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故作镇定的瞥了一眼,高君娆精准捕捉到了他的小动作,随意用刀割下烤的最好的那块递给周晏,周晏顿时眸子一亮,就着孜然辣椒面把腮帮子塞的鼓鼓囊囊。
“慢点吃,烫。好吃吗?”
油脂伴随着外酥里嫩的羊肉与孜然辣椒相会,满腔的香酥,周晏回不了他,只能嗯嗯嗯疯狂点头。
高君娆眸底笑意满满,他仰头灌了口奶茶,给烤全羊翻了个面。
“你们说我来的巧不巧,多我一张嘴该不会把高老头吃破产吧?”
库兰提着几瓶好酒大摇大摆的进来,脸上不见不好意思。
高格乐接过酒,给库兰腾位置,“破不了产,就算破产了今天也得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专门在饭点踩点上我家干饭,今天这是又成孤家寡人了?老婆不给留饭?”
库兰掀开酒盖就牛饮,“孤家寡人就是我,我家娘们非得带着崽子走娘家,都不在家我也懒得做饭了,提点好酒和你叙叙旧。”
高格乐喝的腮帮子酡红,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磕磕绊绊介绍:“这是库兰,这是周家的周纪梁先生。”
周纪梁接过满酒的酒杯,“我和库兰早就见过面了。”
高格乐打了个酒嗝,就着高斯泰勒刚端过来还滋滋冒油的烤全羊,“见过好。来,今天都给我把肚皮敞开了吃,敞开了喝,吃不饱再杀一只羊,今儿高兴,来,干!”
“干!”
“来来来干了!”
草原儿女生性猛烈洒脱,库兰盯上了高君娆,“小子,这么大了,你也干!”
高君娆不负好意,眼睛没眨一下仰头把整杯酒一饮而尽。
库兰惊叹:“好小子,比你爹年轻时候还猛。”
三个男人齐刷刷看向捧着奶茶小口品尝的周晏。
周晏后背发凉,茫然的看着递过来的那杯酒,“我?”
高君娆把那酒半途拦截,接过替周晏一饮而尽,“周晏他应该喝不了酒。”
高格乐大口啃了口羊肉,“我儿有成熟男人那味了,有担当!”
三个男人一台戏,聊到最近几年的风云往事,丢了两个少年自己对饮去了。
周晏偷偷脸,自以为隐秘的打量着为自己挡酒的人。
盘坐在他身侧的少年健壮高大,顺着耳廓编起的麻花慵懒肆意垂落在他胸侧。
坠着带铃铛蓝红绳子的发尾在昏黄灯光下颜色暗沉,少年锐利俊朗的脸还有着这个年纪未褪去的青涩,在昏暗里平添了距离感,眉眼的弧度却依旧比雕塑要柔软几分。
“替我挡酒干什么?我又没说过我喝不了,大男人喝点酒不是小意思吗?”
许是自幼便养成了出口带着刺猬的语气,不熟悉的人很容易会他曲解为想找茬,挑刺。
周晏说出去又后悔了,碍于小性子不愿意服软,只好把屁股往旁边再挪挪,离高君娆再远点。
高君娆专心搅着他新调制的奶茶,时不时往冒着热气的奶茶里扔几块黑漆漆的东西,“你说了。”
周晏把脸又转了回来,有点懵,“我说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高君娆停下手里的活儿,对上周晏的猫眸,他黑黝黝的眸子肃穆认真,“你说了,你的眼睛告诉我的。”
少年肃穆平静,好像沉寂万年的冰山,埋葬在深海里屹立不倒,可周晏总觉得深海冰山后面藏着熔浆,不知道什么时候溢出,翻涌成灾,将他吞噬。
混合着少数民族的血统,面前人的眸色茶褐交织着微黄,深邃热烈,周晏感觉高君娆的眼睛能把他吸进去,他艰难移开视线。
高君娆还能读懂他的眼睛说什么?
周晏觉得这话诡异至极,许是高君娆又逗弄他的。
高君娆又往奶茶里丢了块黑漆漆的东西,奶黄色的茶被搅拌成了棕色,棕褐色,最后成了浓黑色,散发着醇厚的甜香。
周晏眼巴巴的看着,感觉刚吃饱的肚子又冲他抗议,“你在自制毒药?”
