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锲而不舍的商少宫主又晃到了朝玉跟前，嬉皮笑脸地迎了上去，问道：“小朝玉，你愿不愿意和哥哥下山去？”
朝玉握书的手一顿，显然，这个提议对他还是有点吸引力的。
嘿！有戏！
商凤棠又凑过来几分，嘴角带笑说：“你常年在摘星宫不知道外头的事，江湖新秀辈出，如今已重新推举武林盟主，你猜猜这新的盟主是谁？嘿嘿嘿，你瞪着我干啥？……你不想猜？哦……那我就直接告诉你吧，不才正是区区在下……”
朝玉黑漆漆的眼眸落在他脸上，其中含义不言而喻：你在说什么疯话？满江湖是没有一个正常人了？找你这么一个浪荡子当武林盟主？
商凤棠被他看得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心想怎么还有人用眼神骂人的？
接着正色说：“正是区区在下的好友、生死之交——凤、轻、尘。”
朝玉翻书的手停了一瞬，有些难以置信般，“凤轻尘？”那表情在说，凤轻尘竟然会和你这种人做朋友？
不怪他有这样的反应。
凤轻尘是近些年来难得的青年才俊，容貌俊美自不用说。
难得的是其人品行端正非常，侠肝义胆。其功力也是远超同辈，佩剑“不悔”和不悔十三式更是惊艳江湖，无一敌手。
因此他年纪轻轻却备受各家推崇拥戴，可谓是江湖中一颗极其闪耀新星。
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要交朋友也应该是和各方侠士相交，怎么会和“三好”公子商凤橖一路，说来这也是许多人共同的疑问了。
商凤棠眉间一紧，又凑过来几分，语气十分不满，“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够不上跟他做朋友不成？”
他摘星一枝花的名号说出去那也是十分响亮的好不好！只是他行事张扬，又不爱和那些人玩阿谀奉承那一套，没有那么讨喜罢了。
但若要真论起来，二人相识他商凤棠还是凤轻尘的救命恩人呢！
只不过这件事知道的人也不算多而已。
……
许多年前，那时凤轻尘还不是盟主的时候。
在中州地界有一个十分有名的酒楼，好像叫缬芳会还是什么，名字他已经记不清了。
那楼非常高，共有十三层堆叠而上，檐角缀着牡丹花灯数百盏，夜间望去犹如仙台楼阁，好不漂亮！
楼外琉璃瓦璀璨至极，红木窗内亦是舞乐萦绕，极乐无双。
但商凤棠当时是冲着号称是中州第一名伎的楚璇玑娘子去的。
楚娘子彼时以她那不盈一握的细腰，可做掌上舞的风姿艳名远扬，自然勾得商凤棠这摘花圣手蠢蠢欲动，一夜豪掷黄金万两也要见这娘子一面。
只是那楚细腰排场大的很，说什么金钱如粪土，难得有情郎，一句话就将他打发了。
害得他为了做出有情郎的模样，寻了半城的牡丹花在缬芳会的屋顶上以相思长鞭卷起金箔牡丹花雨，飘飘洒洒，这才终于使得佳人动心得以一见。
那日满城牡丹花飞，伴着金箔，美得犹如奇幻异境，叫人瞠目结舌。
商凤棠也为这事饱受众人诟病。都说他挥金如土，浪荡不堪，实在是不堪大用，摘星宫怕是要败在他手里了……
从此拜商凤棠所赐，缬芳会又多了名字，叫做——“十三牡丹楼”。
谁知这楚璇玑确实身姿妖娆，只是相貌寡淡冷清，犹如小葱豆腐清淡非常，害他大失所望。
怪道原来人都说楚细腰是少女面容少妇身，商凤棠不忍伤姑娘心，只得装作醉酒的模样溜了。
可他其实进去后只喝了几口茶水，如此蹩脚的演技自然是过不了关，好在楚娘子没有说什么，只得体送他走了。
出了门，商凤棠脚下生风，却听见另一间房里噼里啪啦，十分热闹。
热闹必凑，有戏必看，那他商凤棠行走江湖的信条。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六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持刀拿剑，长枪弯弓，寒光四现杀意尽露，此乃正正经经的牡丹杀阵啊！
