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君攥紧了衣袖。
她不能去,去了那里,就等于被彻底遗忘,生死由天,别说什么系统任务了,她恐怕都撑不过这个冬天!
“可汗!”昭君突然大喊一声。
赫沉戟抬手止住了侍卫的动作。他倒想看看,这女人死到临头,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可汗要将我打入冷宫,无非是认定我来历不明,心怀叵测,是潜在的祸患。”昭君语速不快,尽力压下颤抖,“您怀疑我的‘神迹’,我无话可说。毕竟死而复生,确实超乎常理。”
赫沉戟冷笑一声,并未打断,眼神仿佛在说“你继续编”。
昭君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务实:“但可汗统领偌大部落,当知衡量利弊。杀我,或让我在冷宫自生自灭,对您、对北狄,有何好处?”
她不等赫沉戟回答,便自问自答,伸出一根手指:“其一,我乃大晟明面上赐婚的和亲公主,即便‘病逝’,也需合乎礼法。我刚‘神迹’归来,转眼就‘意外’亡故或被打入冷宫,大晟朝廷若借此发难,即便可汗不惧,也是平添麻烦,给了中原一个出兵借口。”
她伸出第二根手指:“其二,王庭上下,乃至普通牧民,皆亲眼见证我自棺椁中归来,视我为长生天眷顾之人。您若此刻严惩于我,岂非公然违逆‘神意’?难免寒了部分笃信长生天子民的心,于部落稳定何益?”
赫沉戟眼神微动,显然这两点虽在理,却不足以动摇他的决心。他声音冷硬:“巧舌如簧。但这改变不了你是个隐患的事实。本王宁可麻烦,也要杜绝后患。”
“那么,其三呢?”昭君紧接着抛出最重要的筹码,她上前一步,尽管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声音却竭力保持平稳,“可汗,您认为,一个‘隐患’的价值,是否可能大过她带来的风险?”
赫沉戟眯起眼,终于有了一丝兴趣:“价值?你能有什么价值?除了装神弄鬼。”
“医术。”昭君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略通岐黄,并非虚言。母亲……老阏氏的腰痛,巫医束手无策,但我确有缓解之法。昨日初次尝试,效果如何,想必可汗稍后一问便知。”
她紧紧盯着赫沉戟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这不过是冰山一角。草原苦寒,伤病频发,部落征战,勇士难免损伤。我能治的,不止是腰痛。我能救的人,或许包括您麾下宝贵的勇士,甚至是……您自己。”
她稍微放缓了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诚恳:“留下我,限制我的行动,派人监视我,我毫无异议。我愿成为王庭的一名医者,用我的医术,换取生存的权利。您可以用您的方式检验我的价值。若我无用,或有任何不轨之举,届时再处置我,岂不更名正言顺,也更物尽其用?”
“与其消灭一个未知的隐患,不如将她放在眼皮底下,掌控她,利用她。”昭君最后总结道,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这才是雄主之道,不是吗,可汗?”
赫沉戟沉默了,昭君所言句句属实,他着实不知该如何发落这个女人了。
“沉戟,”乌兰图雅不知何时悄悄进帐来,她声音不高,却让整个王帐的气氛为之一凝,“本宫这身子骨才觉松快些,你就要把小医师赶去北边喝风?”
赫沉戟眉头紧锁,显然没料到母亲会干涉:“母亲,她……”
“她什么?”乌兰图雅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满,“本宫知道你在想什么。觉得她来历不明,觉得她心怀叵测?但为娘的痛苦是真的,她实打实的疗效也是真的。”
她看向昭君,目光缓和了些:“这孩子,有心,也有点真本事。为娘腰痛是老毛了病,发作起来痛得要命。既然她说有办法缓解,甚至能让为娘少受些罪,那就让她留在身边试试,有何不可?”
赫沉戟脸色阴沉,这个女人,不过与母亲短短见了一面,竟然就让一向对陌生人颇为挑剔的母亲为她说话?
“母亲,她的身份特殊,留在王帐核心区域,恐生事端。”赫沉戟试图坚持。
“能生什么事端?”乌兰图雅摆了摆手,“就遣她住到本宫一旁的偏帐吧。本宫亲自看着,总行了吧?难道你还怕她一个弱女子,能搅了你这偌大的部落不成?”