话音刚落,高君娆“砰”的一下子把沸腾的奶茶壶搁置在周晏面前,周晏下意识身体后仰,高君娆笑了声,“和隔壁海兰卓玛阿姨换的巧克力,和奶茶一起熬成巧克力奶昔应该会不错。”
奶香交织混杂着巧克力香,周晏没出息的吞咽了下。
奇怪,周家什么山珍海味没有,他就是特别喜欢吃别人家的食物。
他怀疑高君娆为了巴结他在给他的奶茶里下了罂粟粉,不然他怎么总是上瘾。
“你的。”
高君娆把最多的那份推到了周的面前。
高君娆只给自己留了一小碗,见周晏喜欢,剩下的全进了他的肚子。
巧克力奶沾着周晏的嘴唇上一大圈,周晏不以为然的伸出舌头舔舐。
高君娆移开视线,俯身投喂着翻着肚皮讨食的牧羊犬达吾勒。
高格乐的脸色酡红成了猴子屁股,库兰常年靠烈酒浇忧愁,早就耐受了,周纪梁平日集团应酬多,酒量也不在话下。
三个大男人把酒言欢,各自谦虚自己酒量垃圾,只有高格乐这个东道主受到了降维打击。
周纪梁酒过感慨万千,“老爷子年纪上来了,腿脚不利索,不能亲自来草原是他后半生的遗憾了。”
高格乐晃晃悠悠,“这有什么遗憾,等老爷子百年之后,我,我高老头亲自去他坟墓里去,去陪他不醉不归。”
库兰“砰”的一声搁置下酒瓶,打了个抱嗝,劝他,“高老头,这可不兴去啊,扰人清梦天打雷劈啊。”
高格乐一拍脑袋瓜,恍然大悟,“对,那我也百年之后下去了再,再到他坟墓里去陪他不醉不归。”
库兰:“……”
周纪梁忙夺过了高格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抱怀里的烈酒,“高先生,你醉了,咱先把酒瓶放下,我扶你去房间休息休息。”
“开,开玩笑……我,高格乐可是,可是千杯不醉。”
远离城市的繁嚣和光污染的草原,星座在夜空中清晰可见,明亮松弛。
库兰和周纪梁忙着哄喝醉酒耍酒疯的高格乐。
高格乐醉酒后没人看住就喜欢光着脚丫子出门乱跑,时不时嚎啕大哭,哭他那逝去近三十年的夫人,整个人像被遗弃的流浪狗。
虽说蒙古包周围篝火肆意,狼不会轻易前来伤人,但是往年也有这种狼伤人的事迹。
两个男人和一个捧着甜点还在吃个没完的周晏窝在高格乐房里捣鼓着醒酒汤,达吾勒警惕的支棱起耳朵离那锅乌漆麻黑的毒药远了点。
库兰怀疑自我:“明明就是按照手机教程来的,怎么我这里就成了这个鬼样子了?”
周晏探头,怀疑道:“这能喝吗?不会喝死人吧?”
周纪梁按住扑腾没完的高格乐跃跃欲试,“应该能喝,教程就是这么写的。”
周晏不太相信,嫌弃的捏住了鼻子。
库兰完全是个厨房杀手,周纪梁平日里养尊处优处理集团项目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而周晏,看着他那清澈无辜的眸高君娆实在不指望。
高君娆实在不想看见他爹醉酒被狼叼走,也不想看库兰炸他家厨房,无奈起身随意套了件外套便亲自去煮醒酒汤去了。
“你没睡啊,太好了,你爹差点跑出去,幸亏你来了。”
高君娆看着齐刷刷看救世主的三个人,头痛至极,好似他是家长,他们才是他的小孩。
祖宗们还没睡,他哪敢睡?他怕一觉醒来只剩下蒙古包的围栏了。
月明风高,黑漆漆的卧房门口传来细细碎碎的声响,高瘦的阴影在门口徘徊不定,原本紧闭双眼休憩的高君娆缓缓睁开眼睛,与此同时,达吾勒的犬眸在黑暗中泛着冰冷狠辣的绿光,呲牙咧嘴冲着门口发出警告的呜呜声。
周晏徘徊许久,抬手敲门,“你睡了吗?是我,周晏。”
清澈熟悉的少年音让高君娆原本困倦的眸清明一片。
达吾勒护主心太强,与周晏相处时间太短,呜呜声不停,直到高君娆俯身轻拍了下它的狗头,达吾勒狠辣凶狠的眸子瞬间变得清澈,“认好他,对他要和对我一样知道吗?进来吧。”
周晏身娇体贵又睡眠质量不好,黑眼圈都重了不少,他抱着枕头满脸委屈朝着高君娆吐槽,“我能不能睡你这里?周纪梁忙着和我妈**叙旧,我就是个电灯泡。你爹喝醉酒呼噜声能把整个草原掀飞。还有库兰那家伙放屁贼臭,能熏死人,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周晏还没编好更多理由就见高君娆点了头,利索的滚进了床榻最里面,周晏听见他嗓音困倦沙哑:“上来吧,达吾勒不敢咬你。”
周晏傻乐一声,屁颠屁颠爬上床榻,翻来覆去找了一个最舒坦的姿势,他翻身看着天花板,“你这个人,还挺好的来。”
高君娆笑着嗯了声。
周晏小孩子心性,全然忘了白天他骂高君娆是黑心坏汤圆的事。
高君娆的黑发太碍事,周晏起身把他的头发合拢在一起扔到了高君娆的头顶上。
周晏打开了话匣子,“羊圈里的羊晚上没事吧?”
