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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小年夜(林家篇)[番外]

衡妹如晤:

展信佳。

京华烟云,可还无恙?父亲与仆俱安,勿劳远念。司衢初涉戎机,妹独守中馈,凡此种种,皆系于心。今作长笺,非为别故,实欲令汝知江南疮痍之状,察黎庶倒悬之苦。

泽国惨象,触目惊心。昔闻“苏湖熟,天下足”,今观鱼米之乡竟成浑国。浊浪虽退,唯见:阡陌尽成沼国,城郭半没蛟宫。雕梁画栋,皆作断梗浮槎;黍稷稻粱,尽化腐草污泥。水面上浮,非独碎瓦残椽,更有胀畜浮尸,间杂童叟遗骸,状若瓠瓜,莫辨形貌。腐气氤氲,虽悬艾焚香不绝,犹浸肌髓。

总角稚子,本应在庠序诵“关关雎鸠”,今却蜷缩残垣,望浑汤莲塘而木然;或随父老,于泥淖中拾穗寻粒。昔日灵秀眼眸,唯余洪波过境之空茫。繁华骤歇之死寂,较之沙场白骨,尤摧肝肠。

老妪抱僵孙而喃“我儿”者,日遇三五。其声如寒鸦泣血,其形若枯木迎霜。铁石见之,亦当潸然。

治水悟道,知行相济。沉湎悲恸,终无补时艰。当务之急,首在:清淤通漕,效王景治河之智;防疫安民,循仲景祛疾之方。速发谷种,抢植晚禾,方不负春种一粒粟之期。父亲栉风沐雨,亲临险堤,几度欲效禹王三过家门而不入。仆协理户部,调拨钱粮,常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此番亲历,方悟昔年读《河渠书》《水经注》,不过管中窥豹。水性无常,柔能覆舟;堤防虽固,暗流噬基。方堵此处管涌,彼处又生溃决;才安千户流民,上游复传噩耗。始知《道德经》“柔弱胜刚强”之真谛,此非示弱也,乃明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之天道。

昔大禹治水,非强堵硬拦,乃顺其性情;今抚灾理政,亦当如是。须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之志,秉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之诚,方能使疮痍渐复。

凡此种种,非为诉苦,实欲吾妹知:朱门酒肉,其根在阡陌;玉堂笙歌,其本在黎庶。汝素怀林下之风,目高于顶,更当知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之重。

京华风云,慎独为上。思及京中仍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李王诸家,党同伐异。汝虽具谢道韫之才,亦当效山涛处世圆融之智。言语之间,当如履薄冰;酬酢之际,须明察秋毫。父亲与仆既在局中,汝在京华,便是吾家耳目。妹胸中自有丘壑,只是关情则乱,不免絮语再三。

司衢虽性若脱兔,然大事不糊涂。姐弟二人,当如棠棣之花,相扶相持。若有闲暇,可修书慰其羁旅。

满纸皆言疮痍事,唯恐惊汝闺中心。然正因目击此哀鸿遍野,更觉士不可不弘毅之重。愿妹在京华锦绣中,常存衙斋卧听萧萧竹之念,怀抱悲悯,眼观苍生。

临楮神驰,书不尽意,勿念为安。

兄司衎

顿首于灾营残烛下

译文:

衡妹如晤:

见信如面。

京中近来可好?父亲与我一切安好,勿念。司衢初入行伍,你独自持家,兄长甚是牵挂。此信略长,因有些事,非细细道来,不能使你知悉此间情状。

一、 江南水患,惨烈尤超想象

你素知江南水患,然而“水患”二字,纸上读来终究浅薄。兄试为妹描摹:

昔年“苏湖熟,天下足”的鱼米之乡,今已成一片浑国。水虽渐退,露出的却是淤泥覆没的街巷、倾颓的楼阁与朽烂的禾稼。水势汹涌处,屋舍如孩童积木,顷刻散架,随波逐流。水面浑浊,漂浮着断木碎瓦,更有泡胀的牲畜尸身,与偶尔翻滚而出、肿胀难辨的人骸。腐臭之气弥漫四野,纵以药艾熏灼,亦难驱散,仿佛已浸透天地肌理。

那些本该在学堂诵读诗书的孩童,如今瑟缩于残檐下,望着已成浑汤的自家莲塘发呆;或帮着大人,从浸水的粮仓中抢救寥寥未霉的谷粒。他们眼中不见灵秀,只剩大水冲刷后的茫然。繁华被生生掐断后的死寂,最是令人心恸。

