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您?”最先叫出来的却是跪着的马虎。
王管事心中诧异,就听马虎同样诧异的说道:“您是今天早上的……”
年轻人走过来,却没先向王管事打招呼,反而略微弯腰向马虎道:“小兄弟,别来无恙否?”
马虎哪里听得懂什么“别来无恙”?见他面容和善,也只能怔怔点头。
“嗯,嗯……”
王管事见他们旁若无人的寒暄,心中大为不快,却还扯出一张笑脸,笑容甚至还带着点不自觉的谄媚,执扇拱手道:“我道是谁大驾光临,原来是齐六爷,幸会幸会。”
这年轻人最大不过三十岁,而王管事看年龄再年轻也要到四十岁,凭他的身份地位居然还要管一个年轻人叫“六爷”?这着实耐人寻味。
齐六只是觑他一眼,也没跟他见礼,直接就说道:“王管事,不知道我这位小兄弟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值得您这样的人物亲自来与他为难?”
王管事面露好奇之色,“怎么?六爷您认识这个小子?”
齐六道:“今日大早我和他曾有一面之缘,我对他一见如故,甚是欣许。”
“原来是这样……”王管事稍稍松口气,暗道,这还好只是一面之缘,这小子要真和齐陆那煞星有什么牵连,事情倒是难办起来。
这般想着,面上摆出笑呵呵的微笑,“六爷,实不相瞒,不是我们要跟他作难,实在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话锋一转,他玩味道:“不过,六爷您要是愿意替他求这个情,我也可以卖你们五爷一个面子,把他这笔账一笔勾销……”
王管事眼神玩味,话里更带着羞辱,齐六身后六人纷纷瞪着眼睛要冲出来。
齐六橫臂将他们挡住,接着对还跪着的马虎道:“小兄弟,你起来。”
马虎看看王管事,面带犹豫。
齐六继续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这种人,不值得你跪。你跟你小妹,都起来吧。”
马虎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就看他能跟王管事这种人平辈论交,也知道这人的来历怕是非同小可。
马虎扶着妹妹起来。齐六就问,“你到底为什么欠他的账?”
他这么一说,马虎和桃花眼神齐齐暗淡,从脸上透出凄苦来。
马虎说道:“两个月前,我爹娘到江阴去求医,没曾想路过哨儿岭时被山匪所害。一夜之间,我和小妹孤苦无依。小的家贫,之前为我爹看病又花掉大半积蓄,为求让爹娘入土为安,只能向附近田庄的王管事借十两银子买了一块坟地和两副薄棺将人草草安葬……”
说到伤心处,马虎这大小伙子居然也热泪盈眶,涕泗横流。
“这位齐大哥,我马虎欠债还钱,绝不赖账!但目前确实囊中羞涩,身无分文。我马虎愿当牛做马还债,但绝不能将我妹子推进那种火坑。”
齐六感他孝义,微微颔首,颇为称许。
“好。”齐六拍拍他的肩,“孝义如此,总算没叫我看错你!”
接着他转过头对王管事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的账,我替他还!”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银锭,正正好好十两的元宝,随手抛给王管事。
王管事接过元宝,随意看两眼,嘴巴却咧起来,不以为然道:“齐六爷,道上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做我们这行的,讲究的是‘九出十三归’。您就给这么点银子,还不够弟兄们的辛苦钱呢。”
听他显然要敲竹杠,齐六背后的人立时义愤填膺,站出来骂道:“姓王的,你别得寸进尺!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我大哥说话!”
“王用维,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王管事翻起白眼,冷冷看着叫嚣的齐六小弟道:“以前没有,现在你不就看见了?你们天龙会是霸道,但我混元庄也不是吃素的!”
随着他话音刚落,他带来的喽啰也纷纷卷起衣袖,亮出两条修长健壮的胳膊。
一听天龙会的大名,在场围观的村民纷纷发出惊叹。原因无他,就连他们这种乡野小民也听过天龙会的名号。那是徐陵城里的第一大帮,听说就是在整个既昌省也是数一数二的帮派。
和混元庄凶名在外不同,天龙会的行事作风算是比较正派,会主龙五爷更有“徐陵第一豪杰”,“铁掌苍龙”的美名。
马虎闻言更是惶然,“天、天龙会?齐,齐大哥你……”
齐六抬手止住他的话,转向王管事,“说吧,你开个价,要多少银子你肯销这笔账?”
王管事以为他服软,索性狮子大开口,“哼,一百两银子,少半个子都不行。”
一听他如此厚颜无耻,天龙会众人怒道:“呸!不要脸的老东西,你怎么不去抢?”