“有达吾勒的亲戚们守着,它们不敢。”
周晏:“达吾勒是什么意思?”
高斯泰勒:“飓风。”
周晏:“你们草原的孩子都不上学的吗?”
周晏是周纪梁给他请假才出来,周晏从小便从大城市里生活,对于草原的生活很新奇,高君娆天资聪颖,不上学很可惜。
“家里牛马羊需要照料,只在考试周回校。”
周晏哦了声,寂静无声。
同时兼顾牧羊学习,还能保持自律优异,而周纪梁为了培养他,钱不要钱一样往他身上砸,这么多年他也没学出个什么名堂。
怪不得周纪梁总说他太放肆,太不知足。
“在草原生活这么久到底是什么感觉?”
“与天地共生,策马奔腾,踏着草浪吹着劲风,没有烦心事。”
周晏听着高君娆的描绘好像又闻到了雨后泥土和青草混合的清新味道,“那很爽了。”
话匣子困倦了,周晏终于闭嘴不再打扰高君娆,高君娆却突然出声,“明天晚上有篝火晚会,去不去?”
周晏瞬间眸底清明并且毫不犹豫:“去。”
山那边的红阳欲露还羞不肯出来,赛里木湖泊蔚蓝如海闪着鱼鳞一样银里透彩的光辉,草原的野花噙着露珠娇艳可爱。
蒙古包外没有表面的祥和,牛哞哞叫个不停,羊咩咩叫个没完,中间还时不时夹杂着几声牧羊犬教训羊的警告声。
许是认床,周晏整晚上睡得浑浑噩噩,两个噩梦三个怪梦还有一个诡异至极再次出现的春梦,梦里那个人看不清脸,温柔不失强势的桎梏住他的手腕让他动弹不得。
“真是的,都怪老周非得薅我来……”
眼皮睁不开,周晏嘴里嘀咕着,抬手往里侧探了探,手探了个空,掌心还能感受到将散要散的余温,周晏清醒了些,迷迷糊糊的睁开猫眸,高君娆果然不在。
周晏后半夜才进入深睡,舟车劳顿太久他连高君娆什么时候下床榻走的他都不知道。
周晏催眠自己,毫无愧疚之心:“我是客人,我不需要早起干活儿,睡觉。”
眼皮酸涩疼痛,周晏懒散躺了回去,骑乘式把腿死死搂住凉被,把脸深埋进枕头与世无争,秉承着在京市里的生活习惯,周晏本想再补个回笼觉,刚眯上猫眸便被耳旁的狗叫吵醒,眉头紧锁,周晏选择当没听见。
“呜——汪汪汪——”
达吾勒见周晏把脑袋埋得更深,歪着狗头思量了会儿,理直气壮的摇着尾巴上前拽开了周晏的被子。
“别拽,出去自己玩,才五点多……”
常年牧羊在草原上驰骋的达吾勒力气很大,周晏紧闭着眼凭借感觉去拽去抢毫无还手之力,他烦躁的鲤鱼打挺,抬手狂捋着凌乱的黑发,“祖宗啊,你不去草原上牧羊玩老来打扰我干什么?”
