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制棚里安静到过分，江瑰抬起眼睛，视线越过方源，和他身后的人影对上目光。
“……”
他敛起眼梢，没说话。
方源看他不开口，更为恼火：“有些人以为自己来了这个节目组就能出道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那你很配？”
一道声音响起来。
江瑰没张嘴，方源愣了一下，意识到声音来自身后，而其他练习生已经坐下了。
他脸色一白。
裴止扫了江瑰一眼，接了工作人员递来的等级卡：“吵什么吵，没看摄像机已经开了？”
“我——”
方源说不出话，他确实没看见。
裴止示意工作人员：“镜头呢，来，这段一刀别剪，让观众看看你是怎么在镜头前和人吵架的。”
他掀起眼：“身为偶像，你就给粉丝看这些？”
方源面色青白。
他有点不服，伸手一指坐着的江瑰：“要不是他——”
裴止打断他：“他张嘴了？”
没有。
确实只有方源一个人在吵。
裴止没再看方源，他的目光逡巡过全场练习生，其余练习生不由挺直了腰背。
裴止开口说：“听好了，我不管你们私下里有什么纠葛，受了什么委屈，有什么难言之隐，只要镜头开着——”
他一指镜头，“你们就是偶像。”
“记不住自己的身份，受不了这种工作性质的，现在可以滚了。”
裴止的眸光扫过眼前百位正襟危坐的练习生，被他盯到的人都缩起了脖子。
裴止问：“谁有意见？”
没人说话。
现场鸦雀无声。
裴止示意工作人员：“继续。”
“……”
江瑰屏住一点呼吸。
录制继续，工作人员在棚外举着提词卡，裴止一眼没看，他拿起话筒：“现在下发新等级卡，请点到名字的学员出列。”
“D班，李宁远，叶一汀，周予安，申有时……”
被点到名字的人站起来，走到空地上。
有几个人面色失落。
于潜紧张到不行了，紧紧扒着江瑰的胳膊。
裴止给几人发下新等级卡。
“C班，滕扬，宋思武，赵义明……”
裴止一个个点着名字。
没有提词卡，手里也没有纸质名单，但每一位都精准无误，毫无卡顿。
D班和C班学员最多，不需要故意卖关子做出节目效果。
江瑰抬起脸来。
裴止看向学员席，目光在他身上一扫，旋即转向他身边，吐出一个名字：“于潜。”
C班，于潜。
比起三天前，已经有了进步。
于潜被点到名字，愣了一下，旋即高兴一蹦。
尽管只是C班，他依然很开心，激动地握住江瑰的手，上下摇晃着，连声说“谢谢”。
江瑰不习惯和人有太多肢体接触，他弯起一点唇角，松开手，点了下头。
拿到新的等级牌，于潜跟着同组练习生一起到镜头外候场。
接着是B班。
能到B班的学员基本上镜头不会少，场中剩下的人不多了，坐席也空了不少。
江瑰绷住呼吸。
“D班、C班学员名单公布完毕，在场剩下的人之中，有B班，A班。”
裴止顿了一下，“和F班。”
他的目光扫过江瑰，没有什么情绪，公事公办地说：“F班没有老师指导，请各位知悉。”
“现在公布B等级学员名单。”
“盛越。”
盛越站起来。
“方源。”
方源脸色僵硬，起身接等级卡。
这两人名字率先念完，裴止看向剩余的其他人。
只是稍稍一顿，他继续点。
“沈凌。”
“余秋生。”
……
几个名字念完，裴止对着镜头示意手里的粉蓝色等级卡：“还剩最后一张。”
他问学员：“你们觉得会是谁？”
众人目光落向江瑰。
江瑰离开录制棚时的异常他们都看到了。
哪表现好了的样子？
“确定吗？”
裴止看向江瑰。
眸光不冷不热，没有丝毫情绪。
江瑰提起自己的呼吸。
他攥紧手指，迎上裴止的目光。
裴止移开视线：“江——”
他一顿。
镜头跟着扫向学员席。
江瑰心里霎时一空。
失败了吗？
可是他想跳那前一分半的舞蹈。
非常想。
江瑰深吸一口气，迎着来到面前的镜头，站起来。
裴止的视线却落在场内另一个人身上：“明冉。”
江明冉。
不是他。
江瑰心里乍然一松。
那他——
是A。
江明冉拿到等级牌，暂时退出镜头之外，在场仅剩下A班与F班的成员。
没有原因的，江瑰觉得自己会是A。
哪怕是在小黑屋。
即使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的表现如何。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节目组，他不信自己会这么轻易地落进F班。
江瑰目光一定。
他重新坐下，看向裴止。
像是没注意到起身的江瑰，裴止重新拿起等级卡。
A班是少女粉。
F班是浅灰。
两种颜色同时呈现在镜头前，给了一个特写。
先公布的是A班。
第一个名字——
“贺望岚。”
他的等级基本没有悬念，也是众望所归，贺望岚自信起身，镜头追逐着他的脚步。