马虎也支支吾吾道:“我当时借的明明是十两,剩余的三两我都退回去给你啦,你怎么能这样?”
王管事昂起头,翻起白眼,道:“借出去的钱,哪有原样借原样还的道理?我当时借的是救命的钱,自然不能同日而语。况且你逾期未还,这一个月来利滚利,我收一百两都算少的。”
说着,他看向齐陆,“六爷,这么点银两应该还难不倒你吧?”
齐陆知他这是刻意为难,还是摆出笑脸,笑容却有些阴阳怪气,“有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若我和王管事是好朋友,别说区区百两,就是千两白银齐某连眼都也不眨。但是,你我既然非亲非故……”
齐陆右掌向前摊开,摆出架势,说道:“你想要钱,就要凭本事来拿!”
王管事早知如此,也将折扇插在腰间,摆出两只铁拳,“好,王某早就想会会齐六爷这位天龙会最年轻的堂主。来吧!”
二人摆出架势,天龙会和混元庄的小弟立时退开,给他们留出比武较技的场地。
齐陆和王管事对峙,直到齐陆右掌做出挑衅的动作,王管事终是按捺不住怒火,立时向他进拳,直击他的胸膛。
这王管事绝技师从混元无极庄,号称“铁手”,绰号“铁手王”,手上的功夫当然很硬。两条手臂,两只拳掌挥舞起来虎虎生风,真是刚如锤,柔似鞭,声势极是骇人。
这三十年来,南北两路不知有多少好手败在他这对铁手之下。因此,就算王管事对天龙会心存忌惮,却还不惧和齐陆动手。
嘭——
谁知二人两条手臂这么一架,王管事便觉腕骨隐隐作痛,右臂阵阵发麻。他眉心一跳,顿觉事情不妙。
左右两臂连番抢攻,浑似两条巨蟒,打的都是大开大合的功夫。若是对付寻常高手,不消十个回合,他定已稳占上风!
但这齐陆年纪虽轻,手里的功夫居然甚是老道,任他抢攻的再是凶悍,齐陆却仅有一只手来招架!
到底王管事年纪更大,体能稍弱,一通抢攻无果,喘息之声便越来越粗,攻势稍缓后,两条手臂更是骨麻筋颤,无以为继。
齐陆单手对敌也还游刃有余,趁他势弱,立时转守为攻,“王管事,听说你号称铁手?但是我这双手比铁还要硬!”
随着他话音落地,攻势愈发猛烈,姓王的左支右绌,渐渐的无以招架。就在这时,齐陆索性使上左手,突然一掌拍在王管事胸前,将他当场打退三步。
“大爷!”混元庄众人连忙上前将他接住,这才没让他当场跌坐在地。
王管事身体摇晃,但觉胸膛气血翻涌,差点当时吐出血来。他面上压住胸膛的气血,紧抿着嘴暗暗调息。
但见齐陆站在他面前,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看着他,也没乘胜追击。
一场交锋,强弱立判,齐陆的武功显然远胜这王铁手。天龙会众人欢呼,就连马虎也面露憧憬敬仰之色。
等到王管事调息完毕,心知成王败寇,也只能拱手,“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走!”
说着,王管事抬脚要走,经过齐陆身边时却被叫住,“慢着!”
王管事心中一颤,手掌隐隐作痛,面上却不改色,“怎么?齐六爷还有指教?”
齐陆看着他,冷笑,“天龙会从不赖账,你接着!”说罢,一道银光径直射向他的面门。
管事信手接住,却觉掌心一顿钻心的疼。当他看到掌心躺着的那十两银锭,当时就恨不能直接扔在地上。但又怕此事不能善了,只能接过银两,悻悻而去。
院外的村民一见没热闹能看,很快也就散的干干净净。
众人一走,马虎带着妹妹拱手就要跪下,齐陆连忙将他扶起,“你这是做什么?”
马虎热泪盈眶道:“齐六爷对我和小妹有大恩,我虎子当牛做马,无以为报,请您受我和小妹一拜!”说着,又要往下跪。
齐陆一手一个将人扶起,道:“你先别忙着跪,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马虎摇摇脑袋,“六爷但有吩咐,我马虎赴汤蹈火,绝不推辞!”
齐陆满意的点点头,就连天龙会众人见他如此豪迈,也不禁露出欣赏的神情。
“还记得今天早上的事吗?”
“今天早上?”马虎先是疑惑,接着反应过来,“您是说早上那小毛贼的事?”
