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飞又怯生生问:“还没找到我哥么?”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
情急之下,叶晚棠脱口而出:“找……找到了,赵大哥就在回春堂呢。”
张容成立刻为她竖起大拇指,“对,他找你时受了凉,我爹正给他看病。”
“那我去看看他!”
赵飞一路飞奔过来。
张容成说话连思考也顾不上,居然问:“你去看他做什么?”
亲哥生病了,弟弟去看,这自然是天经地义的事。
好在赵飞还是个小孩子,也没察觉出不对,便回答:“昨日跑出去是我不对,我去找我哥道歉!”
二人目光一块移到了谢承身上,带着不言而喻的祈求。
谢承将赵飞捞回去。
他也配合二人撒了谎,沉声道:“你还是莫去了,他昨日生你气,又因你惹了风寒,你过去还不知要怎么教训你。”
这话一针见血,赵飞果然止步,缩了缩脑袋,“说的也是,我还是等他消了气再去吧。”
三人松了口气,正要关门,一张年逾古稀的老脸探了过来。
“容成今日起的这么早?”
这真是说郎中郎中到,张容成立刻从没关好的门缝里挤了出去,小声道:“爹,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了?”
张郎中瞪了这不成器的儿子一眼,随后推开门,人还有些惊讶,“晚棠姑娘和谢镖师也在?”
“是,”叶晚棠还在想着如何措辞才能让张郎中和赵飞都发现不了异常,张郎中却已经亲切喊道:“小飞,过来。”
“张叔!我哥身体如何了?”
三个人瞬间僵在原地,连呼吸都不敢,只听见彼此的心跳撞在一处。
张容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后背顺着铁门下滑。
爹你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下好了,赵大哥现在不知所踪,赵飞等会找不到得哭死了。
叶晚棠看似波澜不惊,实则走了有一会了,眼睁睁看着赵飞离张郎中越来越近。
骗小孩子是不对的行为,所以……现在坦白还来得及么?
谢承捏紧剑鞘,似乎随时准备动手。
再过半盏茶的功夫张郎中和赵飞便会站在一块,只要找好角度,他有很大的把握可以把两个人一块打晕。
“爹——”
“等等——”
“铛——”
三人都动作起来,张容成欲跪、叶晚棠欲坦白、谢承那柄剑鞘几欲戳到赵飞脖颈之际——
张郎中笑颜舒展,“他吃过药便差不多了,夜里发热,不知何时能醒。”
三人当下终于松了口气。
张郎中回过头,看向已经站直的张容成、闭嘴的叶晚棠、收剑的谢承,“你们方才说什么?我上年纪了,耳力不比你们。”
“无……无事。”
张容成见自己爹如此面不改色扯谎,更是大吃一惊。
这老头子平日不苟言笑,怎的突然这般善解人意地配合他们?
“哦。”张郎中无视了张容成使的“快走”的眼色,扭过头,“叶姑娘今日做的早饭是馅饼么?我给容音拿过去一个。”
叶晚棠连忙道:“多拿几个吧,让容音吃饱些。”
“我给我哥也拿过去几个。他生病了,我还是去看望一下。”
方才张郎中虚晃一枪,三人才松懈下来,竟没人来得及拦住赵飞,任凭他捧起一碟子馅饼一溜烟窜了出去。
张容成心道完了完了,这该如何。
“爹你这时候出来捣什么乱呀!”
叶晚棠和谢承已经追了出去,张容成哀嚎一声,也只得跟上了。
只剩张郎中独自一人在院中,摸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今日怎的一个两个都这般有活力?连给赵铁送个馅饼都要抢着去,实在稀奇。”
谢承行走江湖到底比赵飞跑得快,一下子便扯住了赵飞。
“你不怕赵铁揍你么?我替你送过去如何。”
赵飞脚步顿住,却口齿伶俐道:“谢哥,我觉得昨日那件事,我哥也有错,张叔说他醒了,我现在便要找他理论理论。”
叶晚棠和张容成先后赶来,闻言更是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张容成喘着粗气道:“他现在生着病心情肯定不好,你敢跟他理论,难道不怕赵大哥揍你么?还是先回去歇歇吧。”
“你们怎么一直拦我,好生奇怪。”
三人面面相觑,不好再说阻止的话。
赵飞这会倒是把之前叶晚棠说的听进去了,义正言辞道:“晚棠姐说得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还是早些解决了才好。你们莫要拦我了。”
他去意已决,谁也拦不住,手指将将抚在回春堂的门阀上。
但门后不可能有赵铁,赵飞打开门看见的只能是空无一人的房间。
三人心知肚明。
门将将被拉开一条小缝。
无论如何也瞒不住了,与其等赵飞发现后失望,还不如现在便实话实说。叶晚棠终于破釜沉舟般大喊:“好啦!骗小孩子是不对的,我们坦白吧。”
赵飞动作顿住,面上浮现出迷惑的神情,“晚棠姐你在说些什么?”