第二个名字——
“靳澄。”
染着一头嚣张绿毛的年轻男孩站起来，对着镜头比了个1。
第三个名字——
“范嘉石。”
江瑰有点意外。
他看向范嘉石，后者长舒一口气，离开坐席时大概是腿软了，险些摔倒。
裴止说：“从D到A，不错。”
他难得表扬人。
江瑰抿了下唇，移开脸。
第四个名字——
“苏子叶。”
他的黑历史在网上已经被扒得干干净净了，但不影响评级结果，和贺望岚一样维持了原等级。
苏子叶站起来，走到A班队列里，和里面的贺望岚拥抱了一下。
一共七张A等级卡。
很快就念完了六个。
和初舞台相比，变动幅度很大，有维持原等级不变的，也有升上来的，数位学员落进了其他等级。
场内只剩下八个学员。
江瑰紧紧盯着裴止手里那张粉色等级卡，鼻尖渗出一点汗珠。
上午的具体过程他已经记不太清了，脑海里像是有一个屏蔽器，自动帮他屏蔽了所有场景。
他心率迅速地上升，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万一。
会不会没有表现好？
江瑰的手指缩进袖口，紧张地攥了起来。
制服的布料变了形。
他觉得自己在发抖，又好像没有，他的目光尝试着探进裴止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
以前也是这样。
只要裴止想藏，他就难以捕捉到裴止的反应。
江瑰目光向下，盯住仅剩的那张卡片。
他以为他紧张到快要发抖，在别人眼里却意外很冷静，仿佛那层多年浸润下来的，属于“表情管理”的外壳牢牢焊进了血肉。
姿态依然礼貌、疏离，挑不出任何问题。
裴止手指一顿，拿起最后一张等级卡。
他拿起话筒。
“最后一位——”
江瑰屏住呼吸。
裴止念了个名字，江瑰听不见声音，耳畔的声响像是被淹没了，他努力辨认口型。
是三个字，还是两个字？
他略有迟疑地抬起头，却看见面前对他扫来的镜头。
裴止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江瑰。”
声音终于涌入了耳朵。
心脏重重回落，撞进胸腔里，江瑰眼睫一抖。
胸口回荡着让他陌生的滚烫热度。
他站起来。
走进A班的队列时，还有点漂浮，仿佛悬在了半空，不真实感淹没了他。
然而又确确实实是真的。
江瑰指尖发热，捏紧那张粉色的等级卡。
和前面所有人一样，A班七位成员站成一排，在PD面前听训。
裴止只说：“恭喜，继续加油。”
熟悉的声音把江瑰带回录制现场，他轻轻地、微不可察地松懈下紧绷的肩膀，走进场外的人群。
裴止留在棚里，对剩余的F班成员说话。
也是七个人。
舒禾，任远。
剩余五位江瑰不认识。
裴止却记得很清楚，一一点过他们的名字。
他说：“很遗憾，你们将落入盲审舞台。”
七位练习生强颜欢笑。
现在不需要他们继续录了，江瑰走到镜头之外，先被同宿舍的人围起来祝贺了一圈。
他上午的出来时的表现不想是跳很好的样子，但确确实实又拿了A。
于潜惊讶之余，也恭喜过他，旋即望向场内。
他问：“虞白你认识吗？”
这个名字没有听过，江瑰摇摇头。
他跟着看向场内，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舒禾。
初评级舞台上嗓音很纯净的那一位。
仅凭唱功，他也不应该落进F班。
但他确实又是F班。
江瑰愣了下，没来得及质疑，于潜说：“长头发那个就是虞白，傅西棠上午还在和他炒CP，没想到进了F班。”
少了一个影帝，他有点可惜地叹了口气。
“也不一定，说不定他下次就升上来了呢？”
于潜这么安慰道。
两人在这边闲聊，录制棚里已经接近尾声。
边上工作人员提醒，所有人重新进棚，开始下一阶段的录制。
江瑰重新坐下。
依然是和刚才一样的位置，裴止环视一周：“评级结果已出，有疑问吗？”
江瑰望了舒禾一眼，不等他开口，身后突然有人举了手：“我不服。”
众目睽睽之下，方源伸手指过来：“他凭什么是A？”
江瑰抬脸。
“江瑰上午出来那副样子，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他怎么会是A？”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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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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