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风和煦,杨柳拂堤,南国春光烂漫时。
沧州沧山城门西,青石板直铺到沧山脚下雄伟宅邸前。宅邸前,两座石狮巍然屹立,石狮身后两面大旗迎风招摇,旗上藤字在风中摇曳。
哒哒马蹄声声响起,一少年郎身着红衣骑白马,踏夕阳而归。守门人听到马蹄声便把门推开,迎腾若珣:“少东家,您打猎回来了,天大的荒唐事发生了。”
腾若珣翻身下马,将马绳交予牵马下人,手上拎着打下的野兔,见守门人神色与寻常不同,便问道:“哦,什么荒唐事?”
小厮伏在腾若珣耳边,低声道:“清风派二掌门因戕害门下子弟,被废武功,逐出宗门。”
腾若珣招了招手,示意小厮跟自己进入大堂,道:“好端端的二掌门怎么被赶走了?”
小厮不敢有所拖延,接着道:“据说是少夫人跟二掌门在长辈面前当面对质,证据确凿,掌门人林群对二掌门的所作所为深感痛心,遂废了二掌门的武功,赶下山去。”
腾若珣给了点小厮赏金,让小厮把野兔送到厨房去抄了,小厮接了钱喜滋滋跑回门去。他抬头仰望四方角天空,心中不禁叹息,生米煮成熟饭的歹毒伎俩注定成不了,林杉要来退婚了。
天色昏暗,城中炊烟袅袅升起。
“爹,娘,你们快尝尝我猎回来的野兔。上次娘不是说喜欢吃山中野兔吗?野兔皮正好做一副腕袖给娘。”藤若珣分别夹了一筷子兔肉到藤家双亲碗中,眼神闪烁期待。
王玥欢喜尝肉,心中都是对儿子的感概:“好珣儿,正和娘的口味,真是长大了。”她转头劝还没动筷子的藤檀植,道:“尝尝看,儿子的一片心意。”
消息自打藤檀植夫妇进门便传到了藤檀植的耳朵里,藤檀植不愿在饭桌上毁了一家人的和睦氛围,便也动起了筷子。藤家用饭时,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三人说说笑笑谈家常。
饭后,藤檀植借口要与藤若珣比试武艺,支开王玥。
两人往后山花园走去,一路青石板铺道,两边花团锦簇,山间溪涧叮咚,鸟鸣不断。
“你就这般嫌弃林杉?”藤檀植双手背在身后问。
“非也,先前林杉便飞鸽传书来信欲退婚,并且儿子主动退婚。况且我跟她之间没有任何情感可言,我二人的结合只是两厢蹉跎,互相折磨。”藤若珣见父亲停下,低头继续道,“况且清风剑派如今实力早已不如当年,那姑娘自身难保。我又何必去讨人嫌呢?”
藤檀植挥袖,回头,不争气地看着藤若珣叹气。想说些什么,却又不好意思明了,毕竟藤檀植一位长辈如此不知廉耻地去算计小辈已经是丢面子。藤檀植叹口气,挥手让藤若珣自行离开。
藤宅坐落于苍山脚底,平日沧山百姓上山砍柴打猎等活计都是在山阴,到不了另一边,整座山可称得上是他们的后花园。藤檀植见天色已晚,准备回府跟夫人教育自己年幼的孩子。
沧州藤家,皇家镖局,在江湖中走南闯北也仰赖过往在江湖中仗义疏财,结交江湖豪士。藤家夫妇早年间在江湖闯荡机缘巧合间跟清风剑派掌门人许下约定,约定双方若是生下一男一女则定为娃娃亲,若双女则结为金兰,双男则约定为兄弟。
嘉武八年初,藤檀植得知清风剑派掌门林群得女,心中不胜欢喜,他藤家可借清风剑派的名头在江湖中省些走动的银两,亦可借清风剑派绝学来助藤家发扬光大。奈何,林群之女,难得林群气宗绝学,命格又克亲长,藤檀植当下便有些后悔。后来,他打发人去打听得知,林群之女口不能言语,身体孱弱,能否成年都尚未可知。他便消了退婚的念头。
烛火在屋子里盈盈闪着光,藤檀植扶着王玥在床边坐下,手搭在王玥手上,不禁叹息:“过几天,林杉应当就要来退婚,好在我早早就将跟二掌门来往的书信给烧了,没落下把柄。”
“檀哥,林杉怎么突然想退婚了?早年我们不是跟林群商量好还交换了信物吗?”王玥依靠在藤檀植肩膀闷闷道。
藤檀植抚上妻子发髻,许久开口:“许是林杉有了心上人,便看不上我们的珣儿。”
王玥微微仰头,看藤檀植,面露不悦:“是这姑娘没眼光,配不上若珣。”
藤檀植闷声笑着,说:“到时候你招待林杉丫头,别挡着小辈的面闹脾气啊。”
王玥轻锤了下藤檀植胸膛,另一只手环抱在藤檀植腰间,整个人窝在藤檀植怀中。两人将近不惑之年,却情感如旧,甜蜜恩爱两不疑。
“檀哥,你说二掌门怎么会被冠上戕害子弟的名头呢?初年间,我曾与他相识,为人友善,待人接物都进退有度,恪守礼仪,风趣幽默。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王玥从藤檀植怀中退出,推开木窗,见外头明月高悬夜空,庭院内一片空澄,喜道,“我们许久未在夜里逛过庭院了。”
