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比清晨烈了些，透过教室窗户落在课桌上，把满添星的英语课本晒得暖烘烘的。他刚把朵小小的笔记本还回去，就听见后桌的浩宇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的后背，声音压得很低：“星星子，下节课体育课，要测八百米，你昨天说能跑三分钟以内，真的假的？”
满添星转回头，手里还捏着那支刚借到的蓝色水笔——是之前做题时笔没水了，向旁边同学借的，此刻笔帽还没拧上，笔芯的墨色在阳光下泛着亮。“真的啊，”他笑了笑，露出颗小小的虎牙，“之前学校运动会我还拿过八百米第三呢，就是不知道现在体能行不行，毕竟好久没练了。”
“那你肯定比我强！”浩宇夸张地叹了口气，伸手抓了抓自己的黑框眼镜，“我上次测八百米跑了四分半，被体育老师追着训了半节课，说我跑起来像只慢吞吞的蜗牛。”
旁边的向阳正好收拾完课本，听见这话忍不住笑出声：“谁让你每次跑两步就喊累，还总想着躲到树荫下偷懒？这次你要是再跑最后一名，我就把你偷偷藏零食的事儿告诉班长！”
“向阳你别太过分啊！”浩宇急得瞪眼睛，手忙脚乱地去捂向阳的嘴，两人闹作一团，引得周围同学都忍不住侧目。满添星看着他们打闹的样子，心里也跟着暖烘烘的——转学过来才一天，就能和同学处得这么熟，好像之前担心的“融不进去”，都是多余的。
他正笑着，目光无意间扫过身旁的空位——池以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桌角的矿泉水瓶还在，只是瓶身已经没了之前的冰凉，标签也变得平整。满添星想起早上洒汽水时，池以厉递纸巾的样子，心里又泛起一点好奇：这个高冷的同桌，好像总是独来独往，连课间都很少留在教室里。
“叮铃铃——”上课铃响了，体育老师拿着哨子和记录本走进教室，粗犷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全体都有！赶紧去操场集合，穿运动服的直接去，没穿的去器材室借，五分钟后操场见，迟到的罚跑两圈！”
教室里瞬间热闹起来，同学们纷纷起身往门外走。满添星也赶紧拿起自己的运动外套——是母亲昨天连夜洗干净的，蓝色的外套有点旧，袖口还缝着一块小小的补丁，但洗得很干净，闻着有淡淡的肥皂味。他把外套搭在胳膊上，跟着向阳和浩宇往操场走，路过器材室时，还看见几个同学在排队借运动服，队伍长得都快拐到楼梯口了。
“还好咱们提前穿了运动服，不然就得在这儿排队了。”向阳拍了拍满添星的肩膀，脚步没停，“快走，去占个好位置，免得等会儿晒太阳。”
满添星点点头，加快脚步跟上。操场的跑道是红色的，边缘的草坪修剪得整整齐齐，远处的篮球场上还有其他班的同学在打球，欢呼声和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混在一起，透着股少年人的活力。体育老师已经站在操场中央的旗杆下了，手里的哨子吹得“嘀嘀”响，催促着还没站好队的同学。
“全体立正！”体育老师喊了一声，原本喧闹的操场瞬间安静下来，“今天的任务很简单，先热身，然后测八百米，最后自由活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偷懒，尤其是上次跑最后几名的，这次要是还没进步，就加练！”
话音刚落，队伍里就传来一阵小小的哀嚎，浩宇更是直接垮了脸，凑到满添星耳边小声说：“完了，我感觉我今天又要被加练了。”
满添星忍不住笑：“你别总想着偷懒，好好跑，说不定就能进步了。”
热身运动开始了，先是绕操场慢跑两圈，然后是压腿、扩胸、高抬腿。满添星跟着队伍慢跑，风吹在脸上，带着点草坪的青草味，很舒服。他跑在向阳和浩宇中间，偶尔抬头看向跑道旁的树荫——那里站着几个没参加热身的同学，好像是身体不舒服，正在树荫下休息。
跑第二圈的时候，他无意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池以厉站在树荫下，穿着深灰色的运动服，身形依旧挺拔，1米86的个子在人群里格外显眼。他没和旁边的同学说话，只是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落在跑道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看什么呢？”向阳注意到他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哦，你看池以厉啊，他体育其实挺好的，尤其是长跑，上次校运会一千五百米拿了第一，就是不爱跟人一起练，每次热身都自己待在一边。”
“是吗？”满添星有点惊讶，他还以为池以厉只擅长数学，没想到体育也这么好。
“那可不！”向阳点点头，“不过他平时很少参加集体活动，除了必须要参加的比赛，其他时候都不怎么跟我们一起运动。”
热身结束后，体育老师开始分组测八百米，男生一组，女生一组，按学号顺序来。满添星的学号是新补的，排在最后，所以要等前面的同学都测完才能上。他站在跑道边，看着前面的同学一个个冲过终点线，心里也跟着有点紧张——虽然之前跑过，但在新的环境里，还是想表现得好一点。
浩宇是第三组的，跑的时候果然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跑了一半就开始放慢速度，最后冲过终点线时，体育老师看了眼秒表，皱着眉说：“四分二十秒，比上次还慢了十秒，等会儿自由活动别去玩了，跟我再加练一圈！”
浩宇苦着脸应下来，走到满添星身边，有气无力地说：“星星子，我感觉我的腿都快废了，等会儿你跑的时候可得替我争点气，别让咱们这组太丢脸。”
满添星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肯定好好跑。”
终于轮到最后一组了，满添星脱下外套，搭在旁边的栏杆上，然后走到跑道起点。他旁边站着的是班里的体育委员，个子很高，肌肉很结实，看起来就很能跑。体育委员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新同学，加油啊，争取跟我一起冲线”
