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的京城,日光将空气炙烤的滚烫。
江绾玥额角沁着细汗,碎发被热气蒸的微卷。肩上挎着一个绣着蓝星花图案的白色帆布包,松垮的垂在身侧,里面露出小半截卷边的画纸。
左手拖着笨重的行李箱,右手抱着木制画板,轻轻加快的步伐拍打着碧落色的连衣裙。
大一开学人多的离谱,报名处行李箱挤着行李箱,往前一步都得先等前面的箱子把路让出来。
突然间,江绾玥被一股外力,冲撞了一下,怀里的画板“哐当”落地。
那人弯腰捡起画板,抬头的瞬间,两人视线交错——少年身上清冷的木质香随着靠近漫过来,眉骨清立,肌肤如雪,少许碎发覆在额前。
“抱歉!你的画板。”他把画板递过来时,指节蹭过江绾玥的手背。
“没事。”江绾玥飞快接过画板,礼貌的回应:“谢谢!”
然后转身走向绘画系的报道处。
少年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追着女孩的背影,黑眸里闪过一丝怔忪。那份十七岁藏在心底的悸动,竟在这一刻又被轻轻撞醒。
时间一晃,很快就到了中午,江绾玥办理好了所有入学手续,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了女生宿舍五号楼。
她抬头看了看门牌号,自言自语:“是这吗?”
推开寝室门的刹那,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狼藉。
她正蹙着眉琢磨该怎么下脚时,耳畔忽然传来一阵甜美又欢快的声音:“新室友你好呀!我叫云姝——云朵的云,静女其姝的姝。”
江绾玥声音轻软地回应:“你们好,我叫江绾玥。”
云姝下床的短发女生冷冷道:‘‘叫我疏桐就好。’’
江绾玥正准备将行李箱的东西拿出来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女生气喘吁吁道:“这是404寝室吗?”
“是的”江绾玥停下手中的动作回答道。
“你们好!我是你们的新室友,全名叫宋柠溪,平时叫我小柠就行~”
尽管来学校前就加了联系方式,但线下见面还是有些生疏,好在几人的性格都很合得来,收拾寝室的间隙,你一言我一语地聊,没过多久几人就熟络了起来。
两个小时之后,寝室就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地板亮的能映出人影,原本杂乱的书架被堆成了齐整的书墙,深浅不一的服饰也被叠得平平整整,分门别类塞进衣柜格子里。
许是太累,江绾玥瘫倒在床上,眼皮像坠了铅块,四肢绵软得失去了知觉,困意如潮水漫过全身,呼吸慢慢变的平稳,渐渐地进入深眠模式。
一觉醒来,她揉了揉眼睛,打开手机屏幕一看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慌忙从床上下来穿鞋,拿着手机和包去食堂办卡。
当她走到食堂,办卡的窗口前攒动的人头密如蚁群,闷热的空气里悬浮着焦急的窃窃私语——
【有人嘟囔:“真是的,都排了快半个小时了。”】
【有人叹气:“唉呀!我的天,还要等多久啊!真是无语。”】
【有人小声抱怨:“什么破学校,这效率这么低……”】
江绾玥踮起脚尖张望队伍尽头,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窗口前,一声:“言哥,卡办好咯。”忽然冒出来,惹得排队的人纷纷看过去,江绾玥也下意识望过去。
一个男孩快步挤到窗口边,压低声音冲里头喊:“萧砚白,你是不是有病?”
萧砚白见对方真动了气,立刻软了语气安抚:“走走走,我错了哥”,说着就把刚办好的卡塞到男孩手里。
那男孩转过身,江绾玥一眼就认了出来,心底喃喃道:“是他。”
办完饭卡后,江绾玥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食堂。
回到寝室,麻辣烫的香气混着西瓜清甜的味道撞了个满怀。
云姝盘着腿坐在凳子上,扎着丸子头的发尾随着动作晃悠,手里的熟料盒腾起袅袅白雾:“绾绾,赶快,加入我们的麻辣烫小分队。”
正在用筷子夹宽粉的宋柠溪抬起头用开玩笑的语气对江绾玥说道:“再不来云姝就要把肉夹完咯。”
云姝俏皮的反驳道:“哪有嘛,还有很多好吗。”
江绾玥不语,目光紧跟着嬉戏打闹的她们。
“愣着干嘛!”
岳疏桐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再多泡一会儿菜会变咸,就没那么好吃了。”
江绾玥被拉着跌坐在有软垫的椅子上,云姝递来一次性碗筷,宋柠溪疯狂的将肉夹到江绾玥的碗里。
此刻氤氲的雾气模糊了视线,自从十岁那年父母离婚后,江绾玥几乎都是一个人吃饭,鲜少能感受到这种温情。
晚饭后,四人各自收拾洗漱。
宋柠溪在卫生间里时不时的传来哼唱跑调的流行歌曲,混着水流声渐渐淡去,上铺的床板随着云姝翻身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晚间十一点,灯熄灭了每个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床铺。
此刻蝉鸣在暮色里逐渐嘶哑,一切都回归了寂静。
“你们睡了吗?”
云姝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浮出来,带着偷说秘密的雀跃。
江绾玥转了个身,看见对面床铺腾起模糊的人影,手机屏幕冷光映得云姝睫毛都在发亮。
“我和你们说,今天路过小卖部的时候,几个女生围在那说,明天新生代表演讲的那个男生贼帅。”
宋柠溪闷在枕头里带着笑意:“有多帅?难道比校草还帅?”