灾民之惨,尤甚于此。我曾见一老妪,蜷于高地残垣下,怀中紧抱一包裹。初以为是婴孩,近看方知是其孙儿,早已气绝多时,身躯僵直。她目光呆滞,只是喃喃:“我儿,我儿……”其状之悲,铁石心肠亦为之鼻酸。

二、 治水理乱,方知世事艰难

沉湎悲怮无济于事。当前要务,首在清淤防疫,疏通漕运,使商贸得以喘息;其次需速发稻种,助农人抢种晚稻,以期来年。父亲与我日夜奔走,正为此事。然重建这千年富庶之地,非一日之功,千头万绪,如理乱麻,考验的不仅是钱粮,更是毅力与智慧。

父亲连日辛劳,亲至最险堤坝,几欲绝倒于泥泞,我辈劝之不住。我则主理户部钱粮调拨与各方协调。此事之难,犹如抱薪救火,常感左支右绌。太仓空虚,而各处皆伸手索要。为了一船米粮、一份药材,常需与地方、军中乃至往来商船反复斡旋,耗费心力,犹胜体力。

此番亲历,方知纸上谈兵之浅薄。昔日读《禹贡》、《水经注》,只觉先贤治水,胸有沟壑。亲临其境,才晓“水性”二字何其沉重。它非书中温顺线条,而是吞噬田舍、夺人性命的洪荒巨兽。一处堤坝,白日看似巩固,入夜根基便可能被暗流淘空;方才安置妥帖一村灾民,上游溃决消息又至,数万百姓顷刻再陷汪洋。

治水如此,治国何尝不然?看似堵漏培土,实则千头万绪,耗神更胜耗力。我如今方悟“柔弱胜刚强”之深意,这不是是示弱,而是明悟人力有时尽,唯有顺势疏导,耐心周旋,方有转圜。强堵硬拦,或空谈道理,于此残破天地,毫无用处。

三、 京中诸事,望你慎独慎言

兄絮叨至此,非为诉苦,实是望你能知,这京城之外的天地是何光景。你我所享朱门绣户之福,所论朝堂风云之势,其根基,皆系于这万千黎庶能否有一口饱饭,一片安居之所。

京中局势,想来波谲云诡。李家、王家……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你虽机敏,但切记慎独慎言,步步为营。父亲与我皆在局中,一言一行皆需考量。你在家中,接待往来,尤需留意,勿授人以柄。兄信你之能,然关心则乱,不免多叮嘱几句。

司衢在外,你若有暇,可去信问候。他性子虽较你跳脱,但大事不糊涂,你们姐弟素来亲厚,当互相扶持。

笔端沉重,满纸疮痍,望未惊着你。正因目睹这许多苦难,方知我等责任之重。你在京中,亦当如是,时时怀一颗敬畏与悲悯之心。

勿念。

兄司衎

顿首于灾营残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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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衡吾姊如晤:

陇右十月,百草凋瘁,风沙砭骨,较之京华丹枫明净,不啻天渊。冰戈夜冷,呵气成霜,戍卒添裘;僻处陇右,驿路云遥,雁书难寄,唯中宵望月,最念阿姊寒暖。

父亲与兄长处,近有家书抵京否?每闻江南泽国,便觉忧心如捣,唯赖商旅传言,竟较军驿犹速。父亲以望六之龄亲巡堤堰,兄长于户部持筹握算,吾常中夜彷徨。弟所忧者,非止家园安康,实因江南乃漕运根本,财赋所出,今遭此劫,太仓必虚。若流民失所,奸宄趁机,恐非止天灾,更成**,轻则民心动摇,重则国本累卵。倘得江南确讯,务祈速告。

然有些许块垒,非向阿姊倾吐不可。

平乱雍州之事,犹记姊闻我“各怀其苦,互为桎梏”之语时,叹“九州心慈”。而今观陇右世相,愈觉此言沉重。此地既无江南之富庶,亦非塞北之苍茫,然其困顿尤甚。

营中老卒,三代执戈,掌中冻瘢叠旧创,鬓边星霜待归期。陇上农夫,守此瘠壤,去岁苦旱,今岁霖潦尽付江南,禾黍萎黄,方至孟冬已忧岁课。更有北地流民,结茅残垣,稚子伸腕接粥,其骨嶙峋,竟似杜甫诗中丧乱之象。

观此顿悟:雍州执戈之众、江南浮沉之民、陇右啼饥之叟,其苦虽殊,其源实一,天地不仁,万物刍狗。昔年世人笑我“君子帅”之称,今方知这三字重若千钧。若不能使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纵熟读六韬,亦终成赵括空谈耳。

京中近日定是韶光正好,自远哥儿晋位太尉,威名远播。阿姊可曾细观苏家夫人?究竟何等林下风致,竟能收服我们那位心比天高的宁二公子?(若阿姊偶遇萧史之流,切莫效弄玉潜遁,定要示我!)