“就这么定了。沉戟,本宫知你忧心部落,担心大局,但你无凭无据,何苦为难一个弱女子?”
乌兰言尽于此,赫沉戟深吸一口气,索性顺驴下坡,压下心头的烦躁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最终点了点头,声音硬邦邦的:“既然母亲坚持,那便依母亲的意思。”
他转向昭君,眼神警告意味十足,“你好自为之。若母亲有半分差池,我唯你是问!”
危机暂时解除,昭君提到嗓子眼的心缓缓落下,才惊觉后背吓出了一层薄汗。
她连忙跪下向乌兰图雅深深一拜:“谢母亲维护。”
乌兰图雅看着她,叹了口气:“不必谢本宫。本宫帮你,皆因你确实帮了本宫。跟本宫来吧,偏帐虽小些,但总比北边那破毡帐强。”
她顿了顿,似乎意有所指,“在这里,想要活下去,光有运气和神迹可不够,需有真本事,还要懂得审时度势。”
昭君心领神会:“儿媳明白。”
昭君便这样挪了铺盖,安置在乌兰图雅王帐旁的偏帐,条件自然比冷宫好了千百倍。
虽陈设简单,但干净温暖,日常用度一应俱全,且有乌兰图雅的庇护,至少暂时不会那草原莽夫随意处置。
昭君知道,现如今只是暂时安全,她必须尽快巩固这份来之不易的“价值”。
正当昭君打算为乌兰第二次治疗时,赫沉戟竟亲自来了,他沉默地坐在帐中一角,怀中还抱着一把大刀,目光紧紧锁定在昭君的每一个动作上,一阵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昭君只得尽力忽略那道极具压迫感的视线,全神贯注于眼前的患者。
经过第一次的触诊和问诊,昭君基本可以做诊断了,乌兰的腰痛核心问题在于长期的劳损导致腰背部筋膜严重粘连、挛缩,并可能伴有腰椎小关节的细微错位和椎间盘突出,压迫神经导致的疼痛。
单纯的按摩放松治标不治本,必须进行更深层次的干预。
昭君研究生时专门研究小针刀,对于这种疾病的治疗她十拿九稳,就是缺乏消毒条件与麻醉技术。
局部麻醉可以靠针刺麻醉解决,她又着人去寻了麻沸散所需的药物和清酒来简单消毒。
至于检测其他体征,在这个没有现代医疗器械的时代,她只得依靠系统来查看健康值。
原主也比较给力,她在原主作为“嫁妆”之一的锦囊里寻到了几根不同规格的银针,想来也是为了自保吧。
“母亲,”昭君取出用火烤过又用清酒擦拭过的银针,其中一根针尖被她小心地磨得略显微扁,类似现代的针刀雏形,“接下来可能会有些酸胀甚至瞬间的刺痛,请您忍耐一下。我会先用细针为您行针,麻痹局部感知。”
乌兰图雅看着那寒光闪闪的细针,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腰间的钝痛时刻提醒着她,她点了点头:“你放手做便是。”
侍候乌兰服过麻沸散后,昭君屏息凝神,用手仔细寻找着关键的穴位和筋膜粘连点。
她先选用细长的毫针,刺入乌兰图雅腰背部的几个穴位,进行初步的麻醉和疏通经络。
赫沉戟在一旁看着,眉头越皱越紧。
他见过巫医跳神,见过放血疗法,却从未见过如此精细又仿佛蕴含着某种奇特规律的下针方式。他看着那细如牛毛的银针在母亲苍老的皮肤上微微颤动,而母亲紧蹙的眉头似乎真的随着她的动作渐渐舒展了一些。
紧接着,昭君为她换上了那根特制的、针尖微扁的银针,这是她特意磨制的现代针刀平替。
接着,她对着脊椎两旁她触摸到的最为僵硬和粘连的筋膜节点慢慢刺入,针下探着粘连,仔细分离着粘连。
“嗯……”乌兰图雅沉睡中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瞬间绷紧。
赫沉戟猛地站起身,手按上了腰间的刀柄,但并不敢轻举妄动。
昭君手下动作不停,她凭借着手感和对解剖的理解,精准地操作着,避免伤及重要的血管和神经。
操作不过短短十几秒,她却仿佛度过了极其漫长的时间。
当她将特制银针拔出时,乌兰图雅已慢慢苏醒,她绷紧的身体骤然松弛下来,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那感觉,就像是勒进肉里的铁丝突然被剪断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从腰部蔓延开来。
“奇了……”乌兰图雅试着缓缓活动了一下腰肢,脸上的表情从痛苦转为惊异,再到喜悦,“着实……松快许多!”
