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字还没出口,林荞的回应就贴着尾音撞了上来:“我什么都没想。我觉得你也应该喜欢我。”
她自信,坦荡。
心里明镜儿似的,真正心里有鬼才不是她。
空气像被拉紧的弦,无论是谁的手在此刻抚上去,都无法预见它即将发出哪个音。
她步步紧逼:“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当我说不会开空调的时候,你没有选择拆穿,而是跟我上楼?”
靳杨眼神一滞,似乎没料到她这么问,勉强道:“我想看看你想干什么。”
“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在KTV,不让我跟珊姐叫过去的帅哥多说话,还让他离我远点儿?”
他下意识反驳:“因为我还不确定他是不是好人。”
“那好。”林荞并没有被他胡说八道的回答打乱节奏,盯住他,“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那天任由我留下那些痕迹,害得你挨了爸爸的打?”
“你不是喝醉了吗。”
“可你清醒的很。”林荞慢条斯理地补刀,“我不信一个成年男性推不开我这样的女生,况且——”
她眼里闪过一抹狡黠,“我摸到你,胳膊上的肌肉了。”
靳杨哑口无言。
她又逼近一步,冷静发问:“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带我见你的朋友?沈南星他们是你在南城最好的兄弟,他父亲对于你来说或许也是十分值得敬重的长辈。而今天的这两个,是你大学时期最好的朋友吧?”
靳杨眉眼低垂,沉默。
林荞乘胜追击:“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今天要特意坐在后排,还把镜头转向我?”
“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们之间你有无数可以拒绝的时候。你的行动代表了你的心,我感受到了,所以你言语的拒绝我持怀疑态度。”
靳杨原来那些抗拒的情绪,此刻也被面前姑娘的气势压下去了。他喉结上下滚动,嘴唇微启,再没有一句话顺利说出口。原以为能云淡风轻地应付她,可没想到林荞每句话都像图钉,皆精准地按在他想遮掩的空隙里。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她是个适合上谈判桌的人才。
有备而来,也懂得随机应变。会清晰地表达自己的立场,能理智地提出自己的诉求,那诡异的语言天赋让一些无理取闹的话也显得有理可据。
至于底线,她又寸步不让。
那等她毕业,进了兴南,或许能解决他们现下一半烦心事。
林荞可不管对面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她见火候差不多了,把此刻紧绷的弦拉得微微偏离主线,主动缓和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允许我在国外时总给你发那些调戏的话?为什么在滑雪时,允许我一遍又一遍扑到你怀里?”
她耸耸肩,笑得灿烂:“你这人,要么是边界感太差人品有问题,要么就是喜欢我而不自知。”
——你自己选吧!
骤雨初歇。
靳杨看着林荞。
这小姑娘,三言两语,就给他判了死刑。
他半晌才出声:“你这小孩儿——”
“我不是小孩了!”
林荞急匆匆打断面前这个试图用年龄再次把她挡在门外的男人。她此刻站得笔直,盯着他的眼神澄澈,犹如一捧清泉,映着火一般的决心。
她再次认真道:“哥哥,你着急结婚吗?”
靳杨微怔,随即失笑,显然是没料到她这么问。
他也强迫自己慢下来,语调里带了一丝玩味:“急啊,为什么不急?”
林荞并没有被他的语气影响。
她冷静分析,试图为自己接下来那句孤注一掷的话,铺垫出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好。我知道你这个年纪,又在这样的家庭下,肯定着急。”
林荞缓缓开口,字字清晰,剖析出两人之间最残酷的那些事实:“你肯定会被安排相亲,会有父母朋友介绍无数人给你认识.…..你身边,有很多值得考虑的人。”
她选择坦然地承认这些有可能的事实。
声音不高,却句句击中靳杨心中最现实的部分。这样的客观,似乎不太符合“妹妹”的天真设定,却恰好带着少年气的真诚。
靳杨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林荞忽然走上前一步。
她不再喊“哥哥”,而是目光灼灼地直视对面人深邃的眼睛。这一次,她没有再用任何伪装,而是将自己最真实的心意毫不掩饰地摆在了台面上——
“但是靳杨,你选我吧。”
林荞脑海里闪过林伟民之前无意间的感叹——
“南城是新的,是未来,是机会。”
而北城,那片养育了他们多年的土地,早已承载不了更大的梦想。意气风发的少年们无一不选择背井离乡,离开他们梦开始的地方。林荞还记得父亲说这些话时,语气里不自觉带着惋惜,和必然的无奈。
身边与她年纪相仿的朋友毕业后纷纷选择泯然于更大的城市。他们不约而同,让白花花的简历上逐渐堆满密密麻麻的黑字,让跳来跳去的经历变成了一节一节的天梯。
渺小的人总想再努力往上够一够,可多高才算高。
天永无尽头,人终归被地所影响。
她终于意识到,父母的托举与庇护终究是阶段性的。她的人生,能决定高度的只有她自己。
一颗种子,即使生在山巅,也想去更高的地方。
或许是另一座山,或许是天。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所以,选我做你的身边人,允许我一步一步靠近你。
林荞大胆向机会伸出了手,带着一颗真心,在合理的范围里,为自己求一个似锦前程。
一场豪赌。
赢了就应有尽有,感情的归宿亦是前途的出路。
至于输了.…..
