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昭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背靠着露台的栏杆。
酷暑难消,但露台的风裹挟着夜的潮气,轻轻掀动他额前的碎发。
这次的夜谈,导演组充分尊重了他们的**,只有摄像头默默拍摄画面,并不收声。
这是他们三年以来第一次独处。
沈鹤年在路上憋了很多话,等真正能问奚昭事,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三年前分手时那场争吵的残影似乎仍横亘在两人之间,沈鹤年忽然意识到像这样独处的机会对他来说已经很难得。
他不想提起让奚昭不开心的事。
那些尖锐的质问,哪怕曾在心底演练过无数次,但等真站到了奚昭眼前,再尖锐的话,也只成了柔软的棉。
静谧的氛围里,他听不见沙沙的风声,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在奚昭面前,他总是很难维持冷静。以前是这样,现在也还是这样。
沈鹤年认真地注视着奚昭,用目光细细临摹对方精致的五官。
对方清瘦的轮廓在夜色里被镀上一层朦胱的光,沈鹤年喉结滚动,嘴唇动了动,率先打破沉默:“你好吗?”
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我最关心的还是你好不好。
是意料之外的发言。奚昭眉眼稍稍舒展,他没有回答,而是用同样的话反问他,“你好吗?”
他知道,如果是当年的沈鹤年,此时早已咄咄逼人地质问他当年为什么要分手,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这三年里,沈鹤年成长了不少。
沈鹤年摸了摸鼻尖,突然不敢直视奚昭,对方的笑容烫得他心慌。
他垂眸看向地板,轻声道:“我挺好的。”
这话半真半假,只有他清楚,那些因为奚昭离开而失眠的夜,那些拼命打比赛想借此逃避现实的日子,都被他轻飘飘地藏在这四个字里。
奚昭轻笑:“我也挺好的。”
听到他的笑声,沈鹤年抬眸,终于和奚昭对视,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露台的风轻轻吹着,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些话自然而然就说出口了。
“我拿了世界冠军,也收到了A大的录取通知。”
他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带过了没有奚昭的三年。
却见对方一脸诧异,笑容淡了下去。
“……录取通知书?”奚昭的声音突然变得干涩,脸色在月光下显得苍白。
沈鹤年无意识地摸了摸脖子,语气有些羞恼,:“唔……虽然迟了两年,但我也完成了约定。”
那是他们在高三时的约定——一起考A大。奚昭想报A大的心理学系,他则是想和奚昭在同一所大学。
……只是出现了一些意外,让这个约定推迟了两年。
想到这,他望向奚昭的眼神里隐隐透露着期待,像是希望得到对方的肯定。
却发现奚昭的表情不像是惊喜。
奚昭下意识地攥住他的衣服,像是想确认什么,语气颤抖:“研究生?”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侥幸,希望沈鹤年能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沈鹤年却以为他故意开玩笑,生气的同时又有些难过,抿了抿唇,“大一新生。”
这下,奚昭的脸色彻底白了。
什么意思。
爸妈不是说,只要他转学,就不会拿替考的事儿威胁沈鹤年退学吗。
-
三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这都怪他。
他单知道他们控制欲强,但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在他的卧室装了隐蔽摄像头。
他妈妈有一天查监控,震惊地发现儿子的房间居然有另一个男人。
有个男人就算了,他们举止还异常亲密,一看就是不正当关系。
隔天,总是说自己很忙的父母都出现在了家里。
刚见上面,父亲二话不说就让他跪下,母亲沉默地站在一侧,满眼失望。
奚昭扯了扯唇,他说呢,怎么突然回家了,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
这样的事儿奚父没少干过,好像通过折辱儿子的面子,就能让他维持一个父亲的威严。
他也不做反驳,依言跪在地上。
“奚昭,谁给你的胆子早恋?”
奚昭眼睛微微瞪大。这件事他自认为瞒得很好,父亲是怎么知道的?看母亲的表情,她好像也知情。
父亲的声音冷得像把刀,“我查过了,那个男生,是叫沈鹤年吧?”
