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看见那名灵柩弟子时,楚微云还在艳羡他,而此刻当真有一个修行机会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却犹豫了。
该答应眼前此人的要求么?
楚微云一时拿不定主意,但似乎眼下这情形,好像也容不得他做其他选择。
毕竟,他的阿满还在此人手里。
想了想,楚微云道:“我答应。”
此话一出,小小的禁室中,气氛顿时松快下来。
两人皆在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霍白渊神色缓和下来,拍了拍楚微云的肩膀,将人带着往外走。
“多谢。”
他一句没由来的道谢听得楚微云一头雾水,不过未免再生事端,楚微云自觉很谨慎地没有再问。
灵柩城内,太微垣宫乃城主居所,居于城内正中,太微垣宫又分三殿,主殿在前,乃是城主霍白渊平日里最常待着的地方,两道偏殿在主殿之后,各个居东西。
殿内又分设不同院落,楚微云最开始来时,便是在微尘院中。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霍白渊似乎并不想让楚微云知道禁室身在何处,因此两人从里面出来后,楚微云依旧被他带着,用法术回到了微尘院中。
甫一进门,楚微云便十分敏锐地注意到,那柄原本放置在正堂之上的剑消失了。
霍白渊将楚微云送回来后,又简单给他讲了下接下来楚微云需要做的事情,无非是一些日常琐事。
楚微云一一记了下来,随后,霍白渊又告诉了他给他的铜镜的用法,楚微云听得格外用心。
“不可以让阿满跟着我一起住么?”楚微云带着隐隐的期待问道。
却没想到霍白渊一反常态的体贴,他含混答应楚微云过几天便将阿满还给他。
做完这些后,霍白渊又将之前守着楚微云的那名灵柩弟子领了来,告诉楚微云这段时日先跟随他一起修行,做完这些后,霍白渊便离开了。
那名弟子名叫元清,此时天色已晚,楚微云同元清用过晚饭后,便各自休息了。
本以为经历了如此跌宕起伏的一天后,楚微云会很难入睡,却没想到,刚躺在床上,很快楚微云便睡着了。
一夜无梦,第二日一大早,楚微云便早早做好了准备,用过早饭后,元清带着一颗奇异的石头过来,说是来给他测一下根骨。
“此乃灵石,灵气丰沛,你把手放在上面,若灵石有灵力波动,便代表你能够和天地灵气相互感应,能产生感应,便能修道。”
“若是不能产生感应呢?”楚微云问。
闻言,元清看向他,道:“若不能同灵石产生感应,又必须要修行,那便只能去伐经洗髓了。”
说着,元清便将那巴掌大、晶莹剔透的石头托至空中,又将自己的手放在悬浮的石头上为楚微云演示一遍。
当他将手放在那石头上时,楚微云惊奇地看到,那石头竟然泛起了一丝柔和的白光,与此同时,一股温和的波动正一圈一圈荡涤开来,如同投石入水时泛起的水波,楚微云清晰地感觉到那种特殊的触感正一下下朝他撞过来,如沐春风,整个人都轻盈了不少。
眼中亮起一丝光彩,楚微云新奇道:“这便是产生感应了么?好神奇。”
元清笑了下,道:“你来试试。”
闻言,楚微云咬了下嘴唇,忐忑地伸出手放在灵石上,静静地等着,期待着它同方才一样散发出光芒。
然而,一息、两息过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因着未被灵气触及,那块石头缓慢地收敛的自身光泽,落在了楚微云的手心。
见此,原本满是期待的楚微云,骤然失落下来,他看着手中躺着的灵石,沮丧道:“没有反应……”
“这……”
元清也有点惊奇,那日初见时他便曾暗自观察过此人的根骨,虽不算上乘,但倒也不至于如此愚钝才是,为何这灵石能毫无反应?
他将灵石拿过来,自己又将手放在上面,拿灵石认人似的,见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换了个人,便又磕磕绊绊亮了起来。
元清又抓过楚微云的手放在上面,然而,这次还不等楚微云的手落在上面,那石头油尽灯枯的蜡烛似的,彻底不亮了。
楚微云叹了口气,收回手。
“算了吧,我可能……”
元清将那石头往后一丢,一把拉住楚微云的手,往微尘院外跑去。
灵石叽里咕噜滚落在地,无人察觉,那火烧不化、刀劈不断的灵石,滚落在地后,竟卡擦一声,碎了。
一阵风吹过来,那碎成八瓣的灵石竟就那么化成了粉齑,消失在了风中。
楚微云被元清带着一路狂奔。
元清一边带着人跑,一边安慰他道:“没关系,别灰心,我们还可以伐经洗髓。”
所谓伐经洗髓,便是借天材地宝之力,让诸如楚微云这般根骨愚钝、毫无机缘的人冲击经脉骨髓,日积月累之下,强行改变其根骨。
只是根骨天定,伐经洗髓算的上是逆天改命,本来愚钝的根骨被外在强劲的灵气强行冲击,不但痛不欲生不说,还有极大可能会筋脉寸断而亡,能成功之人少之又少。
但这话,元清却没有告诉楚微云。
他将楚微云带至微尘院后山,来到了一处洞穴。
洞穴名叫玄冰洞,洞如起名,森寒无比。
楚微云猛一进去,只觉寒风刺骨,才走了没几步路,他只觉自己周身都被冻穿了,整个人不住地发起抖来,反观元清,却跟没事人似的。
元清带着他来到洞穴深处,那里有一个寒潭,楚微云的眉眼头发都结了一层层厚厚的霜,而那寒潭里的水竟仍流动着。
“跳进去吧。”
楚微云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满是惊异地看向元清,不敢置信道:“跳进这里面?”