达吾勒年纪还小,按理说还不到工作的年纪,奈何这家伙生性聪敏活泼好动,喜欢出风头抢功劳,高君娆只好让它提前去牧羊实习了。
达吾勒低声嗯嗯了声,它才不管这些那些,轻叼着周晏的手就把人往羊圈里拉。
周晏被拽的一个踉跄也不忘记薅上自己近期最宠幸的外套,“好好好,慢点走,你带我去哪里?你该不会带我去找高君娆吧?”
羊圈内,大着肚子的母羊瘫软在地上,原本干燥的稻草被羊水完全浸透,阵阵宫缩折磨着这个新手母亲,它硕大的肚皮剧烈起伏,痛的羊咩声都虚弱无比。
头胎的母羊生产需要格外关照,高君娆耐心守在母羊身旁,抬手轻抚着母羊温热的肚皮缓解它的疼痛。
凌晨五点,达吾勒念着高君娆之前的教训蹑手蹑脚用鼻子拱门进来叫醒浅睡的高君娆羊圈里有情况,到现在快半个小时的时间,母羊还在蓄力生产,高君娆温热有力的手掌也帮助着它发力。
“汪汪。”
“行了行了,到了,撒开我手,全是你的口水,真是的。”
羊圈门口传来牧羊犬的叫声,穿着睡衣套着外套的少年黑发凌乱欲求不满,脸色臭得要命,和旁边咧嘴耷拉着舌头的达吾勒剧烈反差。
高君娆看着起床气满满的周晏,晦暗的警告了达吾勒一眼,他眉眼诧异,“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周晏愤恨的看向达吾勒这个罪魁祸首,埋怨道:“达吾勒这个家伙故意扰人清梦,坏滴很。”
高君娆笑了声,手底下抚着母羊肚皮的动作没停,他吩咐着悠哉趴在他身侧守着羊的达吾勒:“别老打扰周晏睡觉,去,到牧场上和卓蒙一起守着牛和马去。”
达吾勒嚎了声,飞奔而出。
母羊喝完盐水麸皮汤补充完体力后终于开始发力,羊水和血水顾涌顾涌往外涌出,羊水稀释了血水燥草被染成了深粉色,知道周晏不喜欢血,高君娆额头微流淌着汗水提醒周晏,“晕血就出去待着,我手脏,你晕了我抱你出去沾脏了你衣服可别说有洁癖。”
原来以为城里的小孩都比较娇弱,但周晏并没有高君娆想的脆弱,只见周晏半蹲在高君娆身侧给他递着工具擦着汗,“我不晕血,我胆子大的很。”
羊羔的身体已经露出了一半,被胎膜包裹着的羊羔浑身黏糊顺滑沾染着血色并不好看,在周晏的注视下,高君娆直接用手接住了在母羊产道外摇摇欲坠的羊羔,随后温柔的把羊羔送到了母羊的怀里。
刚生产完的母羊也顾不上疼,基于本能开始舔羊羔,刚出生的小羊浑身湿漉漉,母羊耐心舔舐,羊羔身上的羊水被舔干,白里透黄微卷的羊毛稚嫩惹人怜。
羊羔软糯可爱,毛卷卷,微弱的咩咩叫,被高君娆引导着寻找并含住了母羊乳汁分泌处,吸吮声透露着奶气。
“它就生一只羊羔吗?”
周晏没见过如此震撼的场面,探索欲爆棚,好奇的看向高君娆。
高君娆稳端着盐水麸皮汤,耐心等着母羊补充水分,“它肚子还没瘪下去,估计还有三只左右,现在不一定出来,等母羊缓缓再生。”
高君娆用棉花蘸取酒精擦干净母羊其他□□附近的皮肤,避免羔羊吃奶时随着乳汁吃进去大量细菌病毒而导致羔羊拉稀,他看向周晏:“你饿了吗?”
本来不觉得的,被高君娆这么一说,肚子是有些空虚寂寞,周晏学着高君娆把搂过来的干草铺在母羊身体底下,“有点。”
“锅里留着奶茶和馕,糕点就在桌子上,阿爸去牧羊了,周先生估计骑马跟着去了,你饿了就去吃饭,不用非得等着我们一起。”
周晏做贼似的摸了下羊羔被母羊舔舐的蓬松柔软的卷发,怕母羊护崽抬起羊蹄子踹他,“你是不是从五点就爬起来没吃过一点东西?”
高君娆抚着母羊的肚皮,等待着母羊再次发力,“还没来得及,你饿先去,你爱吃的全提前热好放锅里了,做客人的不用拘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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