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望舒终于觉得有些怪异了,又认真打量他一番,“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姓谢……”
他没继续说下去,因为宋望舒立刻便打断他。
“姓谢又如何,还想同状元攀关系不成?”
谢承神色认真,况且谁敢拿这种事说谎。因而宋望舒虽不信,却也有几分忌惮。
叶晚棠不懂其中弯弯绕绕,眼见宋望舒脸色白了,再不多说一句话,不由得夸了谢承一番。
“谢承你这招太聪明了,假冒状元压他,好好治治他那臭毛病!”
谢承欲解释,叶晚棠心思却全然不在这里了。
围观人群越来越多,清河县偏僻安静,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个热闹可看,大家都不想错过。
张容成特意卖了个关子。
“有一个拿了五十分,各位觉得是谁?”
众人不由得看向叶莹莹,方才她一直以胜利的姿态自居,这会更是傲的像只孔雀。“直接说就是,”她斜睨了叶晚棠一眼,“莫非是怕有人玩不起?”
叶晚棠终于正眼打量叶莹莹一番,“你便如此笃定我会输么?”
原身从未做过对不起叶莹莹的事,甚至有好事也会想着她,可这人如此不知好歹。
叶莹莹仿若听到笑话般轻笑,“几位食客都站我,舒哥更是,姐姐,你如何赢我?”
张容成便不再犹豫,直接宣布了最终结果。
“摊主十分,这位小娘子,五十分!”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叶莹莹脸上那股子傲气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才有个稚童发出天真的疑问。
“这摊主姐姐怎么输了还如此高兴?”
叶莹莹脸色顿时像有火在烧,指甲狠狠掐进掌心,掐出几道弯月形的红痕。“不对,我怎么可能输给她!我怎么可能只有舒哥给的十分,我不信!”
张容成指了指宋望舒,“你说这位公子么?他并非给你十分,而是零分。”
她瞪着双眼望向宋望舒,后者震惊之余又是一脸无辜,叶莹莹猛地冲过来夺走张容成手上的糙纸。
宋望舒是第三位食客,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他打出的分数。
叶莹莹仍不死心,翻开馅饼下的油纸,顿时僵滞,面如死灰。
一切清晰明了。
他们二人太过大意了。
叶晚棠一个从未下过厨房的贱蹄子,厨艺怎么能,怎么能比得上她?
“这摊主不会输了还不认账吧?”
“听说她原本就不是摊主,是打着赢的那位姑娘的名头摆摊卖馅饼,人家找上门来,这才比了一场。”
“啧啧啧,比又比不过,何苦这般大张旗鼓,自讨没脸,实在好笑。”
围观众人议论纷纷,她却像没知觉,只死死盯着张容成,嘴唇哆嗦,话却越说越硬。
“你们是联合好欺负我们的对不对?你和那贱蹄子是一伙的,你们想看我出丑是么?”
“你假冒我的名头卖馅饼,难道没想过被打假的一日么?”
口吻像是疑惑,却自带着一股锋利的气势。
偏她眼神那般静,像深潭里浸着一轮残月。
叶莹莹几乎能从那双眼里照见自己。
她好像同从前不一样了。
叶莹莹攥紧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带着肩膀都绷得僵硬。欲向后找个依靠,可宋望舒发觉事态失控,早已远远躲开,避她如避瘟神。
反观叶晚棠身侧,围了好些个人。
那些嘘寒问暖的话语,传到叶莹莹这里,便只剩刺耳。
“赢咯赢咯!真是痛快!”
“叶妹子你先前说不成,可真让俺们紧张!还以为你要输了呢。”
“乱说!晚棠姐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输。我就一直坚信晚棠姐会赢。”
另有一少年,分明佩剑,却不显凌厉。眉目柔和追随叶晚棠,只淡淡道:“你做的很好。”
生平第一次,叶莹莹真有了做错事的感觉。
她一甩衣袖,大步离开。
方才还为她说话的张容成喊住她,“这位姑娘,你自觉些,今后莫要打晚棠姑娘的名头摆摊,我们便不追究了。”
叶莹莹的余光里,那佩剑少年目光如剑般刺来,话语也透着彻骨的寒意。
“倘若不自觉,便只好请姑娘衙门见。”
叶莹莹才走没几步,便被宋望舒喊住。
“茶钱还没结,这茶是因你而买,况且你今日应该不少铜钱入账吧,快些拿出来。”
她气急了,却又不敢真留他在茶摊。
宋望舒见她乖乖结账,阴沉的脸终于缓和片刻。
“这贱蹄子这般不识抬举。”
“日后舒哥中举,可要叫她生不如死才好!”
仿佛美梦成真般,叶莹莹忽然笑了,双手却攥紧了。
“你呀……”宋望舒哈哈笑起来,折扇敲了敲她手背,眼底掠过一丝算计。
叶晚棠好似不再是从前那没用的丫头了。
日后贤妻美妾相伴,再把这瘸丫头收作烧水做饭的通房,岂不美哉。
脚步声在巷子里拖得老长,一个得意洋洋,一个各怀心思,像两只踩着同条路的狐狸,都以为自己算计得最精。
鸿盛镖局的小院里,叶晚棠刚跨过门槛,手里的东西突然扑腾起来。
张容音欲上前迎接,却退了两步,略感惊讶,“晚棠姐,你怎么买了两只活鸡回来?”