齐陆颔首。今早他一人在街上行走,谁知不知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小贼,居然将手伸到他齐陆的身上?齐陆本意是想好好戏耍这小贼,没曾想半路竟杀出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马虎来。
小虎子像是练过两手江湖把式的,当街与那小贼扭打起来,不顾小毛贼亮刀子的危险,帮他将钱袋夺回来还给齐陆。
齐陆看见他胳膊被划破的伤,还有眼前小子满脸的傻笑,有意试探他。故意当着他的面拿出银票和碎金子,然后只给他十个铜板。
谁知马虎居然极力推辞,不肯收受,最后被他强塞十枚铜板,居然感恩戴德,毫不怨怼,这让齐陆对他更加欣许。
齐陆对他说道:“你不畏强,不贪财,不怨怼,人品贵重。我就实话与你说吧,我之所以会来找你,是想要你加入我们天龙会。”
马虎一听,只觉头晕目眩,难以置信,“我?您是说让我……”
齐陆微微颔首,他环顾这间草房,道:“没错。像你这样的人,屈身在这乡野草寮,着实是一种埋没,不如跟着我。不能说成就什么经天纬地的大事业,只为在这乱世之中有个栖身之所。”
齐陆带来的人也劝道:“小子,六爷极少许人,他看中你是你的福分。这世道,五两银子就能要一条人命,两袋白面就能拉一个兵丁。没有我们天龙会罩着你,你被拉去州府参军是迟早的事。”
“我,我……”
马虎被他这样说,心中是又惊又喜。身为男儿,谁不向往飞檐走壁,高来高去的武功?谁不憧憬刀光剑影,威风八面的江湖?
不说别的,天龙会是徐陵第一大帮,若他能有幸加入,往日的小伙伴们谁不高看他两眼?像王管事那种恶人哪里还敢来找他和小妹的麻烦?
想到小妹,马虎满腔热血登时凉掉半截,他看向满眼忐忑的妹妹,终是道:“多谢恩人赏识,但是我……”
知他心系小妹,齐陆道:“带着你妹妹一起来。混元庄的人器量狭隘,你们继续留在这里并不是一件好事。”
马虎心中大喜,正要一口答应,忽然又冒出顾虑来,“但是我只跟江湖卖艺的打过两天把式,我,我不会武功。这……”
齐陆哂笑:“这有何妨?没有人生来就会武功,我当年跟着五爷的时候也不过是个臭要饭的,哪里会半点功夫?功夫不会可以学,但是这品性是极难得的。想来令尊令堂定是人品高洁的好人。”
听他这样的大人物夸赞自己那对只会耕田种地的父母,马虎顿觉胸膛暖热,想起被山贼所害的爹娘,又觉痛心。
齐陆见他如此神情,宽慰道:“等你练好功夫,咱们一块去哨儿岭,端掉匪窝,替你父母报仇。”
“恩公!”马虎一听他这样说,登时心潮澎湃,心知这或许是他此生仅有的改变命运的机会,登时拜倒在地,重重磕头。
齐陆刚把他扶起来,立时就有天龙会的帮众骑马赶过来,到他眼前匆匆下马,单膝跪倒,“齐爷,五爷有事找您。”
“五爷?”
帮众道:“是的,他让您赶紧过去。”
听他说的急切,齐陆摆摆手表示知道,随即让天龙会的众人安顿好马虎兄妹,便乘上传信人的马匹赶回徐陵。
天龙会是徐陵第一大帮。在没有正道十二宗和邪道十三门势力掌控的既昌,甚至能竞争武林魁首的宝座。
天龙会的总府虽不是徐陵最富贵奢华的,但其格局之大,建筑之雄对比徐陵首富和混元庄之流也是不遑多让。
齐陆一路走来,天龙会会众皆俯首见礼,恭恭敬敬的称他“六爷”。
齐陆走到大厅,就见一名身量挺拔的中年男性正背向他负手而立。他面向的那面墙上是一幅巨大腾霄的龙纹,这正是天龙会的标志。这样的标志纹在他们天龙会所有会众的左肩。
中年男人左右两边各有三把交椅,而有资格坐这些交椅的只有天龙会的六位堂主,六位堂主加上总会主的龙五爷并称“天龙会七大会首”。
饶是近来名声大噪,威名赫赫的齐陆齐六爷在这座大厅里也只能敬陪末座。
齐陆走进大厅,心里却不禁奇怪起来。本来以为会主紧急召他前来,是要齐聚七大会首商议会务,没想到这际会堂中五位堂主都没在,只来会主和他二人。
难道是其他人还没到?
