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错了事,不道歉便想走么?”
女声尾音轻,听起来却并不娇俏,反而凌厉。
王华回身,书院众人也跟着纷纷看过去。
原本叶晚棠一众人尚且在夸赞谢承,然而叶晚棠余光一闪,见到书院这群人想走,便立即出声去拦。
当下叶晚棠在最中央,左边是赵铁赵飞,右边是长身玉立的谢承,光架势看着就威风极了。
王华挠挠头,指着叶晚棠,脸却侧着看向同门,“她说让我道歉?我没听错吧。”
最能捧的狗腿宋望舒暂且还沉浸在失败的痛苦里,没来得及给他捧场,身旁那书生也不长眼色,愣愣点头,“是,她是说让你道歉。”
“哼。”王华大怒,气的干笑两声,“小姑娘,你且去打听打听,这清河县哪有能配让我道歉的人物?”
这话实在是狂妄,到底也是那王夫子太过溺爱孩子,才让他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李勋也怕极了,悄悄扯动叶晚棠的袖口,“晚……晚棠姐,让他走吧,否则……”对上王华怒目而视的眼神,李勋打了个激灵,不敢再说下去。叶晚棠呵呵笑了,并不打算饶过,“你这话吓唬吓唬身边那群傻子还差不多。你们快些道歉吧,我们赶时间。”
王华原本不欲理她们,想径直离开,然而还没转过身,谢承与赵铁同时向前跨了一步。
近来天气热,赵铁习武原本就比旁人爱出汗,现下单穿了件薄衫,稍微一个动作,肌肉尽显,虎背熊腰,壮硕异常。
而旁边那谢承相较便精瘦得多,他冷着脸,并不言。细瘦指尖已经压在腰间剑柄,腕处微微发力,青筋清晰可见。
王华又多看一眼,那剑鞘通体炫黑,最尾处装饰了快黑色玄晶,日光里猛地刺眼,显然是极为上等的品质,他暗暗吞了口水,心下已经知道宋望舒所言不错,这武夫是真的不简单。
但要他王华道歉,不可能。
王华转身便走。
谢承欲追,却被叶晚棠拦下,接收到叶晚棠眼神里“看我的”意思,谢承便站住了不动。
叶晚棠道:“王公子,当真不道歉?”
王华走得更快。
叶晚棠只好喊:“既然如此,那过几日我们只能去书院找王夫子谈一谈了。”
王华猛地止步,恶狠狠瞪回去一眼。
叶晚棠这话简直掐中王华七寸,平日里在书院小打小闹便罢了,真要闹到亲爹面前,少不了一顿竹笋炒肉,吃不了还要兜着走。
好汉不吃眼前亏。
等回到书院,再好好教训这李勋一顿便是。
想到这里,王华折而复返,漫不经心丢下句“对不起”便要走,然谢承长剑一抵,分明没有出鞘,王华胸口却只感到丝丝凉意。
“这算道歉吗?”
叶晚棠补充:“看来我们只好请王夫子……”
王华不敢再耽搁,对着李勋重重鞠躬,声音宏亮,“对不起!”
叶晚棠又将赵飞推过去,“这个呢?”
王华气恼,可对方手里真有把柄,只得重复方才动作,“对不起!”
这还差不多。
叶晚棠目光扫视过那群书生,“你们呢?是选择道歉,还是想让我去书院找王夫子?”
这里骨头最硬的都低头了,这群书生哪还有敢出头的,也不敢含糊,鞠躬幅度比王华更甚,声音更宏亮,“对不起!”
其中宋望舒虽心不甘情不愿,可到底是真不敢再反抗。
待到一群书生喊了数十遍对不起,叶晚棠问李勋,“如何?原谅他们了么?”
李勋很快点头,“嗯。”
这小孩实在心善,叶晚棠也依照他的意思,“可以了,你们走吧。”
一群书生如蒙大赦,也无心再玩什么飞花令,各自结伴离开了。
宋望舒原地逗留片刻,朝叶晚棠走了一步。
“晚棠,能同你说句话么?”
叶晚棠着急回去做烤鱼吃,看了谢承一眼,“这不好吧。”
宋望舒道:“只是说几句话。”
他一双桃花眼垂着,模样比平时可怜许多,叶晚棠也想趁这个机会同他说清楚,便跟他往一旁走了几步,道:“就在这说吧。”
这也没同大家隔开多远,倘若宋望舒有伤人之心,也方便谢承和赵大哥及时相救。
二人走出几步。
赵飞关切看谢承,“谢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不会是受风着凉了吧?”
谢承牙都要咬碎了,只能淡笑道:“没事,中午吃太少了,现在有点饿。”
刚才谢承赢得漂亮,赵同方冯雅萍早就不将他当作一个小镖师来看到,闻言更加关切,“我带了糕点,你要吃些么?”
