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已是月朗星稀。
迟暮却是心事重重。
昭匀望着他的脸**言又止,默了半天终于开口,小声道:“好了,今日之事是我不对,我不该抱怨,更不该睡在亡者身边,扰了人家的清净。”
迟暮道:“我并非因为这个。”
“那你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昭匀问,“我以为惹你生气了。”
“我何至于同你生气?”
迟暮仰望着夜色,语气平淡:“我只是希望事情不要如我所想的那样。”
“什么?”昭匀不免茫然,“什么意思?”
迟暮低了头,轻声道:“今日太晚了,明天我再和你说。”
昭匀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什么事不能现在说?”
迟暮道:“因为有些事情,我要和舒子明见面后才能确定。”
他没有再说下去,昭匀低下头,也不说话了。两个人默默地走着,直到走到某处街道,遇见了一个摆摊算卦的少年。
少年生的清秀,大晚上坐在路边也不害怕,支了个简陋的摊位,在上面搭了块“心诚则灵”的蓝布,撑着下巴打量着来往的路人。
迟暮见着有趣,走上去问道:“请问阁下收摊了没有?”
少年一身素衣,眼眸里透着疑惑:“你是……”
“自然是来算卦的路人。”迟暮面带苦恼,“近来诸事不顺,实在苦闷。”
少年这才沉静下来,轻声道:“公子要算,我便开张。可灵与不灵,便非我能决定了。”
倒是个实诚孩子。
迟暮忍不住笑了,点点头不在意道:“知道了,还请阁下为我算一算吧。”
“好。”
少年捧起装满木签的竹筒,递过道:“公子选一支。”
迟暮看也不看,随手抽了一支出来:“就这个。”
少年接过一看,抿了抿唇没吭声,从怀里掏出两个陈旧的骰子,扔在桌子上转了两圈。
迟暮不在意结果,倒是对他这等奇特方法起了兴趣:“不知阁下师承何处,学的哪般推演之术啊?”
少年闻言面带羞涩:“说来惭愧,我师承无名,学的是旁门左道,平日支摊算卦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公子这般问,我实在答不上来。”
竟是这样。
迟暮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昭匀抢了先:“所以你到底推出来什么了?”
少年低头看着木签,又对着骰子看了看,认真道:“这位公子,你既有远虑,又有近忧。”
迟暮心里咯噔一下,不免愕然。
“前者让你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自处。后者让你进退两难,手足无措。”
少年语气清朗,迟暮却面色肃穆,笑不出来。
这寥寥数语,确实说中了他的心事。
远虑是他那残缺模糊,找不回来的记忆,而近忧则是他眼下担心的困境。
昭匀见他神色不虞,以为少年说错了,于是道:“算卦的向来不是挑好的说吗?你这又是远虑又是近忧的,说的都是什么啊?”
少年道:“我只是按着这签上卦象来的,并未胡编乱造。”
昭匀道:“谁知道你这——”
迟暮道:“不知这远虑近忧,可有破解之法?”
少年面上露了些欢喜,似乎是为了自己说对了而高兴。
“当然有,不过价钱要贵一点。”
迟暮闻言了然,可左摸摸袖口,右摸摸袖口,什么都没有摸出来。
他有些尴尬,未曾想昭匀直接扔了个银锭过去,道:“这够不够?”
迟暮默默闭上嘴。
少年道:“够了够了,太够了。”
昭匀抱臂道:“那你说办法吧。”
“眼下近忧好解,直接放手不管为上策。”少年娓娓道来,“不过有道是福祸相依,物极必反,强行插手虽性命难保,但获得的机缘也大。”
昭匀闻言蹙起眉,神色有些不大好看。
迟暮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道:“那远虑如何解?”
少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公子想知道的东西,藏在有缘人身上。”
“有缘人?”迟暮道,“这天下之大,每天与我擦肩者成百上千,我怎么找的到?”
少年展露笑容,道:“硬找肯定是找不到。”
“可否说的再具体些?”
“有道是天机不可泄露。”
“不过嘛——”少年莞尔一笑,伸出手指朝上,话里有话,“公子闲来无事可以抬头看看,说不定某日就遇见了。”
昭匀闻言扬起头,只看到寥落的星辰:“这黑漆漆的,能遇见什么啊?”
迟暮:……
他有些捉摸不透,客气问道:“这范围还是太广,阁下还能再说的详细些吗?”
