后跟着工作人员,一圈拍摄人员蜂拥而入,挤进宿舍。
裴止站在门边,屈指敲了敲门:“零食呢,要我动手找还是你们自己交?”
两个人走进来。
宋令楚拖着一个黑色垃圾袋,里面已经堆了不少零食,看样子是从其他宿舍没收的。
众人只好上前,把放在明面上的零食装进去。
江瑰没动。
他那包果脯不大,藏在手心里。
“没了?”
裴止环视一圈:“行李呢,拿出来。”
江瑰攥了攥手心。
挨个检查完行李和床铺,七张床位,无一幸免。
裴止走到江瑰床位前。
行李摊开在一边,江瑰拿着那包果脯,和他对上视线。
被子已经掀过了,没有零食。
裴止看向他说:“手里的。”
舌尖果脯的甜味淡了下去,江瑰摊开手。
指尖凝着一点浅红色的糖渍,已经融化了,黏黏糊糊的沾在包装上。
江瑰垂下眼,没有递给裴止,把果脯扔进垃圾袋里。
裴止依然不走。
他一转脸,示意江瑰行李箱角落:“还有。”
那里有一袋糖。
当初他们见的第一面,裴止给了他这种糖。
久而久之,成了江瑰的习惯。
他的指尖颤了两下:“可以不收吗?”
嘲讽神色在眉宇间转瞬即逝,裴止抬起眼皮,反问他:“很重要?”
“……”
江瑰沉默着,没说话。
他想说“很重要”,然而张开口,一语不能发。
裴止径自越过他。
宿舍里一片寂静,裴止眼神一转,抬腿跨出宿舍:“连饮食都控制不了,还想什么出道?”
他没有回头。
嘲讽的尾音回荡在室内,蜂拥而入的摄像都走了,在隔壁带起熟悉的喧嚣,留下满地狼藉,一室沉默。
江瑰去卫生间洗了手,冬日刺骨的水流冲走指尖上黏糊糊的糖渍。
浅红的指尖一点点变白,镜子里的脸也是白的。
江瑰把没了味道的果脯咽下去。
被没收了零食的众人都有点心痛,宿舍里好半天没人说话,晚上熄灯也很早。
半夜里隐约有一点声响,江瑰睡眠浅,轻易被惊醒。
走廊上的声音。
屏幕显示是凌晨四点。
天花板上的摄像没有开,江瑰的睡意散了,干脆坐起来听歌。
依然是听主题曲。
听了接近两个小时,同样的旋律从音响里响起,六点了。
第二天练习准时开始。
唇上伤没了痕迹,江瑰今天去得早。
主题曲评级限时三天,到了第二天气氛明显要紧张上不少。
可能是昨天去看过舞台的原因,于潜今天也格外卖力,中午没张罗着去食堂。几个人领了工作人员抬过来的盒饭,在练习室里凑合着吃了。
吃完饭照旧要练习,江瑰放下空了的饭盒,忽然听见另一组人说:“听说了没,半夜好像闹鬼了。”
“……”
江瑰一静。
他没说什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跟着音乐开始练习。
这套动作,这支曲目他都已经练得差不多了,随时可以去找导师们进行考核。
但这样还不够。
江瑰更想借着这个机会复建。
找回他原来的状态。
曾经的、有资格站上舞台的那个他。
发咸的汗珠淌进眼皮,刺激着角膜,江瑰眨了下眼,重新打开音乐。
三天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第四天一早,江瑰换上制服,望向楼下的小广场,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来。
玻璃上蒙了一层白霜。
于潜在身后喊他:“江瑰,走了!”
第二次评级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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