谢承摇头,“太甜腻了,我吃不下。”
二人站定,宋望舒便恳切道:“晚棠,之前的事我已经知错,我知道你心中还有我,你可以对我笑一笑么?”
他说着还想去牵叶晚棠的手。
“小时候你被别人欺负了,可都是我在帮你,你难道半点也不记得了。之前是我有错在先,可我也是逼不得已,你叔婶不许我管你的事,我父母早逝给不了你助力,也不愿耽误你前程。”
叶晚棠及时闪身,躲开了他的碰触,仍要听听他还想放什么狗屁话出来。
十六岁瘸腿孤女嫁给四十多岁带儿子的屠户也配得上前程这两个字?
宋望舒见她虽身体反驳,但并无不耐烦的意思,继续沉浸在自己的表演里。
“不出几个月我便要去苏州省考,倘若中举,你便是我举人娘子,届时回到清河县,谁见了你都需弯腰叩拜,不敢正眼看你,你觉得好不好?”
叶晚棠皱了下眉,如今她被写进话本里风光做侠女,可不想再被安上什么欺压百姓的名头。
“宋望舒,我们两个除却同村情谊,还有别的关系么?况且这种事我并不想要,你且留给叶莹莹吧。”
见她提到叶莹莹,宋望舒只当叶晚棠仍在吃醋,“晚棠,只要你能原谅我,她不算什么,充其量日后让她做个小妾。”
叶晚棠仿若来了性质,道:“哦?此话当真?”
“当然!若是晚棠心中还有不快,日后将她扫地出门也是可以的,一切都任凭你做主。”
叶晚棠心中替这个可怜表妹感到不值,然而原身又被欺负的那么惨,她实在没有当圣母的想法。
不想再耗下去,身后谢承众人早等了许久。
叶晚棠笑意盈盈喊谢承过来。
谢承早就心中吃了一缸子醋,难受得不行。
分明他都赢了,怎么叶晚棠还是心里牵挂着这位宋望舒。
但被叶晚棠喊到名字,还是走了过去。
“晚棠找我何事?”
叶晚棠没有解释,双手圈住谢承垂在身侧的一条胳膊,笑意盈盈道:“其实你说这么多我挺感动的,不过呢,我已经与刚才赢下你的这位公子订下婚约,实在是不凑巧了。”
她说什么?
订下婚约?
和谁?
和谢承?
这话一出,二人脑海中竟然全都是这一个讶异想法。
不过心情嘛,便迥然不同了。
“果真么?”
宋望舒视线在叶晚棠和谢承身上来回打量,还是不死心问:“晚棠,你莫不是找他来骗我的吧?”
谢承惊得忘了说话,被叶晚棠在身后捏了下手肘才回过神,挽住叶晚棠的手,“是,只不过婚期尚未没有定下,才没有跟白云村的乡亲们说,不过想必不出几个月便能请大伙喝喜酒了。”
叶晚棠也笑眯眯道:“我骗你有什么好处?自然是真的,这婚姻大事可不能马虎。”
宋望舒没有看谢承,并非是不想,只是对方个头高出他许多,倘若要看,势必要仰头,而宋望舒不许自己仰望旁人。
况且他早就知道自己生的好看,十里八乡少有的俊后生,从前才不肯将叶晚棠放进眼里。
叶晚棠这等姿色虽然不错,可日后自己升官加爵,比之那些达官贵人的妻妾便不足的,是以宋望舒只想过给对方一个通房位置。
他原本以为今日自己回心转意,愿意给叶晚棠这娘子之位她定然感动有余,哭着回去自己身边。
却不曾想,她身边原来早就另有良人。
且这谢承论容貌、才情样样比他更甚。
是了,她一个孤女,又早就及笄,订婚当然是人之常情。
可偏偏,宋望舒就是吞不下这口气!
幼年时她时常追在自己身后。
怎么转身就甘愿委身于他人?
就因为这个人容貌不错、有些才情吗?
他明明只是个臭走镖的而已,又给不了叶晚棠什么。
宋望舒攥着袖口,憋气憋得脸色通红,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笑,只是他心中不快,这笑比哭还难看许多。
“既然你订婚,那便只好恭喜你了,告辞。”
待到宋望舒离开,谢承愈发掩饰不住心中惬意,跟着叶晚棠一块回到大伙身边。
李勋道:“哥哥姐姐,我不打扰你们了。”
他说着便牵羊要走,可好歹是赵飞在书院里的朋友,叶晚棠留了一下,“我们等下要烤鱼吃,你也一起吧?”
听见“烤鱼”二字,李勋当即走不动路,还没说话,口水已经泛滥了许多。
但是顾及脸面,李勋依旧道别,“不了……我娘还在家里等我。”
“天色还早呢,一起来吧。”
叶晚棠早将他神态观察得仔细,他分明渴望却还要装作毫不在意,便一把将人拉过来,“走啊,一起来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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