“齐陆见过会主。”齐陆向会主见礼。
中年男性转过身来。但见他头戴金冠,黑发长须,生的虎目龙颜,最稀奇的是他鬓边两绺紫发,浑如龙须,甚具威仪。
难怪外面的都说龙五爷生有异相,是天上的飞龙转世,如此看来,他确是不凡。
这位威仪端严的中年人就是天龙会会主,四大会首之首的龙五爷。
没有人知道龙五爷的名号,从他出道以来江湖中人便都称他“龙五”或者“五爷”,说他是徐陵城里第一的好汉。
龙五爷面色难得的凝重忧疑,甚至似乎有些为难。齐陆心中暗暗称奇,要知道即使是身逢将乱之世的当下,五爷也素来能成竹在胸,从容的运筹帷幄。
到底什么事能让他如此忧烦?难道跟其他五位堂主有关?
齐陆暗暗揣测,不想龙五却对他开门见山。
“小六,你跟着我有好多年了吧?”
齐陆微怔,没想他忽然问起这个,但还是据实回道:“齐六十四岁被五爷捡回来,至今正好十四个年头……”
“好。”龙五爷接过话,却只有淡淡的“好”字,接着他道:“这些年,我和天龙会的五位堂主待你怎么样?”
齐陆忙表忠心,拱手道:“五爷对我恩重如山,各位会首待我更如兄如父,齐六粉身碎骨也难报偿天龙会对我的恩德!”
“好。”龙五爷再次出言赞道,“不枉我倚你为心腹。”
“知道这次为什么叫你回来吗?”
齐陆老实回道:“小六实不知。”
龙五爷回忆往事,道:“天龙会六位堂主之中,唯有你与本会本无渊源。我看着你从普通会众爬上来,也知道你这一路很不容易……”
齐陆听他感叹,知他必有深意,索性直言道:“有什么吩咐,五爷不妨直说,只要齐六能办到的事情……我说过,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好!”龙五神情大悦,激动的拍拍他的肩膀,“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你!”
稍微冷静后,他道:“有些事情本不该告诉你,但我相信你的品性和忠诚。你跟我来……”
说着,龙五带着齐陆走去际会堂的后堂。在转动灯盏之后,随着“咔嗒咔嗒”机簧启动的声音,后堂佛龛打开一道门来。
齐陆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他加入天龙会十四年,进入这间际会堂议事也有五年,居然从不知道这后堂内居然还有机关和密室?
同时他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心中难免忐忑。他知道,密室的存在就意味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现在五爷决定向他说出这个秘密,这不是预示着危险,就是代表着巨大的责任。
龙五爷在入口处拿起一盏灯笼,藉着灯火带着他走向黑暗深处。
后堂的这间密室很浅,也不算宽敞。没走两步,齐陆已经跟他来到一间黑暗的石室。随着龙五爷使出弹指功夫,点燃两边的烛台,幽暗的密室也随之豁然通明。
齐陆眼睛眯起,等到慢慢适应忽然明亮的光线之后,才开始打量起这间密室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左右两边近人高的铜像。
左边的铜像身披璎珞,手执法器,是个威武雄壮的男性;右边的铜像上半身人形、下半身则是蛇形,头顶还盘旋九条小蛇,面目狰狞。
齐陆险些就被这两座铜像骇得叫出声来。只觉得这种形象的铜像与庙宇中的菩萨天师大相径庭,着实太过另类,也让他疑惑难解。
若是风剑心在这里,她必然能一眼认出这两座铜像与她当日抵达沧海时看见的其中两座船首铜像别无二致。
齐陆稍定心神,这才发现铜像后面的墙壁上还挂着两幅比人还高人物肖像,画像前面还摆着两张供桌,供桌上摆设灵位供牌。
齐陆心里默念那两个名字,顿时就心惊肉跳起来。
这时,就听龙五爷道:“你入会也有一十四年,也该听说过本会创派祖师的故事。”
齐陆吞咽唾沫,回道:“是。齐六至死不敢忘。据说本会是由数百年前,域外白鸟山上的两位奇人创立,专以行侠仗义,扶危救困为己任……”
龙五爷微微颔首,“你说的对,却也不对。”
“什么……不对?”齐陆疑惑。
龙五爷道:“我会的两位祖师爷确实来自域外,却非白鸟山。他们同出域外东海的隐世大宗,是中原武林称之为‘沧海魔道’的门派!”
“什么?”齐陆骇然大惊,“你说,我们是……”纵使是他这样在武林中名不见经传之人也听说过“沧海”的恶名!
传说那座岛上集聚着这世上最穷凶极恶的邪魔外道,他们是引发一切灾厄的罪魁祸首,是最凶狠好战的怪物,更是天下武林共同的敌人!