那也就输了!
“你想都别想。”
靳杨的拒绝比她预想的要快。
“我只想要一个公平。”林荞却并不为此退让,“你身边有喜欢你的,你喜欢的,我都不在乎。如果你身边的位置是一场比赛的终点。那我只需要你允许我在跑道上,同其他参赛者一样。”
“至于输赢,那是我的事情。”
“也许我会在中途退赛,但那也是我的事情。”
“我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
接二连三的话并没有给靳杨思考的余地,连珠炮似的朝他打过来。林荞太清楚了,如果以结果导向论,自己根本就没被他列入‘可以考虑的人’这个范围。
连赛场都没踏进去,又谈何竞争资格?
靳杨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林荞脸上那抹罕见的严肃,眼中带着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但很快又归于他擅长的平静。他缓缓垂下眼睫,声音沉得像是在说给自己听:“首先,我不会把你放到跑道上。”
停顿一秒,他语气干脆:“所以,也没有其次。”
林荞的心早已被冷水浇了一遍又一遍,她并没有理会他下的“逐客令”。她似乎在做最后的确认:“今天是我在这呆的最后一天,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不可能。”靳杨答得斩钉截铁。
林荞了然,不怒反笑,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
她冷静地像是面试结束后,例行要问面试官自己还有什么欠缺的地方,只是缺了点谦卑的态度:“凭什么?给我个理由。”
“你年龄太小了。”
“这算什么破理由?还有吗?”
“咱两家太熟了。”
“这根本不算什么!”声音忽然拔高,女孩的嗓音在安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尖锐。
林荞清楚,这两点,恰是她最无法改变的。
也是让她真正纠结的关键点。
表面上两家旗鼓相当,可毕竟都在同一个圈子里,反倒比外人多了些微妙。林伟民他们若插手,就是有失偏颇,知道了也只能当不知道。
所以一旦她迈出这一步,便只能靠自己了。
至于年龄——
两人正处在不同的人生节点,不仅思维南辕北辙,甚至连对世界的认知都不在一个频率上,对未来的设想更是天差地别。
或许慕尼黑的风,还要晚几年才能吹进南城。
“还有吗?”
林荞只能再将问题抛回去。
靳杨的眼神终于落回林荞脸上。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脑子里是从未有过的无奈和疲惫。他只想尽快结束这场奇怪的猫鼠游戏。
“不喜欢,没感觉。”
“可以了吗?”
林荞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瞳孔微微收缩。
但仅一秒,她反应过来。
于是她学着他的平静,平静地提醒他:“你该把这句话放到最前面讲。”
靳杨有些怔愣,看着她脸上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他终于发现,是自己低估了这小姑娘。
“行。那你重新问我?”
林荞在沙发边缘坐下,指尖轻轻划过柔软的靠垫。下一秒,手腕一转,狠狠地将靠垫精准砸向对面的男人。她薄唇微启,笑容在唇角盛开,明媚的像朵娇艳的玫瑰。
“滚,没品的男人。”
-
第二天一早。
靳杨的手机屏幕连续亮了几下,跳出林荞的信息——
【买的香水带不上飞机你帮我收着 下次见面再给我吧】
【另外】
【袋子底下还有件东西送给你】
靳杨低头,手边是林荞一早寄存在酒店,叮嘱他替她保管的东西。他摸了摸袋子底部,指尖触到一抹冰凉——
是一串沉香手串。
手串的每一颗黑中透棕的珠子都饱含香脂,在晨光下隐隐泛着光。那温润如旧玉的触感,与它通体散发的幽香,仿佛寺庙焚香未散之时的余韵,绵长而安宁,本该让人心如止水。
可靳杨却莫名想起了那天寺庙供桌前,那个虔诚跪在蒲团上的,柔弱又坚强的背影。
“咚咚——”
敲门声响起,将他的思绪打断。
“送走荞荞了?”靳文礼推门进来。
“嗯。没让我送,人自己走的。”靳杨收起手串,口吻轻松,还特意调侃一句:“说是还回来,您可得做好准备。”
“这丫头,还挺有主见。”靳文礼笑着夸赞,旋即话锋一转,犹豫着开口:“本来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长辈不该过问。但她毕竟是你林伯伯的女儿,我还是想问一句……”
“不合适。”他干脆利落地打断。
靳文礼愣了愣,对靳杨这惜字如金的态度有些不满。
靳杨立刻补充:“林荞年纪太小了,做事冲动。她毕业少说还要一年,读研要再加一年......等人真正稳定下来,您孙子都能打酱油了!”
“她正是看世界的阶段,我让人家定下来,多不是人啊!”说到这里,靳杨顿了顿,语气变得格外认真,“况且林伯伯一家都在北城十多年了,什么社会地位、人脉资源.…..我给人家家里唯一的姑娘拐到咱这来,什么都要重新开始,伯伯不揍我啊?”
“这个好说,你愿意的话,爸也能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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