藤檀植起身点头,走到灯架前吹灭蜡烛,牵起王玥的手走向门外。
庭中如积水空明,林杉已经扎了一个时辰的马步,双腿微微发颤,面色冷淡,心中满是不服。她自认她对二师叔邱源的处理方式已是手下留情,她劝人退位罢了,一没废了他安身立命的武功,二给了人盘缠。
上一世,宗门风雨飘摇,人才凋零,她想留在清风剑派帮助宗门振兴,却被告诉不许,在父亲的主持下,她嫁给藤若珣,到藤家她身体每况愈下,苟延残喘终日在药渣味中缓缓度日之时,林群病逝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似漫天柳絮,亲友凋敝,宗门衰亡,林群年不过廿二死在春风里。
临死前,意识弥留之际,她听到邱源的一句话“真是祸害遗千年,三年,还浪费我那么多毒药,歹命一条。”林杉恨不得当场暴起,跟邱源同归于尽。
我自当报仇,振兴宗门。
林杉重生在隆冬腊月时,据其他弟子所说她被人发现的时候,躺在冰天雪地里,脸已经冻得发紫。没人知道当时的她不好好在崖顶洞穴里待着,大雪天出去作甚。
林杉握紧拳头,冒出的汗水打湿鬓间长发,影子在微微瑟缩。她没错,证据确凿,当场抓获,人证物证俱在,凭什么她被父亲罚在庭院里扎马步。念及此处,林杉一时怒火攻心,真气乱窜,倒在地上,没了声响。
一道人影出现,点了林杉两处穴道,打横抱起,疾奔向宗门内药草堂。
“林小姐还是在山下更适合调养身体。”身着粗布葛衣的老郎中把完脉,站起身走到虞钰身边恭敬说道。
“她的经脉是个问题,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山下。”虞钰想了一下,否决道。
“林小姐体内真气流转顺畅,已不再是七年前的处处凝滞。”老中医回忆下方才脉象,再次劝说,“二掌门离开的时候,林小姐来找我看过病,当时她体内虽有药物残余,但身体还算康健。”
虞钰让大夫回去休息,她留在这里守夜。室内烛火摇曳,橘光洒在人面上,闭着眼睛的林杉像是夜空中高悬的一轮弯月,冷漠凄清。看着现在躺在床榻上的林杉,虞钰仿佛看到七年前除夕夜在摘星崖被冻得半死的那个小孩。
宗门守岁的时候,虞钰没见到林杉踪影,便先找林群询问情况。子弟在堂下嬉戏,林群跟她诉苦林杉跟他谈到母亲后就不见人影。虞钰实在担心,四处寻找,最终在摘星崖崖顶发现冻得僵直的林杉。
虞钰抱着人找这老郎中,当时老郎中给出的诊断便是林杉经脉凝滞,学不成清风剑派气宗绝学。体内真气运转不畅,不是个练武的体质。
等林杉醒过来,虞钰跟她谈过后了解到,年仅七岁的林杉跟林群大吵一架,小小年纪气性大到天去,当晚独自一人上了摘星崖。
蜡炬泣下泪,外头露水更重。
关上木窗房门,虞钰替林杉掖下被子,在她床边坐下。她不禁伸手在林杉脑门上弹了下,叹气,心里想到林杉怕是要打定主意退婚。
退婚,就是林杉这顿马步的因。
“师叔,师叔,快去阻止大师姐跟师傅,他们要把练武场给拆了。”听到茶杯哐当一声落在地上的清脆声响,虞钰已经朝练武场方向赶去。
“大师姐怎么跟师傅打起来了?”
“好像是大师姐要退婚。”
“大师姐豆蔻已过,怎么突然想着要退婚?”
“哎呀,谁知道大师姐怎么想的,好端端退什么婚,还把二师叔给赶下山了。”
“二师叔不是自作孽不可活吗,大师姐不愿意嫁,他倒好给人飞鸽传书让人生米煮成熟饭。”
“何止啊,先前不是有弟子接二连三失踪的事儿嘛?”
“是啊,我问过报名宗门考核的人他们要不是听说弟子失踪案解决了,都不来参加清风剑派的报名。”
“这事儿也跟二师叔有关吗?”
“我那天偷听听到的,所有师傅都在大堂隔间内,大师姐带人抬着一批人来。我听到他们喊师傅,跟师傅哭诉二师叔的为非作歹,二师叔让他们······”
“他们怎么打得更凶了。”
虞钰听了一路,根据弟子的传言拼凑出事件真相。这俩冤家又吵了起来,虞钰也想不通林杉执意退婚的原因。藤若珣家境富裕,虽说江湖上的名声比不上他们这些早早就闯出名堂的江湖门派,但背靠皇家,林杉嫁过去会有好日子,好过在江湖上打打杀杀,刀尖舔血的生活。
虞钰赶到时,练武场破败不堪,残花乱飘,碎石遍布。树枝折断。林群背对林杉站立。林杉捂着右手手臂,头低垂,乌黑刘海挡住了她的神情,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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