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之上极少树木成林,可在于阗这座绿洲之上,古刹隐秘在绿荫之中。
沿着石阶向内,两侧参天古树层层叠叠,枝桠上挂着铜铃,寺庙中传来禅音袅袅,颇有种宁静致远的感觉。
大殿上,净光法师正带领僧众诵经打坐。
“住持,有给您的信。”僧人悄声走过去,轻声道。
念经之人站起身来,视线落在小僧身上,他转过身去,向僧众示意:“为师有事,接下来由无相引领诸位。”
无相闻言,上前接替了上师的位置,方才骤然停下的禅音,又整齐划一地响起。净光这才放心离开。
伴着诵经声,净光和小僧一前一后地出门,走到壁廊下,小僧奉上信封:“住持,这是驿使送来的,封页上未有字迹,不知是何人,那驿使直言要交予您。”
那是两封信,一封浅薄,一封则鼓鼓囊囊。净光伸出手,拿走浅薄的一封,正欲看看是何人所写,一声大喝突然阻止道。
“住持!不要碰信,信有问题啊!”
另一小僧一步并作两步,跨过石阶,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瞥见住持正拿着一封信,同伴也手拿一封信,他脑中一懵,来不及细想。
他本能地将厚厚一沓的信封劫走,往外一扔。
眼睁睁瞧着信封从头顶划过,小僧瞪大眼,净光也抬眸看去。随着哗啦一声,信封掉入水缸中,一条锦鲤腾的跃起,砸下一片水花。
霎时间,四下一片寂静,连殿内的诵经声也乱了,僧人一个接一个地挤出门来。
“发生何事了?这么大动静?”
“好似是什么信?”
“幸好幸好,住持无事便好。”
无相最后一个顺利挤了出来,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茫然地挠了挠头。
净光叫住他,对着僧众,嗓音温润如清泉缓缓流淌:“无事,你们继续回去诵经吧。”无相点点头,忽然他咦地一声,指了指水缸边沿。
“那不是上师丢的佛串吗?”
缸沿上,一串檀木佛串挂在上面,坠下的弟子珠正凝聚着一滴水珠。
无相与上师自小一同生活,因此对这串佛串格外熟悉。108颗佛珠是上师俗世的父亲送予的,上师嘴上不说,却格外看重,即使用了十余年,他也不曾换过。
所以当上一次上师的佛串弄丢,他就格外吃惊,询问了几次如何掉的,想将它找回。可上师对此从不搭话,仿佛忘了那串佛串般。
可是,它突然出现了!
无相激动地上前去捡,不料另一人比他更快,早已向水缸中伸出了手。
是上师。
无相停顿在水缸前,目光中带着一丝震惊,掠过上师的侧脸。上师那眼神中分明是一股慌乱,他伸出的手却不是朝着佛串,而是捞起水中湿漉漉的信封。
嘀嗒嘀嗒—
净光不自觉地用衣袖小心擦拭着信封,信纸进水,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内容,他微微扬了扬头,心里竟然有股失落感。
“住持,这信驿使说主家要求即刻销毁。”扔掉信的小僧走上前来,愧疚不已。
看着住持轻手轻脚擦拭信封的模样,万万没想到这封信对住持这么重要。
“她真这般说的?”他轻声呢喃,小僧人没听清,嗯?了一声。
这一细声突然将他拉回现实。
一股奇怪的情绪方才又占据了他的头脑,就像离开敦煌后的每天一样,他发觉自己开始情绪化,突然间的悲伤、思念……
他闭了闭眼,如往常般默念经书,尝试着冷静下来。
半晌,他睁开眼,眼神中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他淡淡问道:
“那驿使可还在?”