不知是哪位朋友这么大的艳福？
真是牡丹花下死，死法各不同。
他在外边看得津津有味，不想后面路过一个没长眼的，一屁股拱来把商凤棠这个看戏的给拱到了戏台上。
这下，六个美女，两个美男，八双眼睛，面面相觑……
气氛一时间尬住了，做坏事被撞见，没有别的办法。江湖规矩，管你是谁，打了再说！
就这样——
牡丹阵内两个难兄难弟患难见真情，
缬芳会里双凤死里逃生生死真兄弟。
只不过事后二人都说，是自己拼尽全力救了对方，谁也不肯让步。
江湖嘛，就得各执一词才有意思。
……
至此，一行四人，浩浩荡荡下了山往江湖去了。
“武林盟在地处中州，”朝玉掀开马车上的帘子，看了眼外头，“不过我们这分明是往东南方向走。”
商凤棠双手背在脑后，悠哉悠哉睁开一只眼看了下美人，立马接茬，“没错，是去东南方向。”
朝玉问：“为何？”
商凤棠顿时不说话了，闭上眼睛假寐。
这时偷香小小声说道：“因为少宫主输了……”
“他跟人斗气，”窃玉也凑过来小小声解释，“没比过，现在人家要他履行诺言。”
朝玉神情古怪地看了一眼商凤棠，“他这般无赖的人都会输？是什么人赢了他？”
偷香摇头换脑，唏嘘道：“朝玉小哥，你不行啊！久不行走江湖，消息一点都不灵通。”
“有言是‘三宫两楼独李家，四海归一武林盟’，这说的便是如今江湖势力的分布情况，”窃玉不知从哪掏出一块狗皮地图，边指边解说道，“你可知武林盟在何地？”
朝玉道：“中州奉仙城。”
“那你可知三宫两楼独李家指的是什么？”偷香问。
朝玉未答，只道：“我从前只听说过‘三宫两楼云里家’。”
偷香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道：“非也非也，你说的这都是老黄历了，云家早就没了，云李双门如今只剩李家仍在江湖之巅咯。”
“北边是逐凤宫，西北是花隐宫，”窃玉又点了点手中的地图，“而咱们摘星宫居南，此乃三宫是也。”
偷香也凑了过了，指着地图上的东向，道：“东北汝州便是沧海楼，东南宁州则是不归楼，从前是云家的地盘，可惜云家没了，如今在东南地界，不归楼一家独大，剩下的便是西南的李家了。”
朝玉颔首，也朝地图上一点，道：“所以，咱们如今是要去这？”
他指尖盈润无瑕，犹如瓷般细腻动人，偷香窃玉赶忙离开眼睛，只看着地图上那处，不大不小，写的正是——“婆娑城”。
一直不曾说话的商凤棠此时终于开了口，“聪明。时间还早，咱们不着急去中州，先去婆娑城，少宫主受人所托，言出必行！”
偷香以掌掩嘴，愈发小小声道：“少宫主技不如人，如今要给人跑腿干活……”
他话不曾说完人就“啊”的一声惊叫飞出了车外，商凤棠收回脚，假笑道：“不好意思，腿长，伸个懒腰。”
……
春三月，东南宁州地界百虫始出，花娇叶嫩，虽还有一丝寒意，却已柔风初至，沁人心脾。
到达婆娑城已是午时，商凤棠肚子叫了几回，一进城就直冲最大的馆子去。
这几层高的馆子门口立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牌坊——望舒斋。
商凤棠微卷长发随意绑着，墨色长衣，腰间配着赭色长鞭，那是他惯用的武器，还有一个非常骚包的名字——“相思”。
他个头高，宽肩窄腰，风流俊逸，那望舒斋的小二一看他们一行人的打扮就是知道是不差钱的主儿，赶忙跑来伺候。
谁成想，看到商凤棠身后的朝玉后更是呆住了，张着嘴发痴。
商凤棠“啧”一声，拧着眉，不动声色挡住那小二的眼神。
偷香窃玉很有眼力见，立马上前来给那呆小二一掌，“嘿！回神了嘿！这位小哥儿，口水擦擦。”
“哦哦哦！抱歉……抱歉，几位爷，实在是不好意思，小的没见过世面，乍一看这位公子还以为是仙人下凡呢！没见过长的这么好的！”那小二引着他们进店，点头哈腰好不殷勤。