一叠照片摔在奚昭面前,锋利的边缘在他脸上划了道口子。
照片散落一地,奚昭偏头一看,发现全是他和沈鹤年在卧室里的亲密画面。
奚昭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气得浑身发抖,质问他们为什么侵犯他的**,母亲却弯腰俯视他,满眼失望:
“我们还没问你,为什么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来。”
父亲甚至不惜动用关系,查到了沈鹤年给别人替考的事,以此勒令奚昭和沈鹤年断绝联系。
光是分手还不够,父母直接给他办了转学手续,并威胁他,若是不转学,就公开这件事让沈鹤年被退学,前程尽毁。
他还记得父亲那个时候的表情,恨不得亲自撕了沈鹤年。
毕竟他觉得,沈鹤年毁了他十几年的心血,他亲手培育成才的儿子,现在竟然和一个男人搞在了一起。
母亲站在一旁,怜悯地道:“昭昭,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怎么能跟男人厮混在一起。”
奚昭知道父母都是说到做到的人。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沈鹤年的脾气。
第二天,奚昭约沈鹤年出来。他故意说了难听的话挑起冲突,顺理成章提出分手后,没等沈鹤年的反应,他转身就走,并狠心切断了和沈鹤年的所有联系。
他本以为,做到这个地步,父母就能放过沈鹤年,至少能让他顺利完成学业。
……可如今,沈鹤年说自己是A大的大一新生。这意味着,他父母根本就没有信守承诺。
-
沈鹤年看着奚昭瞬间惨白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他紧紧抓住奚昭的手,急切地问道:“昭昭,没事吧?”
奚昭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
说出来有什么用呢?
难道要让沈鹤年懊悔错怪了自己?
那沈鹤年因为他而受的这些苦又算什么呢,难道能因为这一句解释就一笔勾销吗?
奚昭从沈鹤年掌下抽回手,竭力平复情绪,强撑着扯出笑容:“没事。”
沈鹤年紧紧抿了抿唇,他看出来奚昭不想说,但他不敢问。
他怎么可能不想追问,但他害怕奚昭又嫌他烦。
况且,他现在又能以什么立场来问?
奚昭避开沈鹤年受伤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真的没事,风太大,感觉要着凉了。”
沈鹤年垂眸看他,表情说不上是信了还是不信。
他心道:没关系。你不想说,我会想办法知道的。
“回去吧。”奚昭低头看着脚尖,回避他炽热的注视,“好冷。”
看得出他不想再谈,沈鹤年轻轻地“嗯”了一句,跟在奚昭身后下楼。
沈鹤年紧紧盯着对方清瘦的背影,熟悉的无力感让他不禁攥紧拳头。
当年,对方也是这样头也不回地转身,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要是自己再强大一点……
二楼拐角处,陆黎和宋景荀正等着两人谈话结束。
陆黎倚着墙,神色阴翳地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而宋景荀站姿挺拔地站在他对面,两人相顾无言。
见他们下来,陆黎神色稍微和缓。
待看清奚昭的脸色,他微微皱眉,恨不得直接开口问两人在露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景荀也察觉到了奚昭的异样。
不等两人开口,奚昭低着头沉默地擦身而过,回到自己房间。
门“咔哒——”一声轻响,将所有人隔绝在外。
沈鹤年抬眸,发现两人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没心思计较这么多,他扯了扯唇,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房间。
“艹。”陆黎难得爆了粗口,烦躁地捋了捋额发。
宋景荀收回瞥向房门的目光,率先上了露台。
陆黎只能跟上去。
-
十分钟前,有人过来敲他的房间。
彼时,他刚得知奚昭已经和沈鹤年去了露台,眉眼阴翳地打开门,发现来者居然是宋景荀。
既然对方撞在枪口上,他就不客气了。
陆黎抵着门,挑了挑唇,语气满是嘲讽:“哟,胆小鬼居然愿意主动来找我?”
宋景荀对他的挑衅不为所动,抿了抿唇:“陆黎,我们需要谈谈。”
陆黎眉梢轻挑,戏谑反问:“谈什么,是谈奚昭为什么抛弃你选择了我,还是谈我们的恋爱细节?”
宋景荀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涌起的怒火。
发泄够了,陆黎冷哼一声,走出门外。
露台的风比他想象的大。
“说吧。谈什么。”陆黎倚着栏杆,睨了对方一眼。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陆黎收起脸上的不正经,神色凝重起来。
听到最后,他狐疑地观察宋景荀的神情,发现对方一脸笃定。
“……行,我想办法。”陆黎摩挲着下巴,思考着对策。
-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心动的狩猎》第二晚,在众人沉重的心绪下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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