满添星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起跑的姿势。体育老师举起哨子，喊了声“预备——”，然后哨子声尖锐地响起。满添星立刻冲了出去，脚步轻快，一开始就跟在了体育委员后面，保持着不算太远的距离。
跑道旁的同学都在喊加油，向阳和浩宇的声音最响亮，尤其是浩宇，虽然自己跑不动，但喊加油的时候倒是很卖力。满添星听着他们的声音，心里更有劲儿了，加快速度，慢慢拉近了和体育委员的距离。
第一圈跑完的时候，他感觉呼吸有点急促，但还能坚持。第二圈刚开始，体育委员突然加快了速度，想要拉开距离。满添星也跟着加速，紧紧跟在后面，两人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两米之间。
就在快要冲过终点线的时候，意外发生了——满添星的鞋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他没注意，一脚踩上去，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往前摔了出去。膝盖重重地磕在跑道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手掌也磨破了皮，渗出了血丝。
周围的欢呼声瞬间停了下来，向阳和浩宇第一个冲了过来，紧张地问：“星星子！你怎么样？没事吧？”
满添星咬着牙，想站起来，却发现膝盖疼得厉害，根本用不上力。他摇了摇头，声音有点沙哑：“没事，就是膝盖有点疼。”
体育老师也跑了过来，蹲下身查看他的伤势，皱着眉说：“膝盖磕破了，手掌也磨破了，得赶紧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不然容易感染。”
“我陪他去！”向阳立刻说，浩宇也跟着点头：“我也去，我帮他拿东西。”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传来：“我带他去。”
满添星和向阳、浩宇都愣住了，抬头一看，只见池以厉站在旁边，手里还拿着满添星搭在栏杆上的外套，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落在他受伤的膝盖上。
“池以厉？你怎么……”向阳有点惊讶，他还是第一次见池以厉主动帮人。
池以厉没回答，只是蹲下身，把外套递到满添星面前：“能站起来吗？”
满添星看着他，心里有点复杂——他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主动提出帮忙的会是池以厉。他咬了咬牙，伸手抓住池以厉递过来的外套，想要借力站起来，可膝盖一用力，还是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池以厉见状，干脆伸出手，轻轻扶住了他的胳膊。他的手很凉，力气却很大，稳稳地把满添星扶了起来。“慢点，”他的声音依旧很淡，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耐心，“我扶你去医务室。”
向阳和浩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浩宇赶紧说：“那我们……”
“你们先跟老师说一声，”池以厉打断他，“我带他去就行。”
说完，他扶着满添星，慢慢往医务室的方向走。满添星的体重不算轻，但池以厉扶着他，却显得很轻松，脚步也很稳。两人走在跑道旁的小路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周围很安静，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和满添星偶尔的吸气声。
满添星心里有点不自在，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偷偷看了眼池以厉，发现对方正专注地看着前面的路，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候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看起来没那么高冷了。
“那个……谢谢你啊，”满添星犹豫了半天，还是开了口，声音有点小，“刚才要是没有你，我可能还站不起来。”
池以厉没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两人继续往前走，医务室离操场不算太远，大概走了五六分钟就到了。医务室的老师正在整理药品，看见他们进来，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上来：“怎么了？受伤了？”
“膝盖磕破了，手掌也磨破了。”池以厉把满添星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对校医说。
校医点点头，拿出医药箱，蹲下身查看满添星的伤势：“还好只是皮外伤，没伤到骨头，不过得好好消毒，不然容易发炎。”
校医拿出酒精棉，先给满添星的手掌消毒。酒精碰到伤口的时候，传来一阵刺痛，满添星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手指也微微蜷缩起来。
池以厉站在旁边，看着他的样子，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糖，放在了满添星手边的桌子上。那是一块橘子味的硬糖，糖纸是橙色的，上面印着小小的橘子图案，和满添星昨天喝的橘子汽水很像。
满添星愣了下，抬头看向池以厉，对方却已经转过头，看向了窗外，好像刚才递糖的人不是他。满添星拿起那块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甜的橘子味在口腔里散开，好像连伤口的疼痛都减轻了一点。
校医给满添星的膝盖消完毒，又敷上了纱布，然后用胶布固定好：“好了，这几天别碰水，也别做剧烈运动，每天来医务室换一次药，过几天就能好了。”
“谢谢老师。”满添星站起身，试着走了两步，虽然还是有点疼，但比刚才好多了。
池以厉走过来，又扶住了他的胳膊：“我送你回教室。”
