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开课的“灾难”让林舒苒明白，对江辰的“改造”必须脱离群众视野，进行一对一特训。她思前想后，选择了实验楼那个废弃的、堆着些杂物却意外干净的天台作为秘密基地。
第一次带江辰上来时，他环顾四周，评价了一句：“视野开阔，信号良好，适合进行户外实验。”
林舒苒已经懒得去纠正他这种“实验室”思维了。她只是铺开带来的野餐布，从保温袋里郑重地取出今天的教具——两份她亲手制作的【草莓巴菲】。
透明的玻璃杯里，层层叠叠地铺着自制的草莓果酱、原味酸奶、酥脆的谷物麦片和新鲜切块的草莓，顶端点缀着一片翠绿的薄荷叶。色彩明艳，像把一个小小的春天装进了杯子里。
“今天不上理论课，”林舒苒盘腿坐下，将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直接实践。尝尝这个。”
夕阳正好，橘红色的光晕笼罩着整个天台，也给江辰清冷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暖色。他学着林舒苒的样子，用长勺从上到下挖了一勺，送入口中。
他咀嚼得很慢，眉头依旧习惯性地微微蹙着，像是在解析一道复杂的数学题。
林舒苒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又冒出什么“结构稳定性”或者“数据化评分”来。
“怎么样？”她忍不住问。
江辰咽下口中的食物，抬眼看向她，眼神里少了几分课堂上的锐利，多了些……纯粹的困惑。
“有很多种味道，”他试图描述，“甜的，酸的，脆的，软的……它们混在一起。”
“对！这就是层次感！”林舒苒眼睛一亮，像是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你要感受它们不是‘混在一起’，而是在你的舌尖上跳舞，酸酸甜甜的草莓酱是主旋律，醇厚的酸奶是伴奏，脆脆的麦片是节奏鼓点，最后薄荷的清凉是完美的休止符！”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眼神熠熠生辉。
江辰看着她，夕阳的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跳跃成金色的光点。他没有说话，只是又挖了一勺，这一次，他闭上眼睛，吃得更慢了些。
微风拂过，带来初夏傍晚特有的温热气息。
“江辰，”林舒苒忽然开口，声音轻了下来，带着一种平时少有的柔软，“你知道吗？对我来说，甜品不仅仅是糖和热量的组合。”
江辰睁开眼，安静地看着她。
“我家的甜品店，叫‘甜意’，是我外婆传下来的。”她抱着膝盖，目光投向远处被夕阳染红的天际线，“小时候，我最喜欢待在店里，看外婆做草莓蛋糕。她总是说，好的甜品是有生命的，它能让人想起某个温暖的午后，某段开心的记忆，或者……某个重要的人。”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
“现在店里生意不太好，大家都喜欢去那些连锁品牌店。我爸妈想把它改成奶茶店算了。”她顿了顿，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回江辰脸上，那双总是充满活力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着异常坚定的光芒，“但我不想。我想用我学到的知识，让传统的味道焕发新的生命力，就像这杯草莓巴菲，用更健康的食材，做出同样能打动人心的味道。”
“我想让‘甜意’活下去，想让更多人尝到那种……能让人感觉到幸福的甜。”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整个人仿佛在发光。那不是夕阳的光，是从她心底里透出来的，对梦想的赤诚和热忱。
江辰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他看着她被风吹起微微拂动的发丝，看着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他逻辑严密的大脑，似乎很难完全理解“让甜品承载记忆和情感”这种抽象的概念，但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此刻的林舒苒，和他之前见过的任何样子都不同。
更真实，更生动，也更……耀眼。
他低头，看向手中那杯已经被吃掉一半的草莓巴菲。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红色的草莓果酱像宝石一样镶嵌在乳白的酸奶中。
他忽然觉得，这复杂的、难以用数据完全解析的味道，似乎……并不让人讨厌。
过了好一会儿，在林舒苒以为他不会回应，准备收拾东西结束今天的特训时，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柔和了些：
“很好吃。”
林舒苒一愣，转头看他。
江辰没有看她，目光依旧落在草莓巴菲上，像是完成了一次严谨的逻辑推导，最终得出了一个确定的结论。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清晰而肯定：
“你的梦想，也是。”
“……”
那一刻，天边的晚霞仿佛骤然绚烂。
林舒苒看着他被夕阳勾勒出的安静轮廓，听着他那句简单却无比郑重的认可，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然后被一种温热的、名为悸动的情绪，缓缓填满。
原来这个“味觉杀手”，并不完全是块冥顽不灵的代码。
他或许不懂甜品的浪漫，但他似乎，能读懂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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