谢承轻声道:“赵铁不在回春堂。”
“不在回春堂还能在哪?”
这句问话三人暂时都不能回答,望天望地谁都没说话。赵飞目光探究看向张容成,他则心虚地将脸扭向了别处,无论无何也不肯跟赵飞对视。
“可你们不是说找到了我哥吗?”
赵铁仍抱有一丝希冀。
“我们骗了你,”有了谢承打头阵,后面的解释也顺理成章起来,张容成道:“我们没找到赵大哥,又怕你知道了难受,这才跟你说他在回春堂。”
叶晚棠:“只是没料到,张郎中会过来。”
张容成:“我们承认这么骗你不对。”
谢承:“但这都是怕你伤心,万一你一着急再跑出去。”
叶晚棠:“赵铁还没找到,我们不能再把你弄丢了。”
三个人站成一排,十分默契地一句接一句解释。
赵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去看谁的脸。
冲击实在太大了。
他哥一整晚没回镖局,能去什么地方?
晚棠姐和容成哥撒谎骗自己也就罢了,谢哥这般正经的人,怎么也会冷着脸骗小孩?
“你们……”他断断续续重复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什么话。
身后张郎中气喘吁吁赶来,仍旧十分诧异。
方才都急吼吼地跑出去,这会怎么又不走了?
“都堵在门口做什么,进去啊。再不拿过去你哥要吃凉馅饼了。”
如实相告之后,压在张容成心头那颗大石头终于轻了,他摆摆手,坦荡道:“好了爹!你不用配合我们了,我们跟小飞说开了,赵大哥根本不在这里。”
“你们没找到他么?我不是让他在回春堂好生静养着。”张郎中一脸疑惑,“你们同小飞说开了什么事?”
“爹你还装呢!别这么入戏啊。”
张郎中仍旧没听懂,板着脸道:“入什么戏,臭小子想挨抽了是不是,一天天胡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张郎中说着便拿过磨药材的石臼抽得张容成满院子跑。
张容成边躲边嚷:“你怎么说着说着还急眼了,爹,小飞已经知道赵大哥不在这里了,你不必再演下去了。”
场面乱的几乎要成一锅粥。
赵飞静静立着,只觉得桩桩件件都难以理解。
这里还有除他之外的正常人么?
周遭纷纷扰扰,独他一人原地凌乱。
张郎中追累了,站定了缓着呼吸,“臭小子,谁说赵铁不在我这里。”
他拉开方才只开了一条小缝的门。
“这不是在这里么?”
张郎中说得那般信誓旦旦,三人不由得也起了疑心,一块往里看去——
回春堂后院的房间不大,又是前几日专门清出来给赵飞养伤用的,连个遮挡的屏风也没有,只摆了个能睡人的木床。
空荡荡的,别说人了,就是连个虫子也不曾看见。
张郎中显然也看清了,登时急得跳脚道:“赵铁这臭小子,我不是说了让他好生休息么,又死到哪里去了!”
赵飞终于接受了叶晚棠说的事实,也明白众人是好心,虽然还是因为被欺骗而难受,但毕竟他自己也说过自己不是个小孩子了。
不能什么事都让别人哄着。
于是善解人意道:“张叔,你不用骗我了。我已经接受了。”
“接受了什么?”
雄厚中带着些许喜感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四个人齐齐回头。
站定在院门口的,正是整夜不知音讯的赵铁。
他出了一头汗,还乐呵呵憨笑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飞却突然别扭起来,憋了一肚子的“你昨夜去哪了”的问话,都没有说出口。
张郎中对此完全不知情,上去便是拎赵铁耳朵,“我不是同你说过了让你好生休息,又偷跑去哪里了?”
“疼疼疼,我闲不住,出去跑了两圈,锻炼锻炼身体。”
赵铁到底是镖局当家的,又年过三十,被这般拎着没面子极了,又不好直说,只能悄悄道:“这么多人呢,张老头,给俺留点面子。”
他声音本就浑厚,压低了声量也不小,众人听得清清楚楚,赵飞更是有话想说。
自己都觉得这般丢面子,还不允许我要面子了?
他只敢想想,并不敢说,心里却更有气了,不肯主动跟赵铁说话。
“你们兄弟俩真是个顶个的不让我省心,”张郎中松了手,冲着赵铁和赵飞指指点点,“小飞受了伤不肯好好养,天天不知道往哪里跑,你发热了也不好好休息,还敢偷跑出去锻炼!你们俩可真不愧是兄弟。”
赵飞还别扭着,被这么一说,还有些难为情了,细着嗓子小声辩解道:“我伤得又没多重,张叔你还真想让我伤筋动骨修养一百天啊?”
赵铁闻言也大咧咧道;“我也不过是发热,不是什么大病。”
虽接了话,二人却还是这也不理谁,好像在打一场谁先开口谁就输了似的战争。
末了,还是张容成过去照着赵铁的胸膛来了一拳。
“赵大哥,你晚上去哪里了?可让我们一顿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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