昭君也松了口气,将麻醉用的银针全部取下,解释道:“母亲,这只是初步松解了最严重的粘连。后续还需要几次巩固,并配合我教您的动作慢慢锻炼,强化腰背力量,便可痊愈。”
赫沉戟按在刀柄上的手缓缓松开,他看着母亲脸上久违的、真切的笑容,再看看那个收起银针、面色平静却难掩疲惫的女子,竟对她横生出了敬佩之情。
他依旧不信什么神鬼,但这份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却实实在在缓解了母亲多年痛苦的手段,让他无法忽视。
这个女人,或许真的有些与众不同的才能,不是靠装神弄鬼,而是靠她古怪却格外有效的“医术”。
这次成功治愈乌兰图雅的腰痛,让昭君在婆婆的毡帐范围内彻底站稳了脚跟。
乌兰图雅待她愈发亲近,不仅生活上照顾有加,偶尔也会跟她聊些草原的旧事,教她许多王庭的规矩。
昭君谨慎地扮演着乖巧、聪慧又懂得感恩的儿媳角色,暗中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一切有用的信息。
没等她享受几天安宁,那个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在她脑中响起:
「阶段性任务‘立足王庭’已完成。」
「检测到宿主所处环境:北狄部落。草原生态脆弱,生产方式单一,抗风险能力低下。请尽快完成草原建设任务。任务失败:扣除积分50点(积分不足将透支生命能量)」
唉,还没过两天安生日子又要开始折腾了。
她走到毡帐门口,掀开帘子向远处望去。如今已然入冬,蓝天白云下,是无垠的枯黄草场,牛羊散落其间,几个牧民骑着马慢悠悠地巡视。
远处有女官在挤奶,几个贵族孩童在帐篷边嬉戏,一切看起来宁静而原始。
但她知道,这种宁静背后蕴藏着巨大的危机,一场白灾,一场瘟疫,就可能让一个部落伤亡大半,这些日子待下来,昭君发现此地仅有单一的游牧经济,完全是靠天吃饭。
想来若不是这汗王有点能力,练兵得当,武装威慑足够多,想必中原的铁骑早就将这里踏平了。
也怨不得赫沉戟此前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恶意,他要管理这样大一个部落,还要处理与周边部落的关系,最重要的,是防范虎视眈眈的伏兽中原。
很明显,赫沉戟将大半精力都放在了兴兵上,这北狄的民生经济并不景气,想要改善,看来是要自己去做这个“贤内肋”啊。
既然已经嫁与了赫沉戟,系统也明文规定要攻略他,那自己就试着走一条日久生情之路吧。
为了此后行事便利,还是得尽快取得赫沉戟完全的信任,他看起来也不算是完全不讲理之人,她一片真心,实在是对他有益无害啊。
前些日子她在乌兰图雅毡帐中与赫沉戟见了几面,系统提示他最近操劳过度易染风寒。
昭君眼珠一转,不如就学习一下那些古装剧中的贤妻良母,亲手为他煮一碗药膳吧。
她前去请示了乌兰图雅,乌兰还饶有趣味地在一旁看她煮药膳。
“这是玉屏风散,”昭君一面熬制一面与一旁的乌兰图雅讲解,“可以增强体质,防治伤寒,此乃大医治未病的思想。”
于是昭君端着她精心熬制的汤药走近赫沉戟的毡帐外,大婚当日他的威胁还历历在目,昭君心里还是有点发怵,她深吸了一口气。
“妾新做了药汤,可扶正祛邪,特送来请汗王品尝。”昭君在帐外喊道。
“进来吧。”
两旁侍卫掀开了帐帘,昭君端着砂锅走进了她之前被扫地出门的地方。
赫沉戟正低着头研究一个地图,昭君尴尬地走过去将汤药轻轻放在了桌案上。
赫沉戟却好像没看到昭君一样,昭君站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正打算开口说点什么打破尴尬……
“出去吧。”
“是,妾告退。”
昭君逃也似地离开了毡帐,真是没礼貌,昭君暗自心想。
昭君正准备踏出毡帐,却被背后一声冰冷的“等等。”
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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