“何止!”
云姝压低声音却难掩激动的说:“听说他高中就很有名了,在钢琴方面的天赋也是逆天,七八岁就过了十级,妥妥的高岭之花,我什么时候能遇到这种桃花?”
宋柠溪调侃道:“欸,云姝,白天的梦还没做够晚上继续呗!”
云姝冷哼了一声,喃喃道:“想想还犯法啊!”
岳疏桐打了一个哈欠,轻声道:“快睡了吧!明天早上还要早起。”
江绾玥也感觉到一股困意来袭,轻轻侧翻身体准备入睡,然而凉飕飕的冷风拂过她的颈侧,她将带有薰衣草香的空调被向上拉了拉,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一天的疲惫就这样被揉碎,丢在了黑夜的布袋子里,留下的只有匀称的呼吸声和夏夜的蝉鸣。
清晨,阳光像蜂蜜般顺着纱窗的网格缓缓流入,在地面晕开一片暖金。
光斑在宋柠溪乱丢的小狗拖鞋上跳跃,顺着床帘向上攀爬。
一点点爬上江晚月的床铺,然后落在了她弯曲的睫毛上。
她用左手轻揉了一下眼睛,然后用右手摸索着枕头边的手机,打开屏幕一看八点钟了。
她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惊讶的大喊:“快起了!马上要迟到了。”
听到江绾玥的声音,所有人都被惊醒,整个寝室都炸开了锅。
云姝急切的问道:“朋友们,还有多久。”
“大概四十多分钟,要快点咯。”江绾玥回应道。
一个个像身手狡黠的特工从床上翻了下来,洗漱的慌乱场景丝毫不亚于菜市场的混乱局面。
“还有二十分钟,得出门了。”岳疏桐提醒道。
很快“砰”的一声寝室门关上了。
走廊上四道身影鱼贯而出,她们三步并作两步,像受到惊吓的鱼群疯狂逃窜。
此起彼伏的“快点”声,混着急促脚步声,朝着多功能厅的方向奔去。
“终于到了!”宋柠溪扶着膝盖喘着粗气说道。
其余三人也没好到哪里去,扶着雕花铁杆剧烈喘息,云姝指尖轻触手机屏幕:“太好了,还有四分钟,慢慢走进去都赶得上。”
随即四人到达多功能厅内,因为来的太晚,空位没剩多少,云姝见势拽着江绾玥就往空座挤,岳疏桐和宋柠溪也顺着人群坐在了她俩前面。
典礼开始了,舞台两侧的LED屏突然跳转倒计时“5、4、3……”
全场爆发出巨大的叫喊声,云姝激动的抓住江绾玥玉骨冰肌的手。
“呲呲啦啦”一道刺耳的电音响彻会场。
“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很高兴我们相聚如此,京大欢迎你们的到来……”校长成熟稳重的声音,从麦克风中传出来。
开幕式后,校长走下台将话筒递给了本次活动的主持人。
他还没有上台,雷鸣般的掌声便如潮水般席卷全场,热烈的声浪瞬间淹没了整个礼堂。
云姝拽了拽江绾玥的衣角疑惑的询问道:“这人是谁啊?这么受欢迎!”
江绾玥凑近她说道:“不太清楚。”
“那是南璟学长,他就比我们大一届,目前是学生会主席兼校草,全校人气王,人呢长得帅,听说他对人也是温温柔柔的。”旁边新生激动的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人身上,只见他接过话筒缓缓的走上台。
从容不迫道:“晨光为校园镀上金边,梦想的序章正缓缓展开!亲爱的同学们欢迎加入这个充满无限可能的大家庭!在这里……接下来,请我校新生代表——言忱同学上台发言。”
追光灯骤然聚焦,琥珀色的光晕为少年编织出一条光毯,修长双腿几步迈上台阶,黑色西装裤绷出流畅的线条,冷峻的侧脸在光影交错间更显棱角分明。
当他握住话筒,漫不经心的垂下眼眸,淡漠的嗓音裹着低压的磁性质感漫过扩音器:“各位好!我是新生言忱,很荣幸作为代表发言。我不擅长寒暄,所以接下来我就只说重点。”
他停顿两秒,声音骤然压低:“天地流转,光阴轻逝。往昔如覆水难收,来日似迷雾难测,我们唯一能紧握的是当下。”
“因此,我们才更应该明白——困难不是绊索,是试金石;顺遂不是常态,是片刻喘息。古人言‘天地有常序,而命非天定’放到今日,依旧掷地有声。若世事沉浮,你我皆遇不顺,失败又何惧?且凭勇气一试,或许下一秒,长风便为你转了方向……”
“尾声结束语,我不祝你来日功成,只愿岁月辗转几度,你依旧是你——眼里星光未黯,眉间笑意如常。”
“我的发言结束,谢谢!”
场内死寂般的沉默持续了三秒,随后言忱在此起彼伏的掌声中走下了台。
此时江绾玥正满眼欣赏地盯着他,心底无声道:“他叫,言忱。”
当她回过神时,典礼终章的钟声也落幕了,潮水般的海浪拍打着出口,转眼间将通道挤得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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