“那是不能了。”少年摇头。
“再给你加钱行不行?”昭匀道。
“再加也没用。”少年摇头,“我要收摊了。”
“欸你这真是……”
未等他说完,便被迟暮拉着后退半步,躬身行礼。
迟暮的态度比刚才恭敬不少:“多谢阁下点拨。”
“相聚即是缘。”少年颔首回礼,“我们有缘,一定会再相见。”
待少年走后,昭匀问迟暮:“方才你为什么直接让人家走了?不再多问几句吗?”
“人家都说要走了,”迟暮道,“我还能拦着不成吗?”
“说不定能多问出来点什么。”
迟暮道:“算了吧,听归听,也不能全信。毕竟我也是个神官,笃信一个凡人算出的运势有点不合适。”
昭匀道:“万一人家说的有道理呢?”
迟暮道:“那又如何?难不成我真要整日抬着头看着天,找那个所谓的有缘人?”
说到这他瞥了一眼昭匀,道:“你倒是比我着急?之前欠债的时候,你怎么没想着我会着急?方才那一锭银子怎么不早掏出来?”
昭匀的神色一瞬间尴尬:“这一码归一码。之前和刚才又不一样。”
“不一样?”迟暮道,“三百年间你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我怎么没说你和我花的钱不一样?”
“这个,这个嘛……”
昭匀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最后干脆一拍脑门,说有东西落在义庄,一溜烟跑了。
只留下迟暮在原地摇头叹气。
落东西是假的,不想把钱借给自己,再入了云淮的手是真的。
“”
天庭。一大早花神把花搬到殿外,准备晒晒太阳。
几个文神殿的神官来到重决殿,收拾起了失火后的文神办公处。虽然火烧了一部分卷宗和书籍字画,但也有一部分尚为完好的,就是泡了水。
文神殿的神官将这部分抱到庭院中间,对花神恭敬道:“不知我们在这晾晒书卷,是否会打扰花神殿下?”
花神虽然平日看不惯文神做派,但对文神殿神官没有什么意见,干脆利落道:“不会,晾吧。”
文神殿神官有些感激,点点头把东西放下 ,却不小心将其中一幅字画滚落。
花神就这样盯着它,直到它慢慢滚落至自己的脚边。
……
捡还是不捡?
正想着,那个文神殿神官就已经慌慌张张走过来,道:“下官该死,惊扰殿下了!”
“没什么大事,”花神将东西捡起来,打开看了两眼,“这画像还是好好的。”
不过——
他盯着画像上的人,忍不住蹙眉道:“这不是经常来重决殿的那个谁吗?那个叫,叫什么来着?”
文神殿神官瞄了一眼,顿时支吾起来:“这个……”
花神恍然大悟:“舒子明是吧!对,就叫舒子明!”
正说间,忽听得一声暴喝,吓得在场众人停住动作,齐齐向声音来源处望去:“花愫!你干什么呢!”
只见文神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走过来就将花神手里的画卷夺了过去,道:“谁让你动我的东西?!”
那个文神殿神官一惊,赶忙跪下道:“主神!”
文神怒道:“我只是让你们晾晒卷宗,让你们动其他的东西了吗!”
此言一出,在场其他人除了文神之外齐刷刷跪下,纷纷匍匐叩首,不敢多说半句。
花神脸色冷下来,轻哼道:“晾晒了就晾晒了,至于发这么大火吗?让人干活还甩人脸色,什么玩意……”
“你!”
文神举起手,指着他道:“我现在不跟你争辩。我只问你一句,这画像你看了没看?”
“没看又如何,看了又如何?”花神道,“你还能怎么样我?杀了我吗?”
文神闻言冷笑一声:“花神殿下,有些话可千万说不得。”
他又将目光扫到一旁跪地的神官身上,道:“你看到了没有?”
文神殿神官几乎要将身子压到地砖里,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下官知错,下官知错!”
花神察觉到不对劲,正想出声为他辩解,却见文神下一秒变了脸色,目光和蔼起来:“无事,瞧你吓的。”
文神殿神官还是匍匐着,不敢抬头。
“刚才我一时性急,冲动了。”文神摸了把胡子,“你们继续干吧,那些堆在柜子里的画卷不要动。”
文神殿神官这才小心翼翼直起身子,道:“是。”
待文神离开后,花神凝着他的背影,心里涌起几分怪异。
“奇怪,”他低声喃喃,“之前也没这么能变脸。怎么现在愈发喜怒无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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