落了座，点了菜，商凤棠看了眼门口，便对偷香窃玉道：“一会儿你俩多喝两口酒，这婆娑城的素尘秋酿远近闻名。”
偷香不敢相信似的，“少宫主今日怎么对我们这么好？”
窃玉很有经验，丧气道：“爷呀，你又想什么馊主意呢？”
“忘了咱们来干什么的来了？你俩多喝点！一会啊……” 商凤棠一人一掌，恨铁不成钢道，“好打！虎！”
偷香窃玉异口同声，“打虎？！”
“打不了！”
“打不过！”
二人起身就溜，飞快地跑出了望舒斋，商凤棠却点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倒了一杯茶。
朝玉瞥他一眼，“人跑了，你不追？”
商凤棠勾唇一笑，道：“跑不了，‘虎’已经到了。”
到了？
话音刚落，门口偷香窃玉的哀嚎就响起来了，“少宫主救命！”
“呀呀呀！痛痛痛死啦！楼主轻点，轻点哟，小的的胳膊要断啦！！！”
有一声音问道：“商凤棠呢？在哪？”
这声音不粗不细，虽透着一股爽利，可一听就知道是女子的声音。
果不其然，门口大步流星走进来一个身形高挑挺拔的女子，长发高束，英姿飒爽，眉眼锋利又隽秀，特别是那双眼睛，犹如盛满琥珀琼光，明亮得叫人难忘。
她两手拎着偷香窃玉，似乎只是轻轻一抛，他俩就犹如两支飞箭似的摔了过来，落在地上哎哟连天。
商凤棠叹口气，“我说让你们先喝点酒吧，还想跑？”
那女子步步生风，嘴角噙着一抹哂笑，直直走来，漫不经心道：“哟，小凤鸟舍得出山了？”
商凤棠端着茶杯的手一僵，不等他答话，那女子的目光又移到坐在一旁的朝玉身上。
她坐了下来，也给自己倒了杯茶，笑道：“这是哪位？我猜猜，你们摘星宫莫不是看脸收弟子？还是说，因为有你这么个纨绔多情的少宫主这才有这条规定的？”
“他是朝玉，是……”话说到一半，商凤棠却道：“不过你这提议倒是不错，回头等我老子撅了，我就这么办。”
说完，商凤棠又道：“这位是不归楼如今的楼主，南宫琥，江湖人送美称——不归山君。”
后半句话一出来，南宫琥端茶的手亦是一僵，一双凌厉的眸子正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商凤棠。
偷香窃玉已经揉着腰爬了起来，二人悄悄凑到朝玉身边，低声道：“她是上一任不归楼楼主南宫逸的女儿，大名南宫琥，琥珀的‘琥’，可是这位刚猛非常，犹如猛虎下山，所以人人都叫她为‘南宫虎’。”
“常言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可这位山君更可怕，除非她自己想回山，不然没人能奈何得了她，况且她如今又是不归楼的楼主，所以又叫她‘不归山君’。”
朝玉微微看了一眼去，南宫琥身量修长高挑，如松如竹。
人如其名，眼眸粹金琥珀，气势逼人，身上挂着的墨色横刀通体乌黑，寒气森森，那刀的质地看起来就不是一般的重。故而他问道：“商凤棠和她比什么输了？”
偷香叹了口气，扶着额头十分无奈道：“比的……掰手腕。”
朝玉：“……”
龟龟龟速，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看，今天三点就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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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寻芳 一起下山浪里个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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