相比之下,赵飞就格外惊慌失措,“绳绳绳子……断了!啊——快把它们抓起来啊——”
“咯咯哒!咯咯哒!”
三道尖叫声此起彼伏,惊得正厅喝茶论事的三位也推开门。
张容成问:“发生何事?”
回应他的只有一院子的鸡飞狗跳,“快抓鸡,快抓鸡啊!”
张容音刚要扑,老母鸡扇着翅膀飞过她头顶,带起的鸡毛半空打了几个转,粘在她鼻尖。叶晚棠单腿发力去堵,却被鸡爪子蹬在胳膊上,留下几道浅红印子。
唯有怕鸡的赵飞安安生生躲在柴堆上,却恰好与之扑了个满怀,鬼哭狼嚎还不肯撒手,“谢哥救我,救我!”
谢承三下二除五便带他下来。
始作俑者叶晚棠垂眼,声音弱到微不可闻。
“这这这……我看这鸡不错,想着买回来炖汤喝……”
“可俺们都不会杀鸡,叶妹子,这如何吃得?”
没有预想中的怪罪,叶晚棠缓缓睁开双眼。
整间小院里,没有一张责怪的表情,只有或深或浅的好奇。
她轻声道:“我会杀。”
张容音立刻第一个响应,“那我便来给晚棠姐打下手!”
叶晚棠也不含糊,右手拎起菜刀,刀刃贴着鸡脖子下的软皮,手腕只轻轻一旋,血珠便“嘀嗒”落在案边的陶碗里。那鸡扑腾了两下,翅膀带起的风扫过她手背,她却没松劲,直到鸡头垂下去,爪子不再蹬踏,才将鸡身往沸水盆里一浸。
手起刀落的瞬间,谢承来不及回避,血腥翻涌的回忆涌入脑海,许许多多声咒骂不断闪回,最后只剩下一句似乎永无止尽的回音。
“谢允之,你这条走狗,做了这么多脏心烂肺的事,你不得好死!”
他分明眼前白雾茫茫,却有一道婉转女声穿透而来。
“谢承呢?口味如何,能吃辣么?”
赵飞抢答:“谢哥不吃肉!”
谢承再睁开眼,叶晚棠已经将两只鸡烫了毛,其中一只剖了大半,她手法很娴熟,顺着肉的肌理一刀滑下去,几乎不见血。
带骨的腿肉斩成拇指大的丁,鸡胸肉片成厚条,被一双纤长白嫩的手在盘中码的整整齐齐。
另一只从鸡胸剖开,内脏滚进陶盆里。
张容音问:“这只鸡不剖么?”
“整只炖,汤才好。”
谢承原本想要离开,此时却怎么也挪不开眼,那道在灶房忙碌的身影几乎占据了他全部视线。
鸡丁里撒盐、料酒、白胡椒粉,叶晚棠伸手抓揉,指腹碾过细嫩的肌理,直到肉色泛出半透明的粉。淀粉细细包裹住鸡丁,旁边的铁锅已烧得冒烟,叶晚棠往宽油里投了一小把花椒,炸出麻香便捞走。将鸡丁倒进去,油面“刺啦”涌起金黄的涟漪。
漏勺捞起时,鸡丁已绷着焦脆的壳。她另起锅爆香姜蒜,干红辣椒段在热油里舒展,鸡丁回锅翻拌,整间厨房都飘着呛人的鲜辣。
叶晚棠回身拿盘子,她今日拢起乌发,以三股细绢带交叉缠绕成环。发环状若满月,鬓角几缕碎发衬得鹅蛋脸愈发小巧,髻侧别着一枚浅绿的珠花,却太淡了,不称她的脸。
“怎么了?”叶晚棠被他看的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手背碰了碰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无事。”谢承喉头一动,须得低头才能压下自己说出“你今日好看”这般孟浪的话语来,话却转了个口,又说了出来,他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尾音却颤。
“你今日头发梳的好看。”
话落的瞬间,他耳尖“腾”地烧起来。女子鬓发最是私密,怎可妄言?偏此刻懊恼也迟了,只能攥紧垂在身侧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应当是,应当是。
初见那日,她分明将乌发束成利落的马尾,浑身带着锐劲。
可撞上来的,偏偏是她仰头望过来的那双杏眼,水涔涔的,像含着一场未落的雨。
叶晚棠到底不懂,大大咧咧道:“哦,容音替我梳的,她说这样有气势,让那冒充我的人看了就犯怵!”
谢承“嗯”了声,“我方才就是被你吓到了。”
晚棠信以为真,“这么管用?那我可要跟容音学学了。”
谢承轻笑了声,没再言语。
杏眼鹅蛋脸,真论起来,并非发髻的功劳,全凭她眼神凌厉,说话泼辣。
跟个小傻子一样,说什么都信。
终于推进了一点主线。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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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辣子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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