百年前那场“三道大战”就是他们邪恶的证明,在这种武林共敌面前,甚至无法调和的正邪之争都要因此让步。
龙五续道:“百年前那场三道大战偃旗息鼓后,大部分沧海门人选择撤回圣地云都,但有小部分人奉命就在中原这块旧土,潜伏待命。”
“待命?你……我们是要做什么?”齐陆疑惑,忽然他像是想到什么,惊问,“等等。您是说‘小部分人’留在中原,也就是说不只有我们天龙会?”
龙五爷笑道:“当然远远不止我们一个天龙会,像我们这样潜伏在中原,随时听令的门派帮会不知凡几。因为当时创会的分别是天门和龙门的两位前辈,故而我们帮派就叫‘天龙会’,隶属沧海的暗流。”龙五继续道:“潜伏在中原的暗流全都受到琼楼的辖制,接受上位的统领和调度。”
“琼楼,您是说‘邪道十三门’的琼楼?”齐陆惊道,“难道我们的上位就是那位神秘莫测的琼楼楼主?”
龙五爷却摇头说道:“琼楼对暗流只有辖制权,真正能够向暗流发布召集令的上位,是沧海四天部之一,谍部的迦楼罗王。”
“迦楼罗王?”
“沧海御下有四天部及四大门,四门是天门、龙门、夜叉门和乾达婆门;四部是阿修罗部、紧那罗部、迦楼罗部和摩呼罗迦部。我会虽源出天门和龙门,但中原的一切力量都直接受到迦楼罗王的统制。”
龙五爷说起另一件事来,“还记得三个月前,我收到上位的调度,让我赶往西南吗?”
“那次您居然是?”齐陆心中震撼,难以想象,没想到在徐陵城中能呼风唤雨的五爷居然还要服从所谓“上位”的命令。
在他的眼界里,龙五爷就是徐陵城的天,他实想不到在这层天上居然还有更高的天!
“你现在看看,这是新的召令。”
说着,龙五从袖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特殊样式的文书。齐陆接过这份文书,发现文书的最顶端印着一枚特殊的图样。图样是一座横亘在江海波涛之上的宫城,宫城被云丛笼罩,有八座离宫环绕。
“这是‘上位’召集我们的令谕?”齐陆惊讶。
龙五爷摇头道:“不是上位。”
“不是上位?”齐陆不解,“那是谁?”
龙五爷这时看着他,表情庄重肃穆,他说道:“这就是我把你叫回来的原因。这或许是你此生仅有的,能够朝见那位大人的机会。”
“您说的是谁?”
“这次发出召令的,是‘上位’的‘上位’……”
“上位的上位?”
齐陆心里顿时咚咚乱跳,无论如何他都想象不到,在天上的天上,还有更高的天。
龙五爷道:“令谕发出,召集神州各地的暗流,在十月十一之前,务必赶到巫山的陵河渡口,朝拜圣君。”
“圣……君?”
光是听到这个名字,齐陆仿佛就能看到一位身披万丈金光,宛若神明的天神形象。
龙五这时也露出炽热的崇敬和卑微的敬畏神色,像是在仰视他无法触及也惶恐仰望的神祇。
“她是沧海的主人,云都的圣君,更是域外东海,千岛之国的女帝……”
与此同时,在犹如天雷地火,混乱交征的武林中,无论是正道还是邪道,都开始隐隐察觉到某种凶潮暗涌。
众多大小势力发开始异动,甚至某些隐世不出的宗门,譬如离山御气门和重浣的百里山庄都忽然入世出山,他们犹如过江之鲫,居然不约而同的向某个目的地进发。
如此大规模的门派聚集很快就引起各大门派的注意。官府甚至因为这样的异动警戒防备,唯恐出现新的叛军,正邪两道因此提心吊胆,惴惴难安。
而开始行动的大小势力却完全没有理会朝廷和江湖的戒备,只是诚惶诚恐的向预定的方向快马加鞭,昼夜兼程的赶去。
这场规模浩大的迁移并未迅速消停,相反武林各派发现行动起来的势力越来越多,势力也越来越大,甚至不局限在陆路,各道水路山路都发现或是骑马,或是乘船,或是步行赶路的人。
不计其数的人心无旁骛,各显神通的向某地进发,他们犹如朝圣的鸟兽,犹如争先跨越龙门的鱼群,在江湖中迅速掀起一场巨大的恐慌。
最后,不知道是谁传出的消息,说这些人行走的是相异的方向,去往的却是相同的地点。
四海八方,九州十道的江湖势力疯狂涌向的是,在如今这乱世之中已然不太起眼的,连接外海和中原的——陵河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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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第十六回 八方云动 四海风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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