陇右虽苦,幸能窥见人间真实。阿姊在京,风云诡谲,务请珍重。待归日,当与阿姊重理旧枰,届时夜雨对床,细说别后衷肠。

弟九州顿首

陇右军帐霜月孤明之夜

翻译:

司衡吾姊如晤:

见字如面。

陇右的十月,与京中金秋全然两般光景。草木早枯,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生疼。这几日帐外已见薄霜,呵气成雾,将士们夜间值守都添了厚裘。我一切尚好,只是驿路迢递,难得京中音讯,心中最记挂你。

父亲与兄长处,近旬可有家书?我这里偏僻,书信难得,江南水患,我只能从过路商贾只言片语中拼凑,竟比军报还快上几分。想到父亲年迈仍要亲涉淤泥,兄长在户部面对千头万绪……实在忧心难安。你若得了准信,万望速速告我。当然我关心的不止是家里的事,还有江南那边,国家赋税皆出于此,如果一旦收拾不了当前的灾情,到时候内忧外患齐头并进,轻则民心动摇,重则危及国本。所以你有了江南的消息,一定记得告诉我。

有些思绪,如鲠在喉,唯你能懂。平乱雍州之事,你我是深谈过的。那时我说“大家各有难处,不过互相为难”,你沉默片刻,只道:“九州,你心软了。”这些日子在陇右,我看得愈发真切了。此处不比江南水乡,也不似塞北荒原,却自有其沉疴痼疾。

营中老卒,多是三代承役,手上冻疮叠着旧疤,盼着轮替回乡,却往往熬到鬓发皆白。城外农户,守着仅有的几亩薄田,今年龙王好似尽数去了江南,这里雨水不足,麦苗稀疏,十月便已愁来年赋税。最是那些自北边逃荒而来的流民,在城墙根下用枯枝破布搭起窝棚,妇孺皆鹑衣百结,孩童伸手接施粥时,腕骨细得惊人。

看着他们,我便想起雍州那些被逼至绝境的“乱民”,又想起如今江南泡在浑水里的百姓。原来这世上的苦,从不相通,却一般刺骨。我这“君子帅”的蔑称,在京中是笑话,在此地,却像悬在头顶的利剑。若不能真正明白他们为何挣扎,不能为他们寻一条活路,让他们敬服王师,那我纵然读尽兵书,取了再多胜绩,又与纸上谈兵的赵括何异?

京中近来想必热闹。听闻远哥儿这宁太尉做得风生水起,连陇右这边陲之地都传他名号。你可去见过那位苏家嫂子了?若见了,定要仔仔细细与我说说,是何等人物,能让我们眼高于顶的远哥儿收了心。(自然,若你这厢也有了什么高山流水的“知音”,也休想瞒过我!)

陇右虽苦,风沙虽大,却让我看清了许多京中锦绣堆里永远看不见的东西。你不必为我担忧,倒是京城局势波谲云诡,你身处其中,万事务必谨慎,保全自身为上。待归日,当与阿姊再下一局棋,细说别后的思念之情。

弟九州顿首

陇右军帐霜月孤明之夜

就是两封纯家书,当时林看山去江南救灾,林司衎也去了,他也是户部的人。林司衢这时候已经有了战功,当了将军了。

林立衎,就是长兄如父,莫不如此。林司衡久居闺阁,哥哥害怕她变成没有见地的凉薄贵女,所以要告诉她外面的世界是什么。

林司衢的话,就是这个将军当得不太顺,虽然有战功,但是获得了一个善意的嘲称:君子帅,意思就是嘲讽他打起仗来还文绉绉的,要讲究君子那一套。

写信给姐姐,一来是担心哥哥和父亲,二来有小话要和姐姐说,三来八卦一下宁知远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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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小年夜(林家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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