若不是元清看起来一点都不冷的样子,楚微云都要怀疑他被冻得说胡话了。
“可、哎——”
扑通——
楚微云话还没说完,便被元清一掌推入了寒潭中。
入水的一瞬间,冰冷的潭水瞬间将楚微云整个人包裹其中,因为反应不及,冷水呛入肺里,如同刀搅般刺痛。
在水中,楚微云眼睛都睁不开,他害怕极了,慌忙胡乱扑棱,却越折腾越往下沉。
隔着水,元清的声音含混不清地传入耳朵,只听他道:“不要挣扎,屏息凝神!”
闻言,楚微云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恐,缓慢放松身体,专心归拢意识。
奇迹般地,原本漂浮不定的身体竟当真慢慢稳定下来,而周遭的水也不再是冰冷彻骨,反而带着丝丝缕缕的温热直往身体里渗。
楚微云整个人悬浮在水中,感受着周遭水流包裹着自己,冻僵的身体渐渐回温,原本的恐惧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格外奇异的舒适感。
渐渐地,楚微云竟然睡了过去。
再一睁眼,楚微云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天和地白的一尘不染,轻飘飘的薄雾随意流动着,似乎在指引着楚微云向前走去。
楚微云慢慢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不远处竟出现了一道浅淡人影。
“你是谁?”楚微云鼓起胆子问道。
那人影似乎听见了楚微云的声音,随意转过身来,看向楚微云,声音略微有些诧异,他道:“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楚微云疑惑,这话什么意思?他不该出现在此处么?
楚微云看向那人,雾气中,那人身影时隐时现,似乎下一秒就要消失一般,他能察觉到那人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楚微云也看过去,却不知为何,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看不清那人的脸。
“就是你么?”
楚微云满头问号:“什么?”
那人笑了笑,走到他面前,楚微云只觉一道冰凉的手轻柔地抚摸了下自己的脑袋,随后他只觉自己被轻推了下。
“你不该来这里的,回去吧。”
“喂!”楚微云有些着急,“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是谁?”
眼前的画面如同退潮的海水般,连同那人的身影一起,将周遭的一切都卷了去,独留下楚微云一个人。
耳边似乎响起了一身清浅的叹息声:
“交给你了。”
“!!!”
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不见,楚微云猛地睁开了双眼。
包裹在身边的水似乎再一次的冷了下来,刺得他有些难受,楚微云适应了下,缓慢踩着水浮出了水面。
哗啦——
楚微云从寒潭中爬了上来,环视了一圈,却没能找到元清。
“奇怪,人呢?”
从水中出来后,衣服几乎瞬间便凝了层冰,楚微云被冻得打了个寒颤,决定先不管元清了,他得先回去换件衣服。
哆哆嗦嗦从玄冰洞中走出来,楚微云凭记忆往回走,然而,这一路上竟一个人都没遇到,楚微云心中不仅浮上了一丝怪异。
不仅元清不见了,为何这外面也这么冷清?
玄冰洞所在的后山并非什么偏僻之处,距离微尘院也不算太远,凭着楚微云的脚力,一炷香地时间便能够走个来回。
他和元清来时,明明一路上还遇到了不少灵柩弟子,然而,楚微云回程的这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奇怪,都去哪儿了?”
正想着,楚微云已经走到了微尘院门前,刚想推门,他心中却无端咯噔了下。
一股难以言喻地感觉令他停了下来,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凭着心中直觉,楚微云慢慢回头,只瞬间,他整个人便僵在了原地。
只见他身后的拐角墙上,正倒悬着一个人!!
更准确来说,那不像是个人,倒像是套着一层人皮的怪物。
像是人皮不合身似的,那张套在上面的惨白人皮之下,骨头左突右支愣,将人皮拉扯着,几乎不成人样。
怪物浑身瘦长,倒挂在那里,如同折叠的一堆柴禾似的,一张脸更是诡异至极。
那怪物不知何时出现在此处的,也不知在此地呆了多久,赤黄浑浊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楚微云,倒悬的三角嘴流了长长一串浓黄色的液体,正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楚微云方才便是从那拐角出走过来的,对此竟毫无知觉。
想到此处,楚微云只觉得从脚底生出一道凉意,顺着双腿爬上脊背,险些令他脚一软跪在地上。
见楚微云终于发现了它的存在,原本张着的嘴裂的更大了些,离远些看,就像是整张脸从中裂开似的。
“嘶嘶——”
怪物的头缓缓扭转,伴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那张脸从倒置变成了正对着楚微云。
见势不对,楚微云转身就跑。
然而,身后腥风已至,森亮而锋利的爪子眼看便能洞穿楚微云的后心。
楚微云心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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