满添星点点头，跟着他往教室走。路上，他忍不住又问：“池以厉，你刚才为什么要帮我啊？”
池以厉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顺路。”
满添星看着他的侧脸，知道他可能只是不想多说，也没再追问。其实他心里清楚，从操场到医务室，再从医务室到教室，根本不顺路，池以厉只是在找一个帮他的理由而已。
回到教室的时候，体育课还没结束，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请假的同学在看书。池以厉把满添星扶到座位上坐下，然后拿起他的外套，叠好放在了他的桌角：“你先休息，我去把你的东西拿回来。”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满添星想站起来，却被池以厉按住了肩膀。
“坐着别动。”池以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我去拿。”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教室。满添星坐在座位上，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觉——这个高冷的同桌，好像和他想象中，越来越不一样了。
没过多久，池以厉就回来了，手里拿着满添星的水壶和课本。他把东西放在满添星的桌子上，然后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拿出数学竞赛题册，继续刷题，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满添星看着他认真刷题的样子，又看了看手边的橘子糖，忍不住笑了笑。他拿出课本，虽然膝盖还疼，但心里却暖暖的。他想，也许以后，他和这个高冷的同桌之间，会发生更多不一样的故事。
下午的课，满添星因为受伤，都坐在座位上，没怎么动。向阳和浩宇课间的时候，还特意过来问他的伤势，给他带了一瓶橘子汽水，说是从小卖部买的，让他补充点水分。
满添星接过汽水，心里很感动。他打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和嘴里的橘子糖味道混在一起，甜得让他心里发暖。
放学的时候，向阳和浩宇要扶满添星回家，却被他拒绝了：“不用了，我家离学校不远，慢慢走就能回去了，你们先走吧。”
向阳和浩宇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临走前还特意叮嘱他：“要是走不动了，就给我们打电话，我们来接你。”
满添星点点头，看着他们离开。教室里的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他和池以厉。池以厉还在刷题，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的动静。
满添星收拾好书包，慢慢站起身，刚想走，就听见池以厉开口：“我送你。”
满添星愣了下：“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我家也在那个方向。”池以厉合上题册，站起身，拿起自己的书包，“顺路。”
满添星看着他，知道他又在找“顺路”的理由，也没再拒绝。两人一起走出教室，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教学楼前的小路上。
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只是安静地走着。满添星偶尔会偷偷看一眼池以厉，对方始终走在他的外侧，好像在刻意保护他，避免他被路过的自行车碰到。
快到满添星家的时候，满添星停下脚步：“池以厉，我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池以厉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满添星：“这是我的手机号，要是伤口疼得厉害，或者有其他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满添星接过纸条，上面的字迹很工整，和他在竞赛题册上看到的字迹一样。他小心地把纸条放进书包里，然后对池以厉说：“谢谢你，池以厉。”
池以厉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然后转身，慢慢往前走。满添星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路口，才转身往家走。
回到家，母亲看见他受伤的膝盖，赶紧拉着他问东问西，眼里满是心疼。满添星笑着安慰她：“妈，没事，就是不小心磕破了点皮，过几天就好了。”
母亲还是不放心，拿出家里的备用医药箱，又给满添星的伤口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才放下心来。
晚上，满添星坐在书桌前，拿出池以厉递给他的那张纸条，看着上面的手机号，忍不住笑了笑。他拿出手机，把手机号存进通讯录，备注写的是“池以厉”。
他想起白天池以厉递给他的橘子糖，想起他扶着自己去医务室的样子，想起他送自己回家时走在外侧的身影，心里觉得暖暖的。也许，这个破碎的秋天，因为有了这些小小的温暖，也会变得不一样吧。
满添星拿出课本，开始写作业。虽然膝盖还在隐隐作痛，但他的心情却很好。他想，明天去学校的时候，一定要跟池以厉说声谢谢，还要把橘子糖的钱给他——虽然他知道，池以厉可能不会要，但这是他的心意。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书桌上，照亮了满添星的课本，也照亮了他嘴角的笑容。这个夜晚，好像比以往任何一个夜晚，都要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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