“应当还在……吧。”小僧人也不确认,毕竟他听说信有问题后,便很快赶来了。
净光放好信封,朝外而去。
“上师?”无相迟疑问道,眼神示意着茫然不知的僧众。
他脚下一顿。
是了,方才他那一番行为已落人眼中,若是被王上知晓,必是要知道写信之人是谁,为何叫他如此激动,回头定是少不了一顿腥风血雨。
他不能再无端叫她受了波连。
净光不动声色地转过身来,引着僧众入了殿,跪坐在神像下,继续诵经。
禅音袅袅,余音缭绕……
入了夜,无相端着茶盏,准备去上师禅房。他余光撇了撇,就看见房顶的一道黑影。
他进了门,一边如往常说话,一边在纸上写下字:“不出上师所言,果然还有人在蹲守。”
净光淡然点头,王上提防他,每回必要派暗卫监视,他早已习惯。
“水缸中可还找到其他物?”净光写下,呈到无相面下。
无相看了,拿出一个小钱袋,拉开绳结,里面竟是一堆的金币。“就是这些金币了,徒儿数了数,总共29枚。”他写下。
29……净光垂眸,既没收回来,也没推回去。
“上师,这是谁给你的啊?”无相疑惑写道。
看上师这么凝重的样子,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他沉默片刻,正要写下,突然听到不自然的擦碰声,明白是暗卫察觉到了异样,送个茶的功夫无相待的太久了。
他摇了摇头,道:“天黑了,你快回吧。”
无相不明所以,只得先行离开。
待他走后,四周静谧地犹如无人之境,可净光知道,外面至少还有四人蹲守着他。
王上疑心重,始终对他无兄弟之谊,他欲开战,就要想着后路,王族中除了王上就余他有继承权,自然要提防着些。
寒风一阵,他起身关闭窗户,莹莹一盏小灯照在床头,他靠坐在床上,拿出藏身的两个信封。
一个已浸了水,皱皱巴巴;另一个则洁白如新。
他先拿起浸了水的信封,轻轻撕开封口取出里面的信件。
烛火衬着他的脸庞,格外认真。
一滩被水晕染过后的黑漆漆字迹,什么也看不清。他举起信纸对准烛火,紧皱眉头,火光透过纸面依旧看不清晰。
“罢了……”他缓缓叹口气,拿起另一信封,心中却已不抱希望。
撕开信封,再小心翼翼地取出来,缓缓展开。
不过三行簪花小字,清晰明朗,却叫烛火旁那人的脸色,渐渐通红……
【我一定会对你负责。】
他猛地次开眼,将信纸叠好重新塞进信封,再用胶死死黏紧,扔到了床下。尤觉不够,他拿起桌上的念珠,来回地走动念经。
一连串的动作,不可谓之不迅速。
突然,他摸到佛串上独有的阻塞感,垂眸看去,竟是那夜的佛串,他手中骤然脱力,佛串险些掉落,但下意识又握紧了。
……
守门的小僧回了话,说是信件已销毁,驿使这才放心地返回。
可算是可以给主家交代了。
他回到敦煌时,已是半旬后,若生给他结了账,得知信已销毁后,更是开心地又给了他一枚金币。
驿使高兴不已,临走前一个劲地叮嘱:若是还有这样的好事一定要叫他。
若生一个白眼翻过去,“好事”?以后她写信一定非常认真,绝对不会再搞错。
说起来,在得到驿使的确切消息后,若生终于敢继续写信寄信了。
要是那封信没被销毁,她可就真的感觉再写信很丢脸了。
于是,她当天再次写了一封信寄去,并且准备每日都要去寄信,其实每次寄信都要花费许多钱,但若生现在不在乎了,因为她真的有钱了。
自奶茶店铺开到了城中,迅速火爆,连着来自遥远的罗马商队都会来品尝。
来往的人越来越多,店铺更像是一种交流打道的场所,来自不同国家的人侃侃而谈,若生虽然听不懂他们说话,却很喜欢这种氛围。
于是趁着钱够的时候,立马着手将店铺扩大,摆了几十张桌椅。
可突然有一天,店铺中来了一群奇怪的汉人商队。
其实店铺中每日往来商队许多,汉人也不足为奇,起初若生也以为这一群人不过是普通的商队,他们每日买买奶茶,坐下来闲谈,俨然如寻常客人一般。
可突然有一天,三人饮醉在殿中闹事,若生焦急等着郡公府兵卒来处理。
忽然几人闹到那群汉人商队面前,打杂辱骂,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突然剑光一闪,几颗血淋淋的头颅顺着阶梯滚滚落下。
客人们吓得四散而逃,而若生本来是想劝说的,便在事发前走到了汉人商队面前。
三颗头颅从她身侧划过。
猝不及防地看到这一血腥的场景,若生大吃一惊,向罪魁祸首望去。
只见桌上一男子身材魁梧,他举止豪放地大喝一声后,将碗碟通通砸在地上,缓缓举起一把沾了血的剑。
剑后一翩翩公子,身着白衣,从头至脚都用帷幕遮盖,他缓缓拉开帷幕,眼中冷冷的寒光直刺过来。
若生转身惶惶然一看,店中空空如也,一片狼籍,竟只剩下她与三个无头尸体是外人。
她心中一惊,又转过身来,只见汉人商队之人一个个站起身来,面朝着她,往常笑意盎然的客人消失了,只余一张张冷漠无情的脸。
若生简直欲哭无泪。
这都是造的什么孽,竟然让她碰上了凶杀案场!
不待逃跑,一个手刀砸下来,她蔫蔫地倒下去。
临倒下前,她听见白衣男子张了